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元
宋兰次日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梳洗妥当吃罢早饭，便让侍女去府中药房取了几味香药来。
宋兰坐在廊下，将香药捣碎，制成了个香包，制好后便一路去了盛凌的主院。
一进主院，宋兰便看见一个小孩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宋兰走近，便看见一张粉嫩小脸，这张脸，眉宇间有七分和盛凌相似。
看这孩子身量，宋兰估摸他有六、七岁了。
这孩子生的既可爱，粉雕玉琢的脸蛋，小胳膊小腿，宋兰顿时心都软化了，上前蹲下身子笑道：“你是盛元小殿下对吗？”
小盛元看着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女子，板着张小脸道：“你是谁？”
宋兰莞尔，不愧是兄弟两个，板着脸说话时竟连语气都一模一样。看着眼前这张酷似盛凌的肉嘟嘟小脸，宋兰忍不住伸手掐了掐，道：“我叫宋兰。”
脸蛋被宋兰掐住，小盛元抿唇，却也没制止。
宋兰软声问他，“小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照看你吗？”
她温声说话时，声音真好听。小盛元看了看她道：“本殿吩咐内侍拿点心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宋兰点头，“小殿下在这等什么呢？”
“本殿在等五哥，他一会该要下朝回府了。”小盛元说话带着奶腔，软软的。
原来是在等盛凌，宋兰向他伸手，道：“跟我进屋里等吧，外间风大，小心别着凉了。”
小盛元思忖半晌，才伸手牵住宋兰，宋兰拉着他进了室内。
将小盛元安置在外间，宋兰进了盛凌的寝殿，宋兰将做好的香包挂在盛凌床头，转身却见小盛元跟在身后。
小盛元道：“你挂的是什么？”
“是助眠的香包，你五哥总做噩梦，这个挂在床头会让他睡得安稳些。”
小盛元看着香包问道：“五哥知道吗？”
宋兰道：“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那你做这个有什么意义？”
宋兰牵着小盛元走出寝房，笑道：“这个世界上，对别人的好不一定要让他知道才有意义，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一番心意罢了。”
小盛元回头看了眼香包，眸光动了动。
去拿点心的内侍一直都没回来，宋兰便留下照看小盛元。为逗小盛元开心，宋兰便拿了几纸张做了个纸风车给小盛元玩。
见小盛元接过并不高兴的样子，宋兰道：“怎么，不喜欢吗？”
小盛元看了看纸风车，又看了看宋兰，板着小脸道：“喜欢。”
宋兰笑了，“喜欢就好，你先去玩，我再给你做一个，一手一个才好玩。”
小盛元点头，坐在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风车。
一大一小的两人不知道，此时门外正有好几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
陆瑶看着眼前一幕，惊讶道：“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少年老成的盛元他竟然在玩纸风车！他早就不爱玩小孩子的东西了！”
张朗也颇为震惊，“你没看错，我确实也看见了。”
盛凌看着屋内一大一小，十分温馨和谐的两人，勾唇笑了笑，率先迈步走进去。
陆彻按了按妹妹陆瑶的脑袋，打趣道：“有什么可奇怪的，宋兰连最难搞定的大的都搞定了，还搞不定小的吗？”
陆瑶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说的很有道理。”
陆彻、陆瑶、张朗三人进屋，王辰冷哼一声，最后进屋。
宋兰见盛凌回来了，起身行礼道：“殿下金安。”
小盛元见众人进来，忙背手把纸风车藏在身后。
盛凌问宋兰道：“笑得这么开心，在玩什么？”
“回殿下的话，就是哄盛元小殿下开心，做了些小玩意儿。”宋兰回道。
她的生分，盛凌缓缓放下上扬的嘴角。
盛凌之后，又进来几人，宋兰抬眼看过去。陆彻、王辰、张朗她都认得，就是眼前这位灵动非常的青衣姑娘宋兰不认得。
不过看这小姑娘举止烂漫轻扬，再结合她的年纪，宋兰猜她应是宰辅陆宏翼之女、陆彻之妹——陆瑶。
宋兰见几人似乎有事要谈，便退了出去。
小盛元见她走了有些失落，盛凌本想留下她，但看她走得快，终没有开口。
宋兰回到芳菲小院时，已经快晌午了，宋兰简单吃了午饭，便去往药房，想找些医书草药回来研究。
她以前在高筑那个小县城，很多珍贵草药只在书中见过，如今厉王府中有，她定是要去认上一认。
待拿了药草医书回来，正见小多宝在院门外焦急等待，宋兰问他因何而来。
小多宝道：“嫂子可回来了，盛元小殿下正传你过去呢，有好一阵子了，快跟我走吧。”
宋兰将手中东西放下，便和小多宝来到厉王府书房。
小盛元一见到宋兰，就闷闷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盛凌也在，兄弟两个都坐在窗前小榻上看她，宋兰行礼道：“殿下金安，不知寻我来何事？”
小盛元道：“本殿要午休，命你陪我。”
宋兰有些意外，看了看屋内垂首侍立的嬷嬷，想来应是贴身侍奉盛元小殿下的人，小殿下为何非要她来陪？
盛凌起身，对着小盛元无奈道：“她既来了，你便睡下吧，别再闹了。”
