第17章 “你当我对象吧”
回到家的周芷青，只煮了一碗挂面填报肚子。
又将最近几天积攒的衣服翻出来，一口气洗干净。
挂衣服是在阳台外的绳子上，拉动绳子将衣服移动到两栋楼的中间。
最后一件衣服挂上，周芷青看见的是楼对面的灯火。
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是一户人家，一个家庭。或温馨，或混乱。
那种初来乍到时格格不入的割裂感再度寻来。
深吸了一口气。
沈迟说过要帮她，但要怎么帮，办法还是要周芷青自己想。他决定一起合作了，就要先解决周芷青的后顾之忧。
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躺在床的时候，都觉得手脚不是自己的了。
怀揣着沉重的疲惫，合上眼，却做了一宿被周家一家拉去嫁给拉他光棍的噩梦。
【我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是让你去学城里不正经的那一套的？】
【你不嫁人你弟弟拿什么娶媳妇！你这是要害的我们老周家断子绝孙啊！】
【姐！你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要知恩图报！】
【你要……】
【你就是个扔在路边的野孩子！】
【你就是个扔在路边的野孩子！】
【你就是个扔在路边的野孩子！】
……
好像被漆黑的巨浪淹没。
清醒的一瞬间，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看看这天花板良久，周芷青忽然笑了。
谁说没办法？这办法不是来了吗？
他们满心满眼的都是让她给她弟弟铺路，那就好好的给他铺。
只要他们觉得自己受得住。
洗漱后，一大早就去菜市场跟一众大妈抢最新鲜便宜的菜。大包小裹的拎着回家。约好了上午沈迟过来吃饭，顺便再敲定一些需要商量的事情。
周芷青相当看重这个学习好的合作伙伴，差不多把自己能想到会做的菜都写成了单子，一上午扎进厨房，那锅就没停过。
一个人一口气搬了五十斤大米上楼，才九块多，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大米饭。在老家打小吃惯了红薯和土豆当主食，现在每一口大米饭咬进嘴里都是奢侈的享受。
二斤排骨一口气都炖了，扔进锅里煮烂了大火收汁，黏糊糊的汤汁浇在最上头，那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看一眼就咽口水。
鱼是她最拿手的，毕竟舍不得吃肉的过去二十年里，多数都是周芷青下河抓鱼给全家打牙祭。以她经验，最好吃的要先煎至两面金黄，下重辣椒去炖，这样炖出来的鱼入味又下饭，连汤都可以拌饭吃了。
两道荤菜油都大，便再炒两个素材，只切一些肉末进去调味。
菠菜焯过水，放作料和炸过的花生米一拌。请客吃饭忌讳单数，最后的盘子里，就装着周芷青馋了好些天都没买的麻油撒子。
摆盘上桌，这六道菜，已经是老家过年才能吃上的了。
周芷青正擦着厨房的地就听见了敲门声。忙洗了手去开门。
沈迟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饭香，看见桌子上摆的六个菜，就知道为了请自己吃饭这是真下了功夫的。
周芷青拿了拖鞋，不禁透过窗子往下看。
调侃道：“就是不知道你后妈跟没跟来。”
“甩开她用了点时间。昨天她被那个大妈连讹带抢的拿走了十块钱，她算我头上了。”
周芷青噗嗤一笑，说了句活该。
二人落座，周芷青就眼巴巴的看着沈迟：“快尝尝！肯定没饭店里做的好吃，不过都是家常菜。”
这房子还是沈迟帮忙租的，周芷青虽然小心眼，但也是有恩必报。
沈迟目光扫了一眼，好像……成色不算太好。不过就像周芷青所说的，家常菜本身就不是那么讲究的。
提起筷子，在周芷青不断的目光示意下，缓缓伸向那一盘鱼。挑肚皮上最柔软的一块夹起来塞进嘴里。
……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这个是我最不会出错的！你再尝尝这排骨，我炖了一上午，很软烂了！”
咕噜，鱼划过食道进入喉咙。好像仿佛吃到了鱼鳞。
没说话的沈迟默默的夹起来一块排骨也咬一口。咸，只有一些酱油的味道。但因为炖的足够久，足够入味。倒不算太难吃。
至少比那条鱼强太多，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吃过这么腥的鱼！
“好吃吧！”周芷青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沈迟的评价，她也注意到沈迟吃排骨的速度明显比吃鱼快了。
沈迟嚼着嘴里的排骨，努力扮演一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乖孩子，大脑里疯狂的头脑风暴来想该怎么回答才能客观又不失礼貌。
