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恨
盛杰动了坏心思,正要伸手去推时,就听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盛杰忙收回手。
宋兰也停下脚步,扭头便见盛凌满面怒气。
宋兰以为盛凌是在吼她,忙解释道:“殿下,我只是打算喂喂这只大虎。”
盛凌大步走过来,怒视盛杰一眼。
盛杰挑眉坏笑了一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盛凌一把拉过宋兰,“谁让你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老虎危险吗?”
他动怒了,宋兰咬了咬唇瓣,“我只是想远远喂喂它,不会靠近的。”
小盛元也赶忙帮着说话。
“五弟干嘛那么大的火气?”盛杰在一旁煽风点火,“不过闹着玩儿罢了,放心,有我在呢,伤不了她的性命!”
盛杰话中有话,盛凌握拳,不愿再让宋兰多留在盛杰身边,哪怕一刻!盛凌转身强拉着宋兰离开。
小盛元提着小鱼桶赶紧跟上。
盛杰看着三人离开,又咧嘴笑了笑,弯腰把宋兰掉在地上的鱼捡起来,丢给笼里的老虎。
老虎一口吃了,小鱼儿都不够塞牙缝,老虎暴躁起来,怒吼着拍打牢笼,锋利的爪子在铁笼上划出了道道深痕!
盛杰满意地看着这只凶猛大老虎,凶残恐怖就对了!这样才能把人也撕成碎片!
让嫡皇子盛凌眼睁睁看着,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
手腕被盛凌箍住,宋兰有些疼,但看盛凌怒气冲冲,想他应是还在为昨日的事置气,宋兰也没说话,任他牵着。
三人回到帐篷,盛凌才将宋兰松开,“你以后离那老虎远一些,也别带着盛元去,稍有差池,可是要性命的。”
他在气头上,宋兰也不敢反驳,只点头应下。
抓了鱼,手有些腥气,宋兰出去打了盆水进来,本想让盛凌也洗洗,却发现盛凌已经走了。
宋兰暗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宋兰和小盛元一起洗了手,小盛元还有课业没做完,宋兰便陪着他。
两人正在屋内看书呢,就见陆瑶大笑走进来。
宋兰问陆瑶何事这么开心,陆瑶笑道:“凌哥哥和盛杰在武场比武呢,盛杰不敌,被凌哥哥打得鼻青眼肿,现在还在打呢!”
宋兰点头,怪不得盛凌走那么快,原来是打架去了!
盛凌这个男人,这次气性也太大了,和她闹别扭,竟还拿别人撒气。
陆瑶问两人要不要去看,宋兰摇头,小盛元也不去。
小盛元写完课业,盛凌就从武场回来了,他一进来,陆瑶就问他战况如何。
盛凌道:“被我打得爬不起来了,总要老实两日。”
陆瑶见盛凌手背有血,忙道:“凌哥哥你受伤了?”
宋兰听盛凌受伤了,忙也转头来看,果见盛凌手背有擦破皮,忙起身去拿了伤药来。
陆瑶打水来,盛凌洗了手。
宋兰顺势把伤药塞到陆瑶手中,让陆瑶给盛凌上药。
盛凌看了看宋兰,低声道:“小没良心的。”
他声音虽低,但宋兰还是听见了,有些莫名,他自己去找别人撒气受了伤,怎么说她小没良心?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兰有意冷着他,也不同他搭话,拎了小鱼桶,往厨房做晚饭去了。晚饭宋兰熬了一锅奶白鲜香的鱼汤,汤香肉嫩,八人都吃了个香鲜。
吃完晚饭,众人各自回帐篷睡下。
盛凌见宋兰要离开,忙上前拦住她去路,想要和她说说话。可盛凌还未张口,宋兰便绕过他,径直走了。
她竟连话都不想听自己说一句?盛凌整个人顿时阴沉下去,通身散发着冷凝气场。
随身伺候的小多宝吓得小腿直打哆嗦,屏息小心翼翼伺候。
宋兰沐浴妥当,宽衣睡下,心中抑郁,一夜辗转反侧,次日大早便醒了。
宋兰坐在床边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才起来梳妆,明日就要启用斗兽场了,斗兽结束,围猎也就结束了。
后日她打算离开……
宋兰在避着盛凌,好让盛凌心灰意冷,因而一直对盛凌视而不见。
早饭时,盛凌有几次想和她搭话,宋兰都拒绝了。
因而盛凌整个人都不好了,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众人看他阴沉着一张脸,都小心行事,不敢多言半句。
用完早饭,有内侍来通报,皇帝宣厉王过大帐问话。
盛凌便随着内侍往大帐去了,一进大帐,便看见皇帝一身威武龙袍,在宽大桌案前批阅奏折。
身侧,周阿翁在伺候,周阿翁一见盛凌来了,对盛凌递了一个眼色。
盛凌心下当即明白,今日总难免要受一顿毒打!毕竟立盛元为太子一事,虽然结局是皇帝想要的,可整个过程却是自己一手策划,皇帝也是被逼着立了太子!
