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父子决裂
皇帝下了圣旨，便摆驾准备回乾坤殿，让内务府来料理后事。
郑信中弯腰拉起俯在地上痛哭的盛杰，“走吧，杰儿。”
盛杰起身，跟着舅舅郑信中一起出去。
屋内，哭声一片，盛凌看着郑信中和盛杰离开，眸底的恨铺天盖地席卷上来！
盛凌抬手抹了脸上的泪，将怀中的小盛元轻轻放到卧榻上。
看着小盛元那张可爱却惨败的小脸，盛凌轻轻道：“盛元，五哥去给你报仇。黄泉路上你走慢一些，五哥这就让那些害死你的人，去黄泉路上陪你！”
盛凌说着，轻轻吻了一下小盛元的额头，而后决绝站起身，走过陆彻身旁时，拔出陆彻腰间的佩剑，握在手里冲出房门！
陆彻、王辰一惊，赶忙去阻拦。
盛凌握剑冲出房门，一身的狂怒杀气，院内百官都被其吓得连连后退。
皇帝喝道：“给朕拦下厉王，不准他胡闹！”
禁军赶忙上前阻拦，盛凌长剑横扫，逼退所有人。盛凌大步往郑信中方向走，他要杀了郑信中，为他母后和弟弟，杀了郑信中！
陆彻、王辰冲出房门，飞步上前阻拦盛凌，盛凌武功了得，两人合力仍拦不住。最后还是张朗入了战局，三人合力才控制住盛凌，缴了盛凌手中兵器。
被三人控制住，盛凌依然喊着要杀了郑信中和盛杰，要为母后和弟弟报仇。
舅舅陆宏翼心疼他，忙上来宽慰，盛凌却不听。
最后皇帝上来狠狠甩了盛凌一巴掌，喝道：“你这个逆子！给朕冷静下来！”
盛凌怒火攻心，受了一巴掌，也不肯冷静，大喊道：“郑信中他谋逆！害死我母后，现在又害死了盛元！我要杀了他！也要杀了盛杰！放开我！！”
皇帝又狠狠给了盛凌一巴掌，“朕告诉你了，皇后和皇太子都是暴毙！你若再胡闹，朕就还把你押到暗牢里去，永远都不放你出来！！”
盛凌一连被打了两巴掌，有些愣住了，绝望地看着皇帝，哽咽道：“父皇啊，母后和盛元都死了，你为什么要来打我、关押我？你该杀了郑信中和盛杰啊，你要为母后和盛元报仇呀……”
盛凌这一声父皇，皇帝盛荣泽心也碎了……
盛荣泽没想到，几近四年，他再听到盛凌喊他一声父皇，会是在盛元的葬礼上。
盛荣泽狠狠攥住打了盛凌的那只手，眼泪又顺着老态的脸颊滚下。
盛凌看父皇哭了，不再愤怒着要冲过去杀郑信中，而是跪下来道：“父皇，求您下令彻查盛元的死因吧？儿子求您了！儿子不想看见盛元和母后一样，含冤而死！”
盛荣泽坚持道：“皇后和皇太子都是突发疾病暴毙而亡，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听到了吗？”
听到回答，盛凌闭上眼睛，泪水又止不住的下落。
宋兰看着这样无助痛哭的盛凌，心疼不已。
父亲不肯为他做主，盛凌该有多伤心啊……
这院内，文武百官都在看着盛凌，看着这个平日里威风尊贵的厉王，此刻跪在地上，哭到崩溃。
再尊贵，再威风，终究是人，人皆脆弱，至亲至爱死在眼前，谁又能做到理智、冷静？
盛凌失望彻底，跪在地上许久许久，才开口道：“圣上问过臣，问臣是不是怨您？所以才不肯喊您父皇，臣当时没有回答您，现在臣来回答您。”
“臣没有怨您，无论是母后的死，还是您将臣关了三年，三年暗无天日。”盛凌声音哽咽，“臣…都没有怨您！臣不肯喊您父皇，只是臣在…赌气，赌气您从来不偏爱臣，要打要罚，您从来都不心疼。”
皇帝盛荣泽身子震了一下。
盛凌睁开眼睛，一双含情目满是恨意！冰冷无情地盯向盛荣泽！“现在臣要告诉圣上，我，永远都不会再喊您父皇！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盛荣泽从没有想过盛凌会这样恨意满满地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周林安赶忙扶住他。
