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活该吗?
周芷青刚在梦中看完了全文,正是印象深刻的时候。
听老太太说的,沈迟应该是他外孙。看看这老太太,再看看兵哥。
小说里,周芷青摆摊不成就去倒卖,倒卖被抓,出来后不敢再干这个,就去给人当保姆来攒一点钱,无意间听说了雇主家为了灭掉前妻留下的儿子,故意在桥栏上做了手脚,让人掉进水里淹死了。
周芷青吓得立刻去报警,可无凭无据的没被采纳,却被碰巧去警局报备倒卖的宇甜听见了。
好巧不巧,宇甜的男朋友,也就是男主角刚当兵,当时在当地军队里年纪轻轻就节节高升的的军官,就是淹死的这位倒霉蛋的表哥。宇甜得知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刚当兵的男主角,再告诉沈迟表哥。
沈迟表哥听了男主的话,以这个为切入点,成功翻案,为表弟证明不是自杀,且将其继母和父亲送上法庭。
就此,沈迟的外婆一家对宇甜夫妻感激涕零,竭尽所能的为二人铺路。男主角也被沈迟表哥提拔,一步步越走越高,最后顶了沈迟表哥的位置,成了最年轻的上校。
在小说里,这不叫忘恩负义。而是凭实力坐上去的。甚至沈迟表哥怀疑他们上位手段不干净,反而被当做反派打脸,受人唾骂后逐渐颓废。
几乎全家都是男女主高升的踏脚石。
而周芷青自己,告发不成,反被雇主报复,诬陷偷东西被抓起来,关了两个多月后,才因为沈迟自杀事件重查而被洗清冤屈。
也因此彻底在这城市待不下去,才会选择回乡开作坊。
那个,才是真正噩梦的开端。
却没想到,周芷青介入了一切开始的时候,救下了本该淹死的沈迟。
也许就能改变这一家人最后被男女主角吸血的名誉扫地破产收场的命运。
听周芷青问沈迟,兵哥赵怀志抬眉:“你们认识?”
周芷青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是我村里有个谐音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告诉他们,这个实在解释不清。反正沈迟没死,他醒来以后,总会告诉家人他不是自杀。到时候一查那个桥栏,总会水落石出的。
还是别随便给自己添麻烦的好。
后面老太太攥着周芷青的手,又说了好半晌的话,周芷青并不是那种不图回报的人,尤其是听见老太太的小儿子是警官。也许借着这层关系,她就不用怕会被抓回去,或是被当做盲流了。
所以,老太太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说的老太太一边听一边抹眼泪。临了实在累了,被孙子扶着去休息,还不忘拍着周芷青手背许诺,以后就当周芷青是孙女,肯定不会让她吃亏了。
而他们塞给周芷青两张青灰色的百元大钞。
周芷青收了,捏在手里好久。
————
这一下午,大概是宇甜过得最畅快的时候了。
上午差点被周芷青抓包,她跑了后又不甘心的跟着周芷青。为了雇佣流氓闹事,她把祖传银镯子都卖了,哪里能甘心?
结果就看见周芷青一条路走到头,竟然跳河去救一个自杀的人。
而包袱让一个不认识的路人拿着。
这种蠢货自己给宇甜机会,她哪里会放过?最后不仅轻松的弄来了这一包袱的东西,还一分钱没花。
她拿到包袱后就马不停蹄的找个人多地方摆摊卖了。
虽然因为害羞没臊开面子,听人讲价不敢回口,只能低价卖出去。可这些又不是她缝的,本来就是无本的买卖,低价也不心疼。
这一个下午卖了个七七八八,赚了足足十五块钱。
现在就是每一种都留下了一个样品。
数着钱,拎着已经空了的包袱,宇甜回招待所的路上,得意之余还不忘骂几句周芷青。
她最好跟那个自杀的一样淹死在河里。这些手缝的东西又不难,犯得着攥手里死死不放吗?谁还不会做不成。
得意的太投入,差点撞上身前的人。
有些茫然的抬头,却看见了一身警服。
那人三十岁出头,就站在招待所门口。
“根据您登记的信息,宇甜同志是吧,麻烦您带上介绍信跟我走一趟,我有些事情希望您能配合。”
……
周芷青也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她上午救人昏迷,下午醒来告诉了沈迟家人包袱丢了,傍晚天还没黑,就有警官同志过来问询情况了。
其实上午闹事不久,警官就根据赵发的供词去摸排附近招待所了。闹事的地方在国安商场附近,这附近一直都是重点打击,因为人太多了,一旦出事影响恶劣。
而赵怀志的警官小叔得到消息后,将特征跟办案的同事一说,就知道这是一件事。等宇甜一抓,事情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警官小叔叫赵安民,此时身边还有女警协助记录。
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后,女警将扁扁的包袱和十五块钱递了过来。
“我们一再确认,东西已经卖了。不过钱都在这里了。听她招供,她是从外地来后被人偷了钱,而且又打碎了别人东西,人家逼着她还钱,她连祖传的银镯子都卖了,也没换上,人家逼得紧才会做这样的傻事。看她也是初犯。”
