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郁卿美下班回家,郁建国咬牙切齿一口一个小杂种骂着李满荆,郁卿美忍着眼泪从郁建国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没有再责怪李满荆,帮他包扎完伤口,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箱子abc钙奶领着李满荆去给薛栀落道歉。
李满荆不情愿地走过来的时候,薛栀落吓得往后一退缩,然后看见那么倔那么硬骨头的一个人,压下眼里的不服与反叛,垂下头低声给她说对不起。
薛栀落不敢看他,小声说了句,“没关系。”
薛栀落以为李满荆真的知错能改,结果大人说话没看见的功夫,他瞪着一双狠戾的眼睛朝她看过来,靠近她的耳边,音色阴沉恐怖,“以后,你可要小心点了。”
郁卿美跟李满荆过来的时候只有薛孟康在家,他笑眯眯着眼让他们进来,还收下了礼物。
但刘玉梅回来,发了大火,骂薛孟康人家一点小恩小惠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接着就把那箱奶扔回了李满荆家门口,之后两家人连仅存的表面和气都荡然无存。
薛栀落不算是聪明的孩子,尤其是在学习上,别的孩子半个小时就能写完的作业,她一个小时做完还能错一半。
自从上次事情发生之后,刘玉梅放在薛栀落身上的精力明显多了。
她担心薛栀落还会跟李满荆混在一起,早上五六点先去工厂工作一段时间,七点半再从工厂回来亲自骑车送薛栀落上学,下午放学后薛栀落必须要用家里的座机电话给她打电话证明已经回家。
在学习上,刘玉梅变得更加的严苛了,尤其是当她知道整天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李满荆还考全校第一后。
刘玉梅拍着桌子,拿着薛栀落刚过及格线的试卷,恨铁不成钢。
“我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
“人家李满荆整天混都能考全级第一,你呢,整天见你写作业写作业,一指使你干点活你就写作业,你写哪去了,写进猪脑子去了?”
“早知道你这样,使这么多劲做什么,还不如别上了,早点下来到地里干活。”
那个时候,在家里李满荆是薛栀落的噩梦,每次考试后,刘玉梅就会拿李满荆跟她比较。
满脑子都是刘玉梅那句李满荆是个二流子,你连个二流子都比不上。
在学校,薛栀落更是躲着李满荆走,上次因为她,李满荆被他姥爷打,两星期后碰见,他走路还一瘸一拐。
薛栀落的教室在四楼,李满荆在三楼,那段时间四楼打水的机器坏了,只能去三楼。
她害怕碰见李满荆,她一连半个月在学校都没有喝过水,走路也尽量低着头,就算他迎面走过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注意到她。
好在李满荆整天还挺忙的,他组了团伙,专门□□揍人,明码标价,十块帮你把人吓唬一顿吓到尿裤子,二十帮你揍一顿见点红,五十你就超级vip,你想怎么揍他们就怎么揍。
而且售后服务超级好,出了事他们自己担着,与买家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李满荆的生意不错,办得风生水起,完全顾不上去找薛栀落的麻烦。
李满荆的生意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地下进行,他们保密工作十分严格,尽管有时候闹出不小动静,也能轻易地摆脱脱险,一直相安无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那群二流子干的混蛋事终于有了报应,被人匿名举报,越过学校,直接告到了警察局。
当天下午,李满荆还兴致勃勃地在西街小胡同里摁着几个高年级的人当沙包揍,两辆警车左右包抄,李满荆看情况不对,撒腿就跑,被拿着警棍的警察一下子摁住,十分钟直接一锅端了。
李满荆也是个厉害的,脱罪脱得干干净净,任由警察关了他半个月也找不到一丁点的证据,最后只能定为简单的打架斗殴案件,被保释出来。
在警局里李满荆老滑头一个,嬉皮笑脸,左右逢源,没受丁点罪,但出来一回到家,郁建国一凳子当头劈过来,当场就血流不止。
李满荆咬着牙,紧攥着拳头,猩红的双眼想渗出血迹一般。
郁建国对他拳打脚踢,小杂种,二流子什么难听骂什么,李满荆抱着头缩在墙角一声不吭,任由郁建国打。
李满荆奄奄一息趴在地上,郁建国打歇了气,坐在凳子上抽着烟袋,脚踢着他的头,歪嘴咬牙道:“你不是在外面挺能打么,现在怎么不能打了,有本事你还手啊!”