众臣哗然，厉王此言，是要和皇帝决裂了！
盛凌这一字字、一句句说得全是大逆不道之话，舅舅陆宏翼赶忙让他闭嘴，盛凌却不肯，继续道：“为了江山，你不理会我母后的死；因为偏爱盛杰，你对盛元的死也视而不见！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我和盛元的父亲，也不配做我母后的夫君！”
盛凌这一番话，皇帝盛荣泽听得是泪流满面，“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押入暗牢，朕，永远不想再看见他！这个逆子也永远不会想见朕了…”
舅舅陆宏翼赶忙跪下求情，言盛凌只是一时怒火，胡言乱语，恳求皇帝开恩。
众朝臣也赶忙跪下求情。
皇帝的眼泪，盛凌的崩溃，兵马元帅郑信中看在眼里，只觉心里无比畅快！
杀人诛心，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个计谋，更狠毒、更完美的了！
皇帝盛荣泽和盛凌的心结始终都是皇后的死，郑信中便设法故技重施，毒杀了盛元，还利用盛杰逼着皇帝不敢彻查。
当年的事重演，皇后和盛元都落得一个下场，盛凌他如何能忍？
这父子俩，又怎能不反目成仇？
杀了一个盛元，让这大献没了储君。只要盛凌再退出朝堂，这天下他郑信中就要唾手可得！
这计谋太完美了！
郑信中得意极了，他多有远见，多高瞻远瞩啊！四年前就布好了这一步棋，当年盛凌一入暗牢，郑信中就命人偷偷给盛元喂了毒药。
那毒药只要吃了，就会让盛元长不高，会让盛元长不大，会让他不停流鼻血，会让他极其体弱，却无药可治更无药可医！
本就是注定活不长的孩子，所以只要稍动手脚，就会让这孩子立刻毙命！
就会让盛凌和皇帝永远决裂！
周围巨大的悲伤哭声中，郑信中忍不住笑了，笑得阴毒又残忍，真是太完美了！
舅舅陆宏翼见皇帝铁了心，又转头让盛凌认错，陆彻、王辰、张朗也跟着劝让盛凌服软。
盛凌却宁死不肯，“我没错！无论是母后的死还是盛元的死，我至始至终都没错！！我也不认，他们冤死，不肯为他们申冤就是圣上的错，至始至终都是圣上错了！”
盛凌桀骜，这番话和上一次押他入暗牢前，说的一模一样！皇帝被气得面色发白，“来人，给朕押下去！”
眼见禁军上前要扣押盛凌，宋兰知道，一旦关押，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天日了！
宋兰抹了脸上的泪，快速跑到盛凌面前蹲下，小声道：“殿下，有些疼，你忍一忍。”
盛凌还未反应，只觉胸口一刺，紧接着心内绞痛，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宋兰忙接住晕倒的盛凌，顺势把自己扎在盛凌心口穴位的银针拔出，藏在手中，嘴里大喊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陆彻、王辰、张朗三人离得最近，将宋兰的动作全看了明白，忙跟着道：“殿下悲愤交加，晕过去了。”
皇帝盛荣泽听盛凌晕过去了，忙探头来看。
宋兰见皇帝动了舐犊之情，忙叩首道：“圣上，殿下只是一时悲愤交加，失了理智才出言不逊。殿下现已气急攻心，晕死过去！恳请圣上可怜殿下做哥哥的心，不要押殿下进暗牢！”
宋兰说着又哭了，“而且盛元…尚且尸骨未寒，如果现在就关押殿下，盛元他也会死不瞑目的！恳请请圣上看在盛元的份上，赦免殿下吧！”
提到盛元，皇帝有所动容，叹道：“把厉王，送回厉王府去吧……”
皇帝说完，转身踉跄离开。
朝臣百官也渐渐散去，郑信中盯了盯宋兰，这女人，倒有几分手段！
郑信中冷哼一声，拉着失魂落魄的盛杰一起离开。
皇帝盛荣泽乘轿辇回到乾坤殿，下轿时差点摔了一跤，幸而周林安及时扶住了他。