小盛元点头，脱鞋上榻。
宋兰过去帮小盛元脱了外衣，让他躺好。盛元小小软软的，躺在榻上很是可爱，宋兰看见这孩子就喜欢，忍不住莞尔浅笑。
小盛元嘻嘻也笑了，往宋兰身边挪了挪乖乖躺好。
看这一大一小互相都喜欢，盛凌微微勾唇，迈步往书房去了。
盛凌的书房与这间小房相通，宋兰侧首，便看见盛凌在书房内执笔批阅公文。
宋兰看他眼下略略泛青，猜他昨夜可能是又做噩梦了……
袖子被扯了扯，宋兰回首，小盛元正在拉她衣袖，宋兰笑道：“怎么了？小殿下。”
“你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宋兰怔了怔，而后道：“可以，不过小殿下要先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听我唱歌呢？”
宋兰记得，盛凌第一次见她，也是让她唱了一首歌，之前周林安也提过，盛凌不开心时，要唱歌给盛凌听。
宰辅陆宏翼也是，第一次见她，前后那样反常的变化。
宋兰想，她身上一定有秘密是她自己不知道的，或者，是她像一个人吧。
小盛元道：“你的声音像我母后。”
果然……
宋兰侧首看向盛凌，原来，两人初遇那晚，盛凌噩梦中醒来，让她唱歌听，是在思念他的母后啊。
“母后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大概四岁，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小盛元闷闷道：“虽然宫中有很多画像，但是我看着也记不起来。我只记得母后的声音，小时候她总是唱歌给我听，你的声音很像她。”
宋兰回首，看见小盛元忧伤，心下痛了痛，这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亲。
宋兰摸了摸盛元的小脸，柔声道：“闭上眼睛睡吧，我唱歌给你听。”
小盛元点头，乖乖地闭上眼睛。
“月儿摇，风儿摇，摇篮摇，睡着了…”宋兰用手轻轻拍着盛元哄他入睡，一边哼着歌。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温暖音质四散飘荡在空中，轻轻到达盛凌的书桌前。
盛凌执笔的手顿了顿，抬首寻声望去。宋兰正在哄小盛元入睡，晌午灿烂的阳光穿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
她浅含笑意，白净的小脸恬静安然，她坐在窗下，明明一身普通的灰裙，却依旧美得让人不舍挪开眼睛。
宋兰的故乡是大献南方的高筑县，一个小县城，但盛凌想，高筑虽小，一定是山川极美之地，地域灵秀之所。
不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子，温柔细腻，慧质亭亭。
只浅浅一笑啊，便令人心动。
小盛元很快就睡着了，宋兰替他掖好被角后退出去。
临走时宋兰看了看书房内的盛凌，他还在处理公务，宋兰想，他应是有些忙，她就不去打扰了。
盛凌专注处理公务，不觉时间流逝，阳光悄悄缓缓在地面上游走，慢慢爬上他的书案。
盛凌抬首，见小盛元那间房门紧闭，便搁笔走过去推开门，房间内只有盛元小小一人躺在小榻上熟睡，宋兰不知去向。
盛凌召来小多宝问道：“宋兰哪里去了？”
小多宝回道，“她走时和奴才打过招呼，说她回去了。”
盛凌抿唇，怎么就走了，和他话也不说一句。
“走了也罢，本殿要出府一趟，一会儿小殿下醒了，嘱托嬷嬷好生照看。”盛凌迈步出去，“如果小殿下闹着要找宋兰，便再派人去请她过来。”
“是。”小多宝跟在后面，笑道：“也不知这宋家嫂子有何魔力？小殿下竟都被她哄的服服帖帖。要知道在宫里，就连圣上也……”
小多宝自顾自说着，盛凌突然住了脚步，小多宝一头撞上去。
小多宝骇了一跳，忙退后两步道：“殿下，怎么不走了？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盛凌转身，眸底蓄着怒气盯向小多宝，阴恻恻道：“你刚才喊她什么？”
盛凌这一眼，冷意森然，小多宝一个哆嗦，她？宋兰吗？结巴道：“奴才喊她宋、宋嫂子。”
没有错呀，她姓宋，是个寡妇，喊她嫂子没有错的。
殿下的冰冷，小多宝忐忑，腿脚打颤发软。
盛凌低喝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嫂子！”
殿下的威压迸射出来，小多宝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不明白，却求饶道：“殿下息怒！”
“若本殿再听你这样喊她，本殿就打断你的腿！”
“是，奴才记下了。”小多宝委屈，眼含热泪。
两人在屋外的声音，吵醒了午睡的小盛元，盛元揉了揉眼睛下床走出去。
盛凌见到小盛元，收起怒火。
小盛元道：“五哥，你要出去吗？”
“嗯，五哥要出去一趟，晚间才回来，你自己在府里玩儿，不要乱跑。”盛凌走过去牵住盛元小手进屋，帮盛元把睡前脱下的衣服穿好。
“你既然不在府里，我就回宫去了。”小盛元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五哥，你寝殿床头有个香包，我很喜欢，可以送给我吗？”
“有个香包吗？五哥怎么不晓得。”盛凌想，可能是小多宝准备的，便道：“你喜欢就拿去玩儿吧。”
小盛元笑道：“谢谢五哥。”
他笑得可爱，盛凌捏了捏他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