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李满荆小升初时，薛栀落五年级。
小学初中隔着好几条街，距离不近，薛栀落完全不用再担心会碰见他，而且李满荆也开始住校，只有周六周天才回家。
郁卿美在公司升了主任，工作越来越忙，无暇顾及到李满荆，而郁建国的脾气越来越大，对李满荆越发的不待见，每次李满荆回来都是连打带骂，后来就算过周六周天李满荆也不回来了。
所以在薛栀落小升初之前的这两年，她几乎很少见过李满荆，就算是无意中碰到，她都会低着头绕道走开。
但总是听楼底下聚堆拉呱的老头老太太说，郁家那个小野种又考了全年级第一，过年拿了三个奖状。
没有了李满荆的压迫与威胁，薛栀落整个小学生涯过得还算轻松自在。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薛栀落青春期发育，开始迅速拔高，五官也慢慢张开，之前遮眼的厚刘海也留长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好看的眸子清澈明亮，许是喜欢看书的缘故，身上有一种文静的书卷气。
薛栀落什么书都喜欢看，尤其是对于小说有一种痴迷的程度，开始喜欢读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
后来有同学开始在手机上看言情网络小说，相对于网络闭塞，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脑的薛栀落来说，只能依靠走读回家的同学，晚上看完第二天口述给她讲故事情节。
那时候只要一下课，尤其是女生，就会聚成一团缠着走读的同学给她们讲。
后来走读的同学被家长发现，没收了手机，故事没法讲了，薛栀落就盘算着自己动手开始写。
那时候薛栀落不知道什么是情爱，只记得小的时候奶奶给她讲过不少女鬼书生，□□公子的故事。
凭着还算清晰的印象，以及自己想象力的发挥，薛栀落写的小故事非常受欢迎，写小说的笔记本开始在班级里流传，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在整个年级便也有了名。
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非议，一提到薛栀落，人家会说，哦，那个写小说的。
或者是有人直接找到她问，你写小说啊，你怎么写这种东西呢？
也有人开始在背后悄悄的议论，薛栀落也太奇怪了，竟然写那种东西。
薛栀落从同学们的眼神里以及背后的议论声里，看到了她们的诧异以及鄙夷。
在那个就连去卫生间都要手拉手一块去的年代，普罗大众的认同感丢失，你就会变成异类。
写小说的事莫名其妙的被老师知道，老师拿着写小说的本子扔到薛栀落头上，甚至故意让她公开在课堂上朗读。
全班的哄堂大笑，同学眼中的幸灾乐祸与嘲讽，薛栀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写小说竟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异样的眼光，没有让薛栀落放弃热爱，却也懂得低调，懂得隐藏，会偷偷写，每天都会写满16开的笔记本满满五面，不敢让同学们知道，更不敢让刘玉梅与薛孟康知道。
那是一个周末，薛栀落熬夜写完想到的情节，神清气爽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周一走得急，到学校后才发现笔记本落在了书桌上。
她祈祷刘玉梅不会进她房间，不会发现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下午放学后，她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她急匆匆地冲进自己的房间，但桌上的笔记本却不见了。
薛栀落慌张地不知所措，脑海中想过各种可能，而刘玉梅冷着脸，拿着笔记本走到她面前时，她知道完蛋了。
“你写的这些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刘玉梅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这叫小说，看到里面的情情爱爱，第一感觉就是薛之落背着他们偷偷谈恋爱了。
“这是小说，我也没有谈恋爱。”