皇帝的至高威严,怎能允许他人逼着他做决定?秋后算账,盛凌知道,自己难逃一罚。
料定事态,盛凌也不惧,走到大帐中跪下。
反正,也不能打死他!
这江山还需要他,皇帝可不会轻易让他盛凌死!
皇帝盛荣泽批阅奏折,头也不抬,“来人,给朕先抽厉王二十鞭,抽完了朕再问话。”
侍卫持鞭走过来,盛凌既不意外,也不询问,脱了外袍,任鞭子落下。
结实挨了二十鞭,背后鲜血淋漓,额上冷汗涔涔,盛凌一声也不吭。
周阿翁看着心疼不已,酸着鼻头也不敢求情。
侍卫抽完鞭子,便退下了。
盛荣泽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盛凌,“不问问朕为什么打你?”
“臣知道。”
盛荣泽点头,“知道最好,若再犯,可就不是皮肉之苦了。”
盛凌不回话。
“朕今日宣你来还有一事。朕听闻,你对朕指得婚事不满意,想要抗旨退婚是吗?”
盛凌垂眸,“臣不敢。”
“你不敢?”盛荣泽搁了笔墨,“你都要八抬大轿迎娶孀妇进门了,你还有什么不敢?”
看来是林清跑来皇帝跟前哭诉了,盛凌猜到前因后果。
既然皇帝都知晓了,盛凌也如实道:“臣确实说过,也确实想恳求圣上,替臣解除婚约。”
“你给朕死了这条心。”盛荣泽看着跪在地上的盛凌,:老老实实给朕完婚,不许再动迎娶孀妇的念头。”
盛凌攥紧拳头,一字一句道:“恕臣不能遵旨,臣不会与林清完婚。臣与林清并非两心相许,成亲也只是误她一生,臣不愿!”
“你放肆!”盛荣泽声音微微沾染了怒气:“你说你不愿,朕的圣旨已下,你要朕如何?真把你拉出去砍了?”
皇帝动怒了,周阿翁赶忙在一旁道:“殿下年轻气盛,一时气头上顶撞圣上,圣上息怒。”
盛荣泽拧眉看着盛凌因鞭打而略微苍白的脸,心下难免生了舐犊之情,又道:“现在朝中那么多人盯着你,你若抗旨退婚,他们会放过你吗?你若实在不喜林清,成婚后就好生养在府中,不喜就不碰,你后院的事,朕不会管!至于你喜欢那孀妇,喜欢便宠着!只是不能抗旨退婚!”
周阿翁听出皇帝这番话,是在劝诫盛凌,不禁放下心来,看来今天殿下不会再受罚了。
皇帝一番话,盛凌却笑了,“所以,圣上就是这么对母后的,是吗?”
提到皇后,盛荣泽面色变了变,危险地盯着盛凌。
“您不爱母后,却娶了她!然后就把母后撇到一旁,美其名曰好生养着!转头就去宠爱您最爱的郑贵妃,对吗?”