李满荆下颌线紧紧绷着,眼珠子瞪地往外凸,额头上爆出一道道青筋。
郁建国就算是脚踩到他脸上捻转,他还是忍着,不还手也不还嘴。
郁建国很有成就感,松开李满荆时,还恶狠狠地警告威胁,“你要是敢告诉你妈,我连你妈也往死里打。”
李满荆当晚没有回家,郁卿美打电话问,他扯谎说在同学家住一晚,不知道她信没信,工作上的电话占线过来,她匆匆嘱咐几句,便挂了电话。
薛栀落是被薛孟康指使出来买酒,她胆子小,害怕走夜路,那时候街道胡同里还没有安上路灯,她抱着两瓶二锅头,打着手电筒,克服着心理的恐惧,快步地往家走。
薛栀落只觉得脚下踩了个东西,下一秒一声闷哼,她还没来得及呼吸,手里的手电筒一闪,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蓦地朝她看过来。
她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酒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浓烈的酒味忽地一下子铺满整个黑夜。
薛栀落吓得撒腿就跑,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徒然抓住她的脚踝,她下意识地往外挣脱,只是一下,她就轻易地跑开。
她喘着粗气跑出了一大截,又突然停住脚,她感觉后面的人不动了。
不会一脚被她踩死了吧。
她害怕地想要一走了之,但内心的谴责又一下一下地凌迟着她,她壮着胆子又走回去。
手电筒照过去,那人满脸是血,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地躺在雪窝里,身边弥漫着一股混着酒味的血腥气,难闻又刺鼻。
薛栀落蹲下身子,凑近看才认出来是李满荆。
李满荆抓进警局的事她听说了,当时她一直心惊胆战的那颗心终于安定下来,甚至恨恨地想最好关里面一辈子别出来了。
安稳了半个月,下午听同学说,李满荆又放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还意气风发的。
当天下午她吓得饭都咽不下去,一颗心总是提着,没想到今晚上却碰见他这样了。
薛栀落不知道他是被谁打的,但也猜得到,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就算这次碰上个硬茬子,应该也碰不上,他打架就是最狠最不要命的。
除了郁建国,会往死里打他,他也从来不还手吭声。
薛栀落根本不想管他,但看他这个样子,要是在外面呆一晚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又受着这么重的伤,他一定会死。
薛栀落没有手机,一时不知所措,她拍了拍他,试图跟他说话,“李满荆,你有手机吗?我帮你叫救护车。”
李满荆一动不动,薛栀落情急之下翻他的口袋,在外套的里层,她摸出一块翻盖触屏手机。
“密码多少?”
薛栀落对李满荆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他会设什么密码,她胡乱试了几次,都不对。
薛栀落急得冒汗,眼看最后一次机会,不对就死机了,她牙一咬胡乱输进去了一串数字。
结果意外地打开了。
薛栀落惊得眨眨眼,她一直觉得李满荆这种人,密码肯定又繁琐又复杂,结果竟是最简单无脑12345。
薛栀落不敢耽误,赶紧拨打救护车,突然被一双染着血的手摁住她。
他嘶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别打。”
“为什么?你都快死了。”
李满荆声音模糊,“没钱。”
薛栀落听清了他的话,一时间哽住,她也没钱。
薛栀落想了想,还是要告诉大人,“我给卿美阿姨打电话。”
“别。”
薛栀落不解地看着李满荆,看见他倔强的神色,一瞬间又好似明白过来了。
薛栀落一时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听见李满荆嘴里嘟囔着说话。
但她听不清,她凑近他的嘴边,听见他虚弱地喊,“饿。”
薛栀落不知道这么晚了上哪给他弄吃的,又不敢回家,她掏了掏口袋,里面还有刚才买酒剩下的一块钱,她跑到小卖部,一块钱也就能买到一包袋装的方便面。
她想问王婶借点热水,借双筷子,但想到王婶特别容易告状,她最后只拿着方便面跑出去。
她跑回家,薛孟康问她买的酒呢,她撒谎在路上摔了一跤,酒摔地上碎了。
薛孟康咬了咬牙,气得想伸手打她,幸好刘玉梅正好回来拦住了。
终于熬到他们都回房间睡觉,薛栀落偷偷爬起来去厨房泡上方便面,拿着筷子端着下楼。
李满荆真的是饿急了眼,薛栀落扶着他的背,端着碗想着去喂他,他就着她的手,顾不上嘴角扯裂的疼,急迫地张着嘴,三两下都来不及嚼就咽下去了,最后汤也一点没剩。
他脸色变得红润,身体也逐渐暖过来,歪头就睡了过去。
薛栀落不能在这里守他一晚上,但又担心他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就冻僵了。
她把他叫醒,好在他还算有意识,薛栀落费了很大的劲,生拉硬拽地将他拖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废旧的车库,虽然也冷,但好在挡风。
临走前,薛栀落又忍痛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他盖上。
薛栀落一直觉得他很坏,很混蛋,恨不得他在监狱里关一辈子,永远别出来。
但今天她也觉得他很可怜。
薛栀落胆战心惊了一晚上,就怕他在那里冻死了,第二天早饭都来不及吃早早地去看他。
车库里,空无一人,他不在了,她的羽绒服也不见了。
薛栀落以为她的衣服第二天李满荆就会给她,结果等了一星期都没有动静。
她又不敢主动去找他要,就只能这么拖着,直到刘玉梅发现薛栀落一连一星期都穿一件外套。
她问她衣服哪去了,薛栀落不敢说实活,撒谎说落在学校了。
刘玉梅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薛栀落心虚,吓得赶紧主动开口说明天一定带回来。
为此她只能自己去找李满荆,薛栀落不敢去他教室,只能在学校门等他,李满荆跟一群人说说笑笑慢悠悠地出来。
薛栀落小碎步跑过去,站在他面前。
李满荆嚼着口香糖,懒散地看她,“有事?”
薛栀落小声地问他,“我,我的衣服可以还给我了吗?”
李满荆不明所以,“什么衣服?”
薛栀落有些急,“就是那件羽绒服。”
李满荆似乎想起来了,突然咧嘴一笑,“奥,我随手扔进垃圾桶了。”
薛栀落气得浑身轻颤,红着眼圈问他,“哪个垃圾桶?”
“嗯~忘了。”
那个冬天,薛栀落那一双冻僵麻木的小手翻遍了镇上周围所有的垃圾桶。
一无所获地回家被刘玉梅惩罚就一件单薄外套过冬时。
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喂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