盛荣泽进了乾坤殿内，一眼便看见，今早和小盛元一起开心吃糕点时，父子俩所坐的桌椅。
桌椅皆在，小盛元却不在了……
盛荣泽当即气火攻心，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周林安大惊，忙急宣传御医。
皇帝盛荣泽紧盯着那桌椅，嘶哑道：“杀，杀了郑信中！杀！杀！……”
盛凌醒来时，屋外的天是黑的，寝殿内灯火通明。
盛凌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就在那儿躺着，一动不动，白天的记忆涌上来。
盛元吐血了，御医说盛元救不活了，最后，盛元死在了他怀里……
那一幕幕的记忆，那么清晰，盛凌的心在滴血。
哭过、闹过，盛凌一觉醒来，理智和清醒全部回归，他竟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宋兰守在床头，见盛凌醒了却不动，一双眼睛满是空洞。宋兰心疼不住，眼泪不止。
她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了，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她此时甚至无法安慰盛凌。
盛凌转头，看了看床前的宋兰，她一双好看的眼睛哭肿得不成样子。
盛凌轻轻开口，“盛元的棺椁设在哪里？”
“棺椁在宫内。”宋兰抹了一把眼泪，“还没有盖棺…等、等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就要盖棺了。”
盛凌点头，缓缓从床上起来，小多宝捧来素衣，宋兰上前给盛凌更衣。
宋兰在哭，小多宝也在哭，盛凌空洞着一双眼睛，一滴泪也不掉。
素白的衣服穿上，是大丧也是大悲。
盛凌带着宋兰和小多宝一起进了宫，宫内外早已挂了丧幡白布，所有的灯笼、窗户都蒙了白纸，丧钟每隔一段时间就敲。
宫内在哭丧，所有的内侍、宫婢都在哭。
盛凌走进灵堂，最先看见了一个小棺材摆在灵堂中央。
金丝楠木，母后的棺也是这种木材。
盛凌扫视了一眼，舅舅、陆彻、陆瑶、王辰、张朗还有许多朝臣、皇亲都守在灵堂内，蜡烛纸钱，金银器皿、陪葬物品都堆在灵堂内。
盛凌在门口略站了站，而后慢慢走到棺材前，看到棺材里躺着的盛元。
盛元还是那么可爱，没有生息躺在那里，就和睡着了一样，盛凌伸手摸了摸他小脸蛋。
是冷的……
盛凌的手颤了颤，缓缓收回来，开口道：“盖棺吧。”
几个内侍看了看厉王，而后合力抬起棺盖，拿了又粗又长的钉子，铁锤一下下敲打，钉住了棺材。
宋兰哭成泪人，她没有上前见小盛元最后一面，她宁愿相信小盛元还活着……
一声声的钉棺声，灵堂内外又响起哭嚎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
盖了棺，夜还很长，所有人还要守灵。
盛凌就靠着棺材坐下，宋兰陪在他身旁。宋兰伤心欲绝，哭声不止，几近晕厥。
盛凌看着她支撑不住，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替她拭泪，“别哭了，盛元已经死了……”
宋兰心内大痛，一把抱住盛凌，大声哭道：“盛凌，你怎么不哭？你快哭啊，不哭会憋出病的……”
人的悲伤要怎么疏散？眼泪是最佳的途径，若悲伤了也不肯哭，就是在折磨自己。
盛凌轻轻拍了拍宋兰后背，“我不哭，哭了也没用，盛元不会回来了……你如果想哭，就哭吧，我抱着你。”
宋兰把脸埋在盛凌胸膛里，放声大哭。
她的盛凌啊，一定好疼，可她却没有办法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