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算什么
宋兰将梁非玉扶回客房安置，梁非玉精通医术，写了药方。宋兰按方抓药熬药，梁非玉服下药后，吐出肺腑内瘀血，便睡下了。
宋兰在床前又守了一会儿，见梁非玉无甚大碍，便关上门离开了。
宋兰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一瓶消肿止疼的伤药，而后行到盛凌的客房门口。
盛凌的房门紧闭，宋兰站在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一进屋，宋兰就看见盛凌阴郁地坐在窗边，明明知道她进来了，也不转头，视线只落在窗外的飘雪上。
雪又下大了，一片一片地旋转飞舞，悄无声息地落下。
宋兰咬了咬唇，靠近盛凌道：“我给你上些药好吗？”
盛凌的嘴角还在肿着，略微泛青紫色。宋兰很心疼，打开药瓶，食指尖勾取了些乳白药膏，两个拇指轻轻揉搓，将药膏用指温化开。
宋兰伸手去触他嘴角，轻轻的，柔柔的，“疼不疼？”
盛凌抬眼看了看她，“宋兰，我们这样算什么？”
宋兰上药的手抖了一下。
“你说你不爱我，可我们这些日子的耳鬓厮磨算什么？我拥着你、抱着你，这算什么？”盛凌把她拽进怀里，质问道：“你对着我笑，躺在我怀里，这又算什么？”
盛凌用了好大的劲，宋兰一头栽进他怀里，下意识想要挣扎，盛凌却将她圈在怀里，不准她动。
盛凌真的生气了，他从没有这样对过她……
盛凌钳住宋兰的下颌，逼着她看着自己，“说话呀？我们这样算什么？你不爱我，还给我上什么药？干嘛还要问我疼不疼？”
宋兰眼眶霎得红了，渐渐不挣扎了，这些日子，现在此刻，都是她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所以撩拨了盛凌。
宋兰含着泪不说话，窗外有寒风吹进来，拂动她鬓间的一绺碎发。
她不肯说话，盛凌眸光渐渐暗了，沉声道：“是因为可怜我吗？”
宋兰心下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盛凌，瞳孔微颤。
盛凌眸底浮出痛色，“是不是因为盛元走的时候，要你永远陪着我，所以你才留在我身边的？”
提到盛元，宋兰哭了，那个孩子……
盛凌眼眶也红了，盛元是两个人的痛。
两人那么爱盛元，可，没有养大他……
盛凌大声质问她，“是觉得我可怜吗？盛元死了，你看我颓废，所以这些日子只是可怜我吗？”
宋兰心下大痛，眼泪簌簌落下。
我才不是可怜你，我爱你啊……
宋兰仍旧不肯说话，盛凌怒火难消，须臾，却低低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一直不答应我。原来…你只是不爱我罢了，从始至终，你的心从未变过。”
盛凌明明在笑，可说的话却无比的悲伤。
宋兰想要张开双臂拥住盛凌，想要大声地说爱他，她真的很想很想。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伤心，看着他难过……
宋兰想，她和他明明挨得那么近，可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道深渊鸿沟，不可跨越。
宋兰在哭泣，她一张小脸柔柔弱弱挂着泪珠，两道细眉微微拧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就是个小可怜人儿。
盛凌咬了咬牙，明明是她撩拨他，让他误会、心乱、心痛。
她可怜什么？
盛凌沉眸，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然后把她推出自己怀里，冷声怒道：“你走吧。”
宋兰怔了怔，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盛凌，这是不要她了吗？
就像王辰说得那样，以后不要她跟着盛凌了吗？
她哭得惨了，盛凌拧眉看着她，拳头握的铁紧，压制住自己想要去哄她、安慰她的欲望。
盛凌下了逐客令，宋兰最终还是走了。
宋兰哭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儿，哭着哭着突然想起什么，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收拾东西。
宋兰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装进包袱里，再把包袱背在身上，蹑手蹑脚走到盛凌的房门口。
宋兰缓缓蹲靠在墙边，拿眼睛盯着盛凌的房门，视线一刻也不挪开。
宋兰蹲着蹲着，又想到盛凌刚才撵她走。宋兰的眼泪又止不住往外冒，盛凌肯定是不要她了……
宋兰越想越伤心，越哭越难过，一个劲儿地抽泣。
忽然，盛凌的房门吱呀打开，看着蹲在墙角哭得一抽一抽的宋兰，盛凌拧眉道：“别哭了，哭这么长时间还不停？夜里这么冷，你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盛凌语气凶巴巴的，宋兰哭得更凶了。
盛凌迈步跨过门槛，走近宋兰，居高临下地看她，不悦道：“大半夜，你背着个包袱又干什么？”
宋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其实她是怕盛凌明早偷偷走了，所以她背着包袱在这儿守着。
只要盛凌要走，她就跟着。
盛凌深深地凝视着宋兰，看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抽噎，咬了咬牙。
明明绝情的是她，无情的是她。
现在哭的也是她？委屈的还是她？
满脑子是她，满心满意是她！她到底要怎样？
盛凌满腔的怒火，明明不要他，明明不爱他，干嘛要来招惹他？
盛凌怒啊！盛凌恼啊！
可，盛凌在房里听见了，听见宋兰她一直在哭。
盛凌是怒，盛凌是恼。
可，他在房里听见了，听见她一直在哭……
所以终究是没狠下心，打开了房门，让她别哭了。
宋兰的眼泪就是不肯停，哭得和个泪人似的，盛凌低声斥道：“别哭了！赶快回你房间睡觉！”
盛凌又赶她走，宋兰委屈极了，但又怕惹他再生气动怒，抽泣着站起身打算离开。
可刚站起身子，宋兰就摔倒了，她蹲的时间太长，腿麻了。
长时间的哭泣，让她头脑有些晕厥，宋兰擦了擦泪，正打算再站起来，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盛凌从地上抱起来了。
盛凌的怀抱那么坚实温暖，宋兰愣了愣，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小脸埋进他胸膛，呜呜咽咽地哭泣。
