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始源
繁华的都城今夜依旧如往日一般，灯火通明。
君主离去一天对于国家统治并没有什么大碍。
奏折？拖一拖便好。
朝会？拖一拖便好。
礼部官员整理今年考试的数据永远这么慢，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户部侍郎每天都在抱怨不够钱，哪天不一样？
工部拖拖拉拉的，西边的城墙拖了三年了还没开工，都已经斩了好几任尚书的脑袋了，他们还巴不得不上朝……
况且泠国另一位十品的霉头他们也不想随便碰。
人们心里都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因为拖一拖而出半点岔子。
而且就算出了什么岔子，都城还有泠国的另一位十品强者镇守，自然不会出什么大碍。
唯一的意外是兵部尚书，现任元家家主元谋仁，今天在宫门前磕头请见半天，终于被墨止大人私下接见，不知道发了什么癫狂之外……
而此时的夜里，皇宫深处，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八九岁的男子正穿着随意的便服，自然的坐在高高的墙头，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痴痴的向远方望去，少女笑吟吟的靠在他肩上，两人嘴巴微微开合，不知在低声嬉闹些什么。
少女的脸上泛起红霞，精致的白色宫裙与披散的长发在晚风中肆意飘荡，在洁白无瑕的月光照耀下，仿若画中的风景。
没有外人知道，风花雪月之下，泠国的另一位令人尊敬的十品强者竟然在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这地方可是泠国的公主殿！
“余杭，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带你出去看看。”墨止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感伤。
“嗯”女子乖巧的点了点头“如果父亲不允许呢？”
“那就闯出去，这天下之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他语气坚定。
……
在月光映照的另一个地方，洁白无瑕的光华，漫进了简朴的窗口，流淌在靠窗的一个古式的木桌上，三柄蜡烛在桌上点亮。
叶知将《沐氏春秋上册》摊在桌面，想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沐宣晨已经早早的睡去了。
李平夏还在楼下和富翔镇妖队的男人们聊家常。
现在是叶知难得的安静时刻。
按照沐重云遗书的指示，她将这本厚厚的“字典”式文学翻到第四十三页。
……她愣住了。
沐重云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穿越者，第四十三页到往后一百多页，全部是空白！
白纸的中间被他别出心裁的抠了一个洞，里面是一块厚厚的，形状意象不明的碧绿色玉佩。
她试图将玉佩从书本里抠出来，但当她的手碰到玉佩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一个模糊而懵懂的意识，在向她诉说些什么。
叶知将玉佩放在手心许久，才终于大概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
饿！想要摄取食物！
可是一枚玉佩能吃什么东西呢？
叶知寻思了许久。既然都是矿物，那石头应该也是吃石头的吧？
她将珍藏的金色石块，也就是自己的妖皇之核从无人问津的狭窄空间褶皱中取出，依稀可以听到上面灵魂的哀嚎。
这可是一颗十品位阶的石头！
当玉佩靠近金色石块半米以内的距离之后，玉佩瞬间变得滚烫。叶知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它的饥渴。
将两个矿物相接触，金色石块毫无抵抗地融化为液体，迅速地流淌进这枚玉佩里。
玉佩猛然的大放光芒，掩过了蜡烛与月亮的光华。
下一瞬，叶知意识忽然朦胧起来，失去了所有知觉，瘫倒在桌面上。
……
这是……梦吗？
和那次自杀时晕倒后梦见的场景很像，意识清醒，却无法离开这个灵魂的世界。
视野里只有一个庞大的球体。她感觉，她可以宏观的看到整个球体表面上的每一个角落，也可以细致的看到每一个小小的石头。