在刘玉梅的认知里，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是隐晦是不能言说的，说都不能说，更别提把她写在纸上，只当是薛栀落学坏了。
“你写这种东西做什么？我让你去学校是学习的，是让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吗？”
“我都是在课余时间写的，没有耽误学习。”
薛栀落有写作记录时间的习惯，刘玉梅一看时间，就知道薛栀落不只是在课余时间，甚至还在课上时间。
刘玉梅一气之下，手撕了薛栀落的笔记本，打开窗子扔到了楼下。
薛栀落眼泪哗地流下来，撒腿跑到楼下去捡，刘玉梅摁住她，拿起门后的笤帚，一下一下地重重打在她身上。
“上课不听课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看你这次的月考成绩，全班都要倒数了，你能不能懂点事，你能不能用点心，你对得起我累死累活的干活吗？”
“你爸是个窝囊废，一分钱也拿不回来，我供着你们上下老小吃喝拉撒，你就不能给我争点气！”
刘玉梅在气头上，用上了死劲，薛栀落趴在地上起不来，眼泪糊住了睫毛，哭得一抽一抽地上不来气。
厂里打电话叫刘玉梅去加班，刘玉梅这才扔下了已经打散的扫帚。
“你要是再让我发现写这种东西，你给我小心点！”
“下个月期中考试，你成绩再上不来，你就别回家了！我没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女儿！”
刘玉梅匆匆拿着包出门，薛栀落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写小说是一件丢人又不务正业的事。
她只是喜欢，非常喜欢而已。
听见刘玉梅已经走远，薛栀落扶着墙根撑着艰难地爬起来，后背，屁股，大腿全都在火辣辣的疼。
忍着眼泪，忍着疼痛，她扶着楼梯，一节一节地走到楼下。
笔记本撕得稀碎，风吹过刮的到处都是。
她一张一张地捡，眼泪哗哗地流，不知道是身上疼，还是心在疼。
薛栀落匍匐在地上，眼泪模糊视线，手里纸张上的字迹已然糊成一片，耳边传来幸灾乐祸地声音。
“哟～挨打了？”
薛栀落抬头看过去，看不清，伸手擦了擦眼泪，才看见抄着裤袋，呆儿郎当咬着烟嘲笑她的李满荆。
薛栀落很久都没见过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过去挨打的记忆太过清晰，她反应过来后，眼神防备地看着他，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
李满荆看起来心情不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花的脸，以及红肿的眼睛，啧啧了两声，“哭得真可怜，方圆几十里都听见了。”
薛栀落气鼓着脸，想瞪他，又不敢，只能愤愤地埋头继续捡，不搭理他。
李满荆挑了下眉，蹲下身子，从薛栀落手里抢过半张纸，薛栀落想去夺，李满荆刷地起身。
李满荆扫了一眼，瞳孔微张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念道：“宫瑾轩，深邃英俊的轮廓，冷锐的眉峰，邪美的双眸，高傲修长的身形，帝王般冷峻沉敛的气息令人望而止步？”
薛栀落羞红了脸，顾不上身上的疼爬起来，恼羞成怒地扑到李满荆身上抢，“还给我！”
李满荆没想到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力气还不小，跟个小疯子似地扑上来，他有些招架不住。
“还是个作家？”
薛栀落听出他嘲讽的意味，也顾不得之前的害怕，得住他的手臂，张了张嘴，大口咬上去。
李满荆拧起眉头，疼得嘶了一声，发怒地盯着她，警告道：“松口！”
薛栀落听见李满荆震慑狠厉的声音，浑身一震，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缓缓地松开口，一双红肿的眼睛害怕地看着他。
李满荆看着被她咬出血印的胳膊，剑眉紧皱，刚要抬胳膊，薛栀落颤抖着出声。
“别打我！”
李满荆停住手，看见薛栀落吓得颤抖地跟他求饶。
“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
李满荆还没动手，薛栀落两眼泪汪汪，死死地咬着唇角，怯生生地看着他，满眼都是畏惧与恐惧。