盛凌抬头,直直看向皇帝,眼神满是冰冷,“可圣上知道吗?母后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您,只盼您能去看她一眼,她总是抱着我坐在中宫的窗下等您,可圣上,却极少踏入中宫!”
盛凌的质问,盛荣泽怒从心起,狠狠拍了桌案。
周阿翁见状不妥,忙让盛凌别再说了。
盛凌却不肯,继续道:“现在,圣上是让臣效仿您吗?娶一个女人回府,然后对她置之不理,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像我母后一般可怜的女人?”
盛凌说着说着,眼眶盈泪,声音哽咽,“臣做不到!圣上知道我看过多少次,母后因为思念您,而偷偷哭泣的样子吗?又知道我陪着母后,度过了多少个漆黑孤苦的长夜?她的一生,都是在等待您的眷顾中度过,就连她死的那个晚上都是!”
皇后之死是父子两人之间,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盛荣泽心头大怒,喝道:“住口!你给朕住口!”
盛凌红着眼睛,执拗着偏要说,“那天晚上,母后高兴的跟我说,说您晚上会来陪她。母后高兴极了,梳妆又打扮,还准备了一桌的酒菜。她在中宫外等了您好长时间,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您都没来!”
盛凌还在说,皇帝盛荣泽怒不可遏,“来人,给朕打这个逆子,一直打他住口为止!来人!!”
鞭子又一鞭鞭落在盛凌身上,盛凌痛的青筋暴露,却仍在继续说,“圣上是不敢听?还是不敢回忆?那天晚上您是去了郑贵妃的宫中,对吗?如果那天您没有失约,母后她或许根本不会死!”
鲜血顺着衣服滴落,洇湿厚厚的地毯,盛凌面色逐渐苍白,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都在颤抖!
周阿翁忙跪下哀求道:“圣上,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殿下就没命了。”
即使疼到快晕厥,可盛凌只要想到母亲就连死的那天晚上,都没能等来皇帝。
盛凌就握紧拳头咬紧亚冠,张口还要质问!可鞭子不停落下,盛凌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盛荣泽挥手,持鞭侍卫退下。
盛荣泽起身,缓缓走到盛凌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盛凌,你恨朕,对吗?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是朕杀了你母后吗?”
盛凌跪在地上,疼痛让他汗如雨下,让他直不起身子来。调息良久,盛凌才能开口说话,“臣恨过…但臣现在不恨了!”
“圣上初押臣进暗牢时,臣恨过!可后来,臣慢慢…长大了,明白您…也不易,明白了您有自己的难处,明白了您为什么要…昭告天下,说母后是暴毙薨逝。”
疼痛使得盛凌说话断断续续的,“因为郑家的势力太大了,如果以谋害皇后…的罪名治罪,势必要…引起战火,大献的子民会流离失所!所以圣上只能隐忍不发!臣…后来就不恨您了。即使臣现在已经抓到了…杀害母后的另一个凶手李庚,臣也没有像三年前那样,要昭告天下,宣告母后是被…郑家谋害……臣理解您了、也学着您的做法隐忍不发。”
盛凌一字字、一句句说进皇帝盛荣泽的心坎里,盛荣泽眼眶也湿润了,蹲下身子,缓缓摸了摸盛凌的头,“你既然都知道,也都明白,为什么还要频频触怒朕?为什么,至今不肯喊朕一声父皇?”
盛凌没有回答为什么,直反问到:“这么多年,圣上有想起过我母后吗?母后死的冤枉,圣上对她有过一刻的愧疚吗?”
盛凌一句反问,盛荣泽愣住了,良久,才颓然道:“原来,我的儿,不恨朕,却怨朕!是吗?”
盛凌没有再答话了,盛荣泽点头,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盛荣泽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拍了拍盛凌的脑袋,“退下吧,朕累了。”
盛凌强撑起身子,重新穿好外袍,遮住满身的血迹,对着皇帝叩首,而后退出大帐。
盛凌走后,盛荣泽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周阿翁赶忙上来他给顺气,盛荣泽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紧接着咳出几滴血来。
周林安大惊,忙要去传太医,盛荣泽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