他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个星球时间的流速与自身意识完全不同，大概差了……几百亿倍的样子吧。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不，似乎有些不同……
一些知识一点一点地输入进她的大脑中，像是无声的呢喃。
是那本不靠谱的《春秋》的内容。
叶知心里生起这样的想法。
叶知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石块随着滚烫的海水运动，每一个无机物在不断的碰撞。
未知的知识一点一点的灌输进她的脑海，逐渐刷新她这些天才形成的世界观。
意识里，四天过去了……
时间的界定已经加速了无数倍，但这个世界依旧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变化，荒芜而孤寂，却存在着一种别样的美感，而那些离经叛道而蕴藏道理的知识也一样，孤独，无人理解，却如此令人震惊。
每一个灼热的海浪，每一块缤纷的云彩，无处不显示出世界初成的壮阔。
天地间还有一股磅礴的，虚无的气息，如亘古不变的云层一般飘荡在星球的天空上，那应该是真理的样子。
叶知知道，这是太初时代的游离天地能量，也被人们称为‘气’。
……
夜深人静。
璃盈虚与众麻将友的大战已经结束，众人都已经睡去。
璃盈虚坐在客栈高高的屋顶，眺望着远方的树林。
“你说，你跟着个小姑娘远走百里做什么呢？”她忽然开口。
凛冽的寒风吹过，拂来几片落叶。
璃盈虚微微挥手，一道白光掠过，在地上留下一道剑痕，映出了楼下一个若有若无的红影。
“你怎么发现我的？”沉默许久之后，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人留在世界上，总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无论怎么掩盖，这两千年的历史中始终缺少了一块。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接下来的棋局中，你不要出现，千万不要像另一个你一样，让人操心了。”璃盈虚的声音到了这里开始变得认真。
“我和她没有关系，至于会不会打扰你的计划，我只能说也许不会吧。”那红影的声音说着，幽幽远去。
夜色依然深邃，星海依旧盘旋。
……
叶知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变得非常有耐心，而且可以完全保持专注地关注着，每一个地方。
某一刻，一个无端而空灵的悸动在她心中响起。
时间的加速程度逐渐变慢下来了？
这个世界上开始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或许是几个有机物之间的碰撞，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些说不明白的东西……
他们在浩瀚的海洋里面游动，进食，繁衍，进化……
叶知知道，这是生命。
意识里，又是几个星期过去了，但这几个星期没有之前那样的单调而壮美，叶知颇有兴致地关注着每一个生物的进化，变成多细胞生物，在变成各种各样的分支，三叶虫时代，物种大爆发，鱼类动物出现，这样惊心动魄的进化过程大概又持续了近亿年。
渐渐的，陆地从海洋里凸起的部分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生物把目光投向了岸边。
先是植物，他们对于环境的适应力最强，在动物们还没有进化出可以抵抗强烈的紫外线的鳞片之前。就已经登上了岸头，成为了照彻世间的第一抹绿色。
看到这里，叶知就已经明白了，现在她大概在经历的，是这个星球演化的历程。
两栖动物开始逐渐占据了天地的一方，他们开始快速的繁衍、竞争、进化，重复的生命单调而无聊的过程。
世界也在向生物宣泄它的不满与愤怒。
一次次的天灾，妄图将物种数次灭绝。
而生命以自身顽强的力量，在毁灭中一次次重生，进化，繁衍，然后适应天地规则。
终于，纯粹的陆生生物也出现在了进化舞台上，以他们独有的特殊性站在了进化之巅。
天地间游离的能量逐渐下沉。物种们开始接触到这种神奇的力量，他们的进化速度再次加快了。
各种拥有能力的生物也出现在叶知的视野中。
当然，这些妖类还不懂得如何系统获得力量。其中最强的生物也不过七八品的力量，属于一种叫恐龙的大蜥蜴，而且它们没有各种花里胡哨的能力。
此后，时间的演化再次变慢，叶知在接下来的五六周时间里。非常认真地观察了每一个生物的进化过程，她对于这种知识性的东西很感兴趣。
又一次的大灭绝毁灭了大蜥蜴之后，让她在意的生物开始登上了进化的历史舞台。