李满荆落在空中的手僵了僵，抬起的胳膊缓缓落下，落在薛栀落的肩膀上，收着力度拍了两下，鼓了鼓腮帮子，笑着评价道：“文笔不错，未来可期。”
薛栀落跟见鬼了一样看着李满荆朝她笑，头皮发麻，浑身瘆得慌。
李满荆吹着口哨走到没影了，她还吓得在发颤。
薛栀落一晚上没睡，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写小说，是不可以放弃的，但如果想获得刘玉梅的同意，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要提高成绩。
有好成绩，刘玉梅就不会再说她耽误学习了。
接下来一个月，薛栀落废寝忘食，拼命学习，晚上寝室熄灯了，她还拿着手电筒藏在被窝里背英语单词。
眼看期中考试要到了，薛栀落既紧张又期待，她迫切地需要这次考试来证明自己。
李满荆最近找了个赚钱的买卖，初一年级的几个学渣找他考试作弊，到时候家长给的奖励分他一半。
李满荆原本以为这只是两三个人的买卖，结果最后一拉拢，超过了二十个，他直接在□□拉了个群，为了引人耳目，他们都用了□□小号更换了性别。
那个时候，教室还没有监控，屏蔽手机信号设备更是没有，考试的学生用手机拍下试卷，李满荆做完后再传给大家。
前几场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到了第二天早上英语这一场，有个蠢货看答案的时候被老师抓住，老师一吓唬，直接全盘托出。
李满荆全然不知还在□□群传答案，等收到消息，监考老师已经拿着电棒抓过来，把他堵在了卫生间。
薛栀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喝了一杯有些凉的豆浆，英语卷子做到一半，突然感觉肚子胀痛，有拉肚子的感觉，忍不住要上厕所。
中期考试是全县联考，管束相对更加严格，监考老师看薛栀落文文静静，不像是调皮捣蛋的坏学生，让她快去快回。
薛栀落一路小跑到卫生间，一进门撞到一人身上。
她抬头看了李满荆一眼，接着低下头提步就往厕所跑。
李满荆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碰上薛栀落，他眉头一挑，舌尖舔了舔唇角，转身一把抓住薛栀落的手腕。
“你见我跑什么？”
薛栀落小腹疼得拧成一团，她弯着腰凝着眉心看他，“我肚子疼。”
李满荆瞥了她一眼惨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的虚汗，啧了一声，“行吧，快去吧。”
李满荆手一松开，薛栀落一口气跑进去。
李满荆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一转身一群监考老师气势汹汹地拦上来。
李满荆呲着牙，老老实实地打招呼说道：“老师好。”
“李满荆？你怎么在这里？”
李满荆全级第一的成绩一直被全学校老师熟知。
“来厕所，当然是上厕所了。”
监考老师瞥见李满荆的嬉皮笑脸，“你们三楼没有厕所，要到一楼来？”
李满荆脸不红心不跳，“不知道哪个小子把三楼弄堵了，一进门臭气熏天，那味道，那一摊，恶心死我了。”
监考老师皱了皱眉，“行了，行了，赶紧走。”
李满荆挑挑眉，“好嘞，老师。”
监考老师突然出声，“等等。”
“怎么了？”
“你没做什么亏心事吧。”
“哪能呢。”
监考老师皱了皱眉，“把手从兜里掏出来。”
李满荆老实伸出来，摊开，监考老师看了一眼，李满荆又自证似的全身拍了拍。
“什么也没有。”
监考老师压压眉头，“行了，走吧。”
旁边的老师也在说，“□□头像是个女生，李满荆可能真凑巧了。”
“这小子混帐着呢，不能掉以轻心。”
薛栀落听见外面有动静，等她出来，一群监考老师把她拦住。
“你刚才在厕所干什么了？”
“我肚子疼，上厕所。”
“上厕所？你不知道考试期间不准出来上厕所？”
接着有女老师就从她身上搜出了手机。
“在学校，你拿手机做什么？”
薛栀落看着从自己口袋里翻出的手机，满眼的不可思议，“这不是我的。”
“从你身上翻出来，你还敢狡辩！”
“老师，这真不是我的，我没有手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老师不听薛栀落的解释，只当她在狡辩。
打开手机，果然找到发答案的□□群，而且薛栀落就是群主。
“你叫什么名字，叫你家长过来，考试作弊，等着学校处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