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神明蜕缚之刻
叶知双手背在身后，这个动作显得她很有高手的气质。
右手像是习惯一般从后面抚摸向自己的丹田位置，这里可以清晰摸到几根脊骨之间的缝隙。
“父亲啊……”
“什么事……”路广忠有一点懵，下意识开口道。
在老头子开口的那一刻，叶知感受到了自己丹田那颗能力的源泉，那颗蕴含了空间法则的石块，那是象征着她第二次生命的父亲的赠礼。
沉心，凝神魄。
提气，深呼吸。
这些早在前一刻就绪。
在空间能量加持下，空间裂隙亮起了深邃危险的光芒。能通过异于世界的空间排斥割裂万物。
没有犹豫，也没有等老头子说完话。
她果断将空间裂隙的刺入腹部丹田，是从后背的骨隙中贯穿。
不管有没有抓到内脏部位，狠狠撕扯下来一块，来不及管那鲜血淋漓，因为能给她的时间只是瞬间。
而伴随而来的，是全身经络的撕扯，因为核心石块不仅连接着她的能量循环，也连接了路广忠对叶知的‘命令’与话语，有着未知的牵扯力。
事实上这个动作是很困难的，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对自己身体核心造成伤害，会使自己越发难以发力。
只有极大的勇气，以及极快的速度，才能在痛觉与经脉牵扯限制到自身动作到来之前，从后背将石块扯下。
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失去力量，可能是重伤，也可能是死亡。
但也意味着，叶知挣脱了枷锁，来自老头子路广忠的枷锁，叶空知觉得有句话说的好，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她好像记错了？
但话糙理不糙，如果叶知不能决定自己心中的价值观，世界观所对应的行为，就像她讨厌路广忠对于力量一昧的渴求，不惜一切手段一样。哪怕是用无边的权力，力量来交换，她也不愿意。
如果真的拥有力量，她也要自己能够真正掌握的力量。
“混蛋……停下来……你这样……会死的……”路广忠气急败坏的说。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对叶知下达‘命令’，他的视角果然有很大的限制，被叶知抓住这一丝间隙。
“晚了”
叶知有些释然的说着，双手无力垂下。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淡青色的襦裙，原本洁白无瑕的腿部也沾满了鲜血。
在迅速的虚弱中，叶知跌坐在地上，就像颓废的酒鬼一般，仰头望天。
依稀可见石块也落在地上，父亲的声音渐渐淡去。“无论如何，我都是给你新生命的父亲，你居然如此忘恩负义？你知道我的组织有多强大吗？整个大陆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很快，等待你的就是无尽的追杀……”他还在用没意义的废话威胁着叶知。
但这是父亲在此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吧，叶知望天长笑。
不，不是，最后的信号居然还支持路广忠再说了几句话……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叶知知道他问什么：“很简单啊，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谋划这件事了。只是终于找到足够的证据才动手罢了。我一开始就用各种话语来激你，其实是为了试探你的视角以及控制机制。”
“你总是通过你的言语给我一种暗示，让我以为你可以无所不知，了解我的一切行动。
当然，你很狡猾。你试图留下一些线索。让我以为你对我的‘命令’是有延迟的，这样当哪一天我想要造反时因为时间差而吃亏。
但是从一开始，你用‘命令’限制我捅死那个七品武者时我就知道，你的‘命令’的媒介并不是有延迟的言语，而是思维。
因为我当时对准的是那个武者的肩膀，如果你的命令是嘴上说的‘刺下去’的话，我绝不会偏移而命中他的心脏。
你的‘命令’能够通过自己的思维瞬间控制我，不需要说话，根本不会有半毫秒的延迟，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你有任何的警惕，也不能直接从正面强拆石头，只要被你看到一眼，你的思维无需延迟，我便功亏一篑。
但你的监控也有致命的破绽，每一次你发一些无聊的火的时候，一般是我试图扭头说话的时候，说明你并不是拥有上帝视角。更重要的是，在莜浅雨收拾东西逃跑的时候，你没有下命令截杀祂，你的解释是你没反应过来，可事实是我背对着她，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以，你所能控制的视野也仅仅在我面前的区域，大致只是通过石块窥视前方吧？”
路广忠没有解释，冷笑一声：“推理能力还行……不过，你知道当初编辑妖皇逻辑开启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先说让你要叫我‘父亲’吗？”路广忠的语气开始平静下来，每说一个字，声音都淡去一丝。
他竟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事情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了。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他，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被气死。路广忠的心理素质果然很强。
“因为，这是我给你设置的最底层的逻辑啊……这是叶空知拔掉妖皇之核也无法挣脱的枷锁，是叶空知永远的诅咒。呵……呵……呵”
最后几个字，已经很淡很淡了，但父亲却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带着无尽的自信与狠厉。
“你这乱给人改名字的习惯很不好，以后，还是叫我叶知吧，我从来就叫叶知，这是我的第三次生命，自由的生命……至少，我已经挣脱了一道束缚了。有些事情，我想我可以由我自己决定。”她平静的回答。
她自始自终，都不认为自己叫什么‘叶空知’，因为她只想做她自己。