“……很有潜力。”这是班级里老师常夸倒数第一的惯用词。
周芷青听见的是有当大厨的潜力。
“瞧你说的，这个差距我还知道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找家馆子当厨子了，就是不知道收不收女学徒。”说罢，周芷青忙加了一根馋了半晌的排骨。
一口咬下去，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沈迟下意识掏口袋想要递手绢，难吃也不至于自责到哭吧。
却听周芷青道：“原来真这么香！”
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一口排骨。家里过年偶尔也会买一斤半斤的，可那都是弟弟和养父先吃，不太好啃的是养母的。
周芷青最多用用汤泡一下过年才能吃上的白米饭，那就足够香掉眉毛了。
三两口就啃掉了一根排骨，又去夹鱼。
沈迟看她是真的将这一桌子菜当做决定的美味，吃的狼吞虎咽。有点唾弃自己刚刚的挑三拣四。
自己觉得不好吃，是因为他从小吃惯了好吃的。可周芷青没见过。
她一个被领养又被嫌弃，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能见到过什么呢。
“你怎么不吃啊？别客气！吃光了咱们还买！”这话周芷青说的尤为解气，又道，“往后咱俩合作摆摊，你摆完摊就回我这，我给你供饭！”
这样，等有一天吃住都不靠家里了，沈迟就彻底跟家庭摆脱关系了。
原本还沉浸在心疼中的沈迟听这话一激灵。
以后天天吃！
那活着还有啥意思！
一向求生欲很强的沈迟第一次有了看破红尘的冲动。勉强压下要从喉咙里翻出来的鱼腥味，忽然一下子站起身。
“怎么了？”周芷青抬眸一脸莫名。
“咳，有汤吗？我吃饭没有汤不习惯。”
“水不行吗？”这城里娃还真讲究。
听见果然没有汤的沈迟松了口气，一头扎进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可用的食材。
“可再出一个汤是不是就出单了？不过汤好像也可以不算菜。”周芷青动手要给这位挑剔的客人加餐，不过沈迟挑了几样菜后将她推到了水池前。
“你洗菜吧，我来。”
“不……这不是请你吃饭吗？毕竟你帮我租了房。”
“你还救我一命呢。”
周芷青噤声了。默默的准备着食材，看着沈迟起锅，先将切断的菠菜焯水，倒掉水后再起锅烧油，菠菜与香菜翻炒，添水。鸡蛋打散，水开贴边洒进汤里，鸡蛋定型后才撒盐，在扔进去一把细黄瓜丝儿。勾芡搅匀出锅。
倒在一个大海碗里，周芷青闻到清新的香气人都傻了。
让周芷青先端桌子上，回头看见沈迟刷干净了锅，线椒爆香扔切横片的白菜叶白，炒的软了一些才放嫩叶。那行云流水的一串调料下锅，就闻到了一股子极其下饭的酸香。
端着一盘醋溜白菜，沈迟出了厨房：“这样就不是单数了。”
重新做回桌子上，沈迟给各自都盛了汤。
周芷青喝了一口香滑的菠菜蛋花汤，喉咙一动咽下去。
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这些菜在沈迟眼里根本不好吃。
难吃到让人家当场下厨做饭，这是有多失败……
其实沈迟冲动过后，也在想该怎么给周芷青挽尊，换做自己估计也觉得难看吧。
“你说你很会做饭的。”沈迟故意道。
周芷青恨不得一头缩起来：“我本来就是我家最会做饭的，你没吃过我妈做的……”
“那我做的好吃吗？”沈迟又问。
周芷青梗着脖子，声音很低：“好吃。”
“我还会做更多，排骨，我回到做法不止十种，鱼更多。如果你想，我可以一样一样的做给你吃，在这之前，你要先解决你老家那边的麻烦，是留下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回去……”沈迟加起来一块周芷青做的排骨，“过那种连吃一口这个都吃不到，吃糠咽菜都要看人脸色的日子。”
不是愿不愿意陪他们吃，而是在他们眼里，周芷青连吃糠咽菜都不配，都要心怀感恩。
只两句话，就将周芷青的窘迫，转嫁成了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压迫。
养条狗好歹还能吃块骨头。可周芷青吃不到。
不解决，那些事情就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周芷青见沈迟吃自己做的排骨，伸筷子直接夹了过来，自己狠狠咬了一口：“你别陪我吃这个，往后我跟你吃。”
看着自己咬一口的排骨被周芷青两口解决。
沈迟动了动喉咙，到底没开口。
周芷青继续吃着，依旧狼吞虎咽，一口自己做的菜，一口沈迟的醋溜白菜。
吃的控制不了，肚子都鼓起来了，才一抹眼角的水珠，将嘴角的油擦干净。
沈迟就撑着下巴看周芷青吃的满头是汗。
忽然听周芷青道。
“你当我对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