哺乳动物，尤其是灵长类动物出现了，也就是第三纪，第四纪的时代，这时的天灾是大地在不停的冷暖变化，冰河时代再次毁灭了一大批生物。
此时的妖类物种，虽然力量也在不断变强，不断适应具有灵气的环境，但是叶知认为，人类依然是进化的最终选择。
一些灵长类在一次次优胜劣汰中终于胜出。
很快的，他们开始直立行走，开始使用工具，以极快的速度改变了进化的旅途。
时间流逝，画面越来越快，大概一万多年前，人类终于站上了进化的舞台，他们开始形成聚落，对抗野兽，生火，采集，狩猎，开始与野兽区分开来。
同时，他们发达的智商也引导他们，开始运用天地间的灵气，建立各种体系，不断摸索获得能力的方式。
而各种妖兽也有开启灵智的类别，或许是与人类能力者逐渐所共同进化的结果。
时间来到了大概距今五千年的时候，意识世界开始逐渐崩裂，似乎是能量已经消耗殆尽。
那不断输入的知识也到了尽头，慢慢停止。
另一个阶段开始。叶知意识开始重新混乱，不再拥有刚才的上帝视角。
叶知的意识迅速的从这个待了将近五个月的地方离开，世界也迅速的分崩离析，化为一团灰雾。
但并没有结束。
这个意识世界重组，她身体小小的，站在那里，看见了另一番场景。
一个少年推开了熟悉的家门门，问道：“我可以来借个厕所吗？”
叶知心中一惊，沉默片刻，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小叶知认真地看着他，说：“好。”
少年跑进房子躲了起来，叶知没有回头看
几个汉子随后敲门，拿着搜查令，问道：“你有没有看见这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一如当年，唯一的不同是，汉子的眼眸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那是叶知的心魔，或者叫心障，她明白了，这个阶段的目的是让她面对人生中的每一个心障，然后跨过去，问心无愧。
他们还没有说完，叶知侧开身子，坦然说：“没有，请进。”
汉子摇着头，离开了。
少年走出来，惊讶地说：“小妹妹，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小叶知轻轻说：“很高兴认识你，如有冒犯，请多体谅。”
幻境破碎，下一个幻境重新组合。
元慎带着翻译，来到她家中求亲。
父亲一脸懵逼地看着城主，揣测城主的意图。
叶知走过去，道：“你从来没有多在乎自己最小的儿子的内心，成天放任他在外面风流，大概还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暗地培养势力，以到处沾花惹草为借口，悄然建立独立的情报网，甚至已经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煌城的变动了吧？”
元焕之在旁边听了，脸色发白。
元慎惊疑地看着她，道：“竖子，不可胡言，竟挑拨吾与焕之……”
“别扯这么多，你自己查查不就知道了？”
元慎看向元焕之，元焕之低着头：“爹，不是这样的……”
元慎怒目圆睁，拂袖离去。名为‘元慎’的心障破碎。
……
父亲的葬礼上，很多人都来了，所有人都泪眼朦胧。
元焕之走过来，对叶知施加了个‘信任术式’，问：“难受吗？戴上这个会感觉好些。”
叶知伸出手：“好啊。”
元焕之始终是她最大的心障，因为这位少年对不起她，可是她也对不起这个少年，若是能度过这个心结，那剩下的都不算缺憾了。
元焕之露出肆意玩味的笑容，但叶知清楚这是他装的。
“戒指都套手上了，要不，我们完婚吧？”她平静地问。
元焕之愣住了，敲了敲她的脑袋：“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难道是……用了个失败品术式？”
“这倒不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想完婚的话，待会可要打更了。”
“呃……那便罢了，父亲的眼线很严，你就装作没发生这事，先放你一天吧，明天晚上再来好好折磨你。”
“随便。”
画面变化，空中的陨石击中了她，她掌握了十品的力量，奴隶术式自然破碎，四位七品巅峰的“和平教”能力者来找她麻烦。
她冷笑着，用‘空’的能力‘旅行’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不知道几十万公里外的山旮旯中，好好享受迷路的滋味，又提着凌复雨和沐宣晨，用七八次‘旅行’矫正方位后回到煌城区域。
她先将少年少女安排在沐重云之前用竹筒标志的那个村子里，她知道这里反而比城市更安全。
路广忠试图跟她搭话，问她怎么这么熟练，她的解释是自己有天赋，基本没有理睬这个老混蛋。