地面上鲜血已经汇成一个殷红的血泊了，这种级别的创伤，哪怕是九品巅峰，也不能快速修复自愈吧……十品强者也撑不住失血过多的下场。
何况觉醒体系大都是‘能力诡异，恶心，血条脆’的特点，而且她已经失去了核心的支持，从高品级的位格上退了下来。
此时她的意识也变得模糊，仿佛要落入元焕之的后尘。
“可惜……第三次的生命，有些短呢……”
叶知轻轻呢喃道。
她轻轻握住了那枚石块，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随即重重向后倒去。
神明蜕缚而陨……
有没有人会这么记载我呢？
最后一刻，叶知这么想着。
……
……
黑暗……
无边的黑暗……
仿佛过了千年……
又好像只是一瞬……
……
……
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一丝运动的事物，只有无法流动、无法搅动的湖水。一切都是静止的一般。
叶知感觉意识停留在了自己这个应该被称作“心湖”的地方。
在死寂的心湖中，叶知还残存着一丝丝的理智与意识。
她试图移动自己的意识，却发现只能停留在自己的这个内心世界之中。于是，她只能无聊的在‘心里’一遍遍温习那些可能已经用不上的能力，比如复习‘闪’的施术过程，实战推演，丰富自己经验。
毕竟父亲给予的只是能力的运用以及力量。经验这种东西，还是值得去积累的……虽然可能已经醒不过来了。但是有些事情做，总好过绝望的等待。
要不然自己等个五百年什么的。
她说不定会变成话本故事里那个被所罗门王封印在瓶子里的魔鬼……无聊到要把放她出去的人杀了。
在这个无声的世界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全身有些酥麻，一股股暖流流淌于四肢百骸，全身经络重新流动了起来。让叶知感觉非常舒爽，甚至有些无法自拔。
当然，这种事情的开始与停止不是由她决定的。
这个过程不知又持续了多久……
……
此后，全身的神经终于一根一根的缓缓接入脊椎，连入脑海，她竟然逐步回归了身体的控制权。
难道这是高品级独有的能力？
反正不可能是‘空’的能力，因为‘空’除了专长能力，……“空”真的一无所有。
希望醒来身体部位还是完整的……话说元家人不会把我火化了吧……或者做成木乃伊？
那应该祈祷醒来时自己看到的不是墓棺的盖子……
感觉又过了一段时间，叶知在无聊的等待中，只能一遍遍咒骂着路广忠。
其实之前的举动，她不后悔，因为她早就做好的谋划。从路广忠刚刚抓到章子夜开始，她就计划如何脱离了。
所以她能做得如此果决，也不奇怪。
所有神经系统都恢复正常运转，其他身体机能也逐步在休眠中苏醒。
终于，纷纷扰扰的声音在耳边环绕，酥麻的触觉变得真实。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
“……”居然没人理她。
叶知有些失望。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听到‘啊，快看，她醒了，她终于醒了！’这种话的吗？
于是，她无奈的睁开眼睛。
她看到……
窗外是有些熟悉的景象，她应该来过这里。
朝阳温和的在天空中照耀……不对，窗口那边的对着的远山，好像是在西边的吧，这是夕阳。
沐重云这个奇怪的中年混蛋，竟然抚着胡子，稳稳的的坐在红木沙发椅上乐呵呵地看着她。这次不在客厅，不能用他的精致茶具斟茶了，于是他直接端着个保温杯，用杯盖斟茶喝。
旁边的沐宣晨坐着搬来的小木凳，凳高比叶知躺着的床还要低，更显出她娇小可爱。
看到叶知睁开眼睛，沐宣晨瞬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让叶知感觉她有些气喘吁吁。
凌复雨则坐在房间的门槛上，和趴在门口的二哈，一起亮晶晶的看着叶知……
“惊喜吗，惊讶吗？有没有感觉不可思议。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呢……”沐重云乐呵呵的说。
“老爸在胡说，明明是我们一起把大姐救了的！大姐你要记得以身相许啊！”凌复雨大声嚷嚷。
叶知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还有些疼痛。
沐重云很符合一个医生身份似的说。“现在还不能乱动，过一段时间，身体才会痊愈。”
“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叶知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
“哦，是这样的，你走之后一会儿，咱家小牛马…就是我们养的那只二哈，突然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让小雨老担心了。过了一会儿，之后它又呜呜地跑了回来。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于是小雨鼓动我们出去，为小牛马报仇。我们受不了了，跟着去了，然后竟然到了你家。
进了院子之后，也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看到你鲜血横流的躺在地上，另外一边还躺着两具尸体，血流的到处都是啊。”沐重云娓娓道来。
沐宣晨听到这里，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身子。
名为小牛马的二哈光荣的吐着舌头，尾巴狂甩。
“我们也有点害怕。还是把你拖了回来。放心，是宣晨拖的……
经过接近一天的救治。在我们的努力奋斗下，你终于活下来啦。”
“……罢了，我都知道了，不必再说。”叶知有些无语，她现在更相信是十品的某些神秘能力救了她一命了。
“哎~”沐重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你不信任我们……行吧。我老实说吧。宣晨是羽衣体系的四品。”沐重云自豪且凡尔赛的说。
“东陆的羽衣体系？”轮到叶知诧异了。父亲曾经一句话带过，这个体系。她现在对羽衣除了名字一无所知。
更令她惊诧的是。沐宣晨一个看起来来自西陆的女孩子，竟然修炼着来自东陆的体系……
“嗯嗯。”沐宣晨乖乖的点点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