要不是周芷青看过小说差点就信了。
原文里他们两个经历差不多,都是逃婚出来的。甚至于宇甜钱还多一些。只是她初来大城市看什么都新鲜,两天就挥霍掉了八成的钱,这才开始找养活自己的办法。
不过小说里她确实是这种人,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说的白的。所以,哪怕是她占便宜,被她一番辩驳,也成了别人欠她的。
这么说根本不奇怪。
周芷青一分一毛的数着手里的钱。心里盘算了一番。
就在女警有些皱眉的时候,抬眸道:“她把我的东西便宜卖了。我有账本,做了多少,能卖多少都有数。刨去早上我自己卖出去的和剩下的这点,那些至少能卖22块钱,这里只有十五。你要是不信,我回招待所找账本给你。”
女警明白,对于穷人而言,一分钱都很看重。
理解的道:“我回头会让她把这笔钱补上的。”
毕竟贱卖是宇甜的事,那些东西值多少钱周芷青说的算。
周芷青又道:“她确实可怜,我不该追究。对了,下午时候有报社记者过来给我做采访来着,还提到了我包袱被偷的事情,我当时不懂事,直说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小偷逍遥法外,你们放心,等下次记者来,我会如实说,毕竟人家都那么可怜了,我挨点欺负怎么了。”
这话当然是扯谎。但以退为进谁都听得懂。
是啊,好好见义勇为的英雄,前面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后头身价被偷干净了。
再怎么解释偷东西的有苦衷,老百姓也不会认啊。
女警脸色一僵,下意识看向赵安民。她只是听了宇甜一番哭诉心软了,毕竟穷苦人家厄运各不相同,很难不共情,但没往恶劣影响的方面想。
这件事还真的是可大可小,尤其这人还是前辈家里的救命恩人。
赵安民打进来开始,除了一开始的客套话,一直在听后辈和周芷青的交流,直到气氛尴尬,才开口。
道:“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叫好心人寒心,以后那还有人见义勇为了,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和行动轨迹,也不能用一时糊涂遮掩。所以你放心,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见义勇为的英雄。”
这官话说的漂亮,不过周芷青听了心里也痛快了点。
脸上这才见了笑:“我都听组织安排。”
赵安民带着女警离开了医院,等出门上了自行车,没什么人时候,赵安民才开口。
“胡静同志,知道你刚刚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胡静知道说错话了,含胸声音像蚊子:“不该让英雄受委屈。”
那好歹是赵安民家里的救命恩人。
“完全错了,是你轻易信了犯罪嫌疑人的话。经由调查,这个宇甜从昨天开始,就徘徊在受害人身边寻找犯罪机会。纯粹预谋作案,且雇佣流氓闹事,不成后一路尾随寻找犯案机会,性质十分恶劣。你怎么能听一面之词,就觉得一个这样的人犯法情有可原?要是都卖两句可怜就免罪了,就像那女同志说的,她就活该被偷吗?谁不可怜?”
胡静被这么一番话臊的脸通红,他以为前辈是护短,却不想是自己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我……我接受批评,赵安民同志,我回去就写检讨。”
听见她认错,赵安民语气有缓和了些:“不用太自责,刚进来,心善不落忍是常见的,时间长就好了。越是穿这身衣服,就越是要确保自己绝对客观公正。万一主观意识偏帮了哪一边,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这是他入职那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天黑透了以后,周芷青本来都能下床溜达了,但还是被护士小姐姐按在床上又打了一针营养针。
左手打针,特意留着右手吃赵家送来的盒饭。
周芷青右手捏着筷子哭笑不得,硬是没好意思告诉护士,她是左撇子……
艰难的用生疏的右手去夹铝制饭盒里那红彤彤看着就诱人的红烧肉。
颤颤巍巍的往嘴里送。
还没吃进嘴里,就听见走廊上有人喊:“303病房4号床沈迟醒了!”
那么大一块奢侈的红烧肉,在筷子一颤之下残忍的落在地上。还调皮的弹了两下。
我的肉!
捡起来洗洗应该还能吃……
周芷青放下盒饭下床去捡,正好被回来的护士小姐看见了。
“哎?不是说不让乱动吗?就这么着急想见你救得人啊!得得得,我帮你举着吊瓶去看一眼还不行吗。来给我,哎?这肉怎么掉了。”
周芷青眼睁睁看着护士把她的红烧肉扫进了脏兮兮的垃圾桶里,然后力气大的出奇的,一手举着吊瓶,一手架起她往外走。
……她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