然后她来到煌城城主办公处，恰好副城主严国柱在招待贵族，被叶知一巴掌打死，顺手杀掉两个护卫的三品武者以及元焕之名义上的秘书，实际是作为监控者的白玉荷。
这是因果补偿，如果她想要救元焕之，那元慎就不会守丧，那四位特别清理部的七品巅峰就不会离开煌城，沐重云的计划必然失败，所以她同时要补偿这份缺憾。
因为这属于解决原主的执念，路广忠没有管。
她在白天便找到了元焕之，那时的他正在青楼流连，看见叶知，很是意外，想要挡在叶知前面，不让她看见里面的歌台暖响：“小叶知，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用遮掩了，严国柱，白玉荷已经死了。”叶知张开五指，给他看见那破碎的奴隶术式。
元焕之紧张起来，神色戒备：“你什么意思？”
“不用摸你那把手炮了，有没有医药箱之类的东西，我需要一些止血剂。”叶知一弹指，那藏在元焕之身后的手炮便被弹开老远。
看到这一幕，少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叶知也没有起杀心的样子，答应一声，在青楼里便找到了些应急医疗设备，甚至还有一位一品羽衣提供了宝贵的药物，只能说他已经把势力暗中扩张得很深了。
路广忠问：“你要医疗设备做什么？你又不可能在这种小地方受伤。”
她回答：“那个叫元焕之跟我有深仇大恨，我要用凌迟之刑对付他，剐他三千刀，不能让他死的太快。”
路广忠高兴地赞许了叶知，很少有妖皇一开始就这么懂事，狠的下心。
叶知提着元焕之和医疗设备，一个旅行就来到了煌城之外，再经过一番位移，来到曾经住过一晚上的公共小屋边。
元焕之问：“你想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你希望我归入你的保护，躲过煌城的灾难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但我不喜欢这样，你知道的。”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元焕之皱起眉头。
“你相信我吗？”叶知两手后背。
“我信。”
“别眨眼。”她轻笑一声，只用两根附加空间裂隙的手指，从血肉和骨隙中夹出了金色石块。
“我也信你，救我。”叶知扔掉石头，抿嘴忍痛说。
路广忠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断掉了联系。
当她意识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后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那么大一个伤口，竟然精细的没有伤害到要害。”元焕之端着粥，想要喂给她。
叶知顺从地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说：“山里其实不错，我们找片竹林，修个草屋，种些药材可以卖到山下小镇，便再也不管是是非非，你也不用被城主家的那些无聊的事情费心，如何？”
少年笑道：“甚善。”
因果了结，幻境自然破碎。
叶知猛然抬起头，温和的日光照耀在她脱俗而灵动的眸子上。
她好像在桌边睡了一晚。
之前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梦。
只有手中沉寂的碧绿色玉佩，还证明着昨夜发生过的事情。
这枚神奇的玉佩，叶知决定给它起个名字——始源之玉。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全身的力量，能量，包括灵魂，仿佛都变得充盈，竟然齐齐踏在了五品的巅峰。
一夜时间，肉身提升两个品级，能量提升一个品级，灵魂提升半个品级。
即使她之前曾位列十品，自身潜力极高，但是这种事情说出去也能让人吓掉大牙了。
又有一些知识纂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此刻，她竟然在除了觉醒以外的另一个体系上也达到了五品！
“这就是……神渊？”她轻轻呢喃。
沐重云留下来的体系，原来是这样的……
在经历过两个阶段的传输之后，她便获得了这个体系的能力，而且可以用这枚玉佩传承这个体系，受传承者的考验便是她刚刚经历的问心。
“什么？”坐在床上发呆的沐宣晨被叶知吓到了，下意识的跳了起来。
“呃……大姐，吃早餐了吗？”
“没什么，待会再吃。”叶知头也不回的摇摇头，看了自己能量汇集的丹田一眼。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