盛凌把她抱回房间安置在床上，盛凌便转身要走，走出一步，却发现衣袖被她扯住了。
盛凌挣了挣，宋兰不松手。
盛凌回身拧眉看她，他的视线故作冷淡。
他冷淡的视线投来，宋兰瑟缩了一下，缓缓松开手中衣角。
盛凌抿了抿唇，良久，迈步打算离开。可盛凌没走两步，就听背后宋兰又跟来了，盛凌再回头。
只见宋兰还背着她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盛凌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背着个包袱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是怕你…怕你明早偷偷走了，我怕你不要我了…”宋兰哭得抽噎，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收拾好包袱，在你、你门口守着…你要走，我就跟着你…”
原来，抱着包袱是准备跟他走，盛凌紧紧盯着她：“谁跟你说我不要你了？”
“没人说。可是你今天撇下我一个人走、走了，你还对我这么凶，你…”宋兰抽泣道：“你还赶我走，你第一次赶我走…”
盛凌眸光微动，怎么办？
这个女人哭着说他太凶了，盛凌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宋兰见盛凌不说话，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放声大哭起来：“盛凌，你别不要我……”
盛凌见她哭得都喘不上气了，沉声道：“如果你现在不哭了，并且乖乖去睡觉，我就考虑考虑。”
宋兰愣了愣，“真的吗？”
“我会骗你吗？”盛凌看了看她一双红肿的眼睛，软了语气，“别哭了。”
盛凌他言出必行，宋兰赶忙擦了脸上的眼泪，把背上的包袱随意的扔在桌上，脱了鞋，躺在床上乖乖睡觉。
盛凌缓步走到床前坐下，“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盛凌说罢，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柔软了，又补了一句道：“免得一会儿我走了，你又偷偷跑到我门口哭！”
宋兰点头，乖乖闭上眼睛，可睡了一会儿，宋兰又睁开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盛凌。
盛凌无奈道：“又怎么了？”
宋兰认真道：“万一我睡过头了，明早你走时一定要喊我。”
盛凌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睡吧。”
宋兰有些失落，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千万别睡，万一睡着后盛凌偷偷走了，醒来就找不到了。
宋兰告诉自己不要睡，可她今天晚上实在累了，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盛凌听她呼吸均匀了，起身去打了盆热水，拧了热帕子来给她擦脸上的泪痕，担心惊醒她，盛凌的动作很轻。
盛凌深深看着宋兰，良久，伸手抚摸她的小脸，手下的肌肤滑腻柔软。
盛凌暗叹了口气，宋兰，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宋兰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了。
宋兰知道自己睡过头了，赶忙下床穿鞋，第一件事就先跑去找盛凌。跑到盛凌的房间门口，宋兰想也没想，啪的一声猛推开门，一见盛凌在房内坐着。
宋兰悬着的心落下，她以为，盛凌偷偷走了……
宋兰几乎是撞门而入的，陆彻、张朗二人也在房内，都被她吓了一跳。
宋兰见到盛凌就笑了，又看了看陆彻、张朗，雀跃道：“大家没走啊？不是说今天早上走吗？”
陆彻、张朗二人没说话，盛凌道：“阿瑶她生病了，暂时走不了了。”
宋兰一听陆瑶病了，赶忙去陆瑶房间看她。
小多宝在屋内守着，宋兰见陆瑶躺在床上，有些心疼，快步走到床边。
陆瑶原本睡着，一听小多宝说宋兰来了，蓦地坐起身来。
宋兰见她精神矍铄，不解道：“阿瑶，你看起来不像是病了。”
小多宝笑道：“阿瑶小姐是装病的。”
“装病？为什么？”宋兰不解。
“还不是为了你。”陆瑶背靠枕头，眨巴着大眼睛灵动道：“今早我们本该走的，可你和凌哥哥在闹别扭，我怕凌哥哥一气之下真不带你走了，所以就想出个装病的主意，帮你留住凌哥哥。”
宋兰道：“你装病就没被戳穿？他们四个大男人除了张朗是一根筋，哪个不是精明的？”
小多宝在一旁得意道：“全是我的功劳，我给阿瑶小姐打掩护，我们配合得极好，殿下他们也就相信了。”
宋兰知道两人都是为她好，心里热热的，感动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因为昨晚的事，而生我的气，还以为你们会不理我呢。”
陆瑶见她眼中有热泪，赶忙抓住宋兰的手道：“哎呀，昨晚的事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要不理你？我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么一点小事就不理你了？那我们还算什么朋友？”
小多宝也点头道：“就是！就是！”
宋兰感动地看着两人，轻轻道：“谢谢你们。”
小多宝嘿嘿笑了，陆瑶却调皮道：“谢我光嘴说可不行，我想吃你做的椒麻鸡，你去做给我吃呗！”
宋兰哪有不答应的，笑着点头。
三人聚在一起傻笑了一会儿，小多宝有些担心道：“不过殿下这回是真生气了，姐姐你可要好好哄哄殿下呢。”
宋兰咬了咬唇，“我知道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苦药。陆瑶慌忙又躺下，王辰走近前来哄陆瑶喝药。
陆瑶一见那碗黑苦黑苦的药汁，顿时小脸皱巴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喝。王辰耐心又细心地哄她，承诺等她病好了陪她去打雪仗，还要给她买糖葫芦。
陆瑶在闹，王辰在哄，两人气氛甜甜的。
宋兰和小多宝偷笑，悄悄退出去，屋内只剩下陆瑶和王辰两人，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灰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