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颓然放手
林栖考上了镇上的高中，每个星期六回来一次，当初两个小姑娘骗陈淼的那个落榜的人设皓月终于是落榜了！
她赋闲在家，负责林栖周末回来的生活料理，每周将换洗衣服备好给她带上，日子也就这样平淡的过着，沐子曾经的傲气和抱负被日常琐碎磨得所剩无几了。
林森要结婚了，春生把孩子们叫到一起，准备商量林森的婚事，丹妮的父母表示孩子结婚必须要有婚房。
春生燃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一口，又深深的吐出来，对着林森说：“你结婚要新房可以，镇上正在开发门面房，你如果买房就要卖车的，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了。”
林森考虑一下，觉得眼下还是结婚重要，婚房是必须的，丹妮的父母要求必须要买房，只能把车卖了再说，在镇上有一间门面也许可以做点小生意。
“卖吧!”林森说，林森没有母亲作后盾，做事总是缺少了底气。
“卖了你以后的生活就靠你自己了，你是打工还是做些小生意，都可以，结婚了，就是成年人了，该给自己负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林森虽然对未来一片茫然，但是对新婚的期待冲淡了他对未来的顾虑，他说：“放心，结婚后我自己养活自己，你就不用管了。”
“两个妹妹的生活不用你负担，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春生强调道。
事实上春生在秀英去世以后就落了一些亏空，再婚后日子过得紧巴巴，他不明白秀英在的时候是怎么能用这点微薄的收入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现在的妻子花钱方面没有节制，日子过得随意没有计划，他那一点工资月月光是常有的事儿，他已是无暇顾及林森和沐子了，只有林栖的生活费用他没有放任不管。
林森一语不发，如果当着沐子的面要求父亲负担沐子的生活，他怕沐子会寒心。
林森公路上修路的差事已经结束，丈母娘催他买房，他只能卖车了。
他知道没有车子自己就面临失业，事业和爱情他都不想放弃，却又不能兼得，他很迷茫。
他叫来沐子帮她出主意，沐子也给不出决定性的意见，建议他抓阄吧，听从命运的安排！
沐子写好两个纸条，分别写上车和房，抓到哪个要哪个！
林森虔诚的向上天祷告后将两个纸团往空中抛去，伸手抓住其中一个，打开一看，纸条上赫然写着“车”字！
林森说不算不算！抓一次不准！要重新抓一次！沐子懂得他想要婚房，并没有拆穿他，迎合他的想法配合他再重新抓一次！
连着几次不是车就是房，林森都说不准！不准！重来重来！可怜他那颗矛盾的心啊！最终也没有决定下来！
后来丹妮的母亲说了无房不嫁，林森才铁了心卖车买房了！车子直接卖给了工程队，他虽有很多不舍，但是为了丹妮，他别无选择。
……
房子装修好，是小镇街道上一间两层的门脸，楼上是卧室，楼下可以做点小生意。
父亲给林森办完了婚礼就已经欠债了，新房的装修费还在欠着，看样子他是不会管了！
装修公司每次催款都直接找林森，林森也没有向父亲提起，他知道提了也是白提。
他带着两个妹妹一起生活在镇上的新房里，老家那个两层小楼已经空置了，那是秀英几乎用命换来的房子……
结婚后的林森没有车子一直没有工作，丹妮进了些水果在家里开店。沐子跟在哥嫂的身边打杂，林栖只是周末才回来住一晚。
沐子眼看着哥嫂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有点多余了。
……
父亲深知林森生活不易，再负担两个妹妹有点牵强了，他给沐子不停的介绍对象。
沐子隐约觉察到父亲的用心，不过就是要她尽早嫁出去，大家彼此都过个舒心的日子罢了。
父亲在妻子翠萍的鼓动下，又给沐子介绍了一个男孩，沐子一听对方是中学的同学，她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她不愿意嫁给一个对自己过去有所了解熟人，由于和陈淼的故事，她的形象在同学们眼里早就面目全非，对于那些同学，沐子一个也不想见。
沐子一看到翠萍就想到自己逝去的母亲，看到父亲再婚的家，心里对父亲的怨恨又多了几分，她再也不能和父亲心平气和的谈话！
她对翠萍这个后妈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在她看来，这个女人虽然不像邹华碧那样给母亲带来过伤害，但是看到她，沐子就为逝去的母亲不值，她没办法对她有好脸色。
村里的媒婆又来了，媒婆还带来了男方的奶奶，父亲想要沐子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叫她去泡茶。
春生介绍说：“沐子，这是陈奶奶，你去给奶奶泡一杯茶！”
沐子一见媒婆就来气，她拿用眼神怼了父亲一眼，故意手忙脚乱地将茶水撒了一地。
“这孩子……”春生有点尴尬的看了媒婆和那个奶奶一眼。
他将沐子拉到一边小声说:“他不是给你写过信么？你们不是谈好了吗？”
沐子想到在校园的那些骚扰信件，心里更是一股莫名的怒火，过去的种种不安和羞辱又袭上心头。
她面无表情的粗着嗓门说：“那又怎么样？写信的多了，写封信就要以身相许？”
春生不好意思的看着媒人和婆婆，不好发作，没等他再次开口，沐子转身走了，给他留下一个冷漠倔强的背影。
春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女儿的脾气越来越大，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妻子的去世，他是有责任的，他心有愧疚，气势自然也矮了一截，他好久都不敢在这个家里树立威信了。
否则，春生怎么会容忍沐子这般没有教养，目中无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老奶奶一看这意思便明白了七八分了，本来自家大孙子又不是没条件，这姑娘看起来不好惹，便拿眼神示意媒婆，媒婆便打着哈哈领着老奶奶走了。
多年以后沐子才知道这位老奶奶原来就是陈淼的奶奶！可是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春生知道女儿是生他气，自打他娶了张翠平后，沐子就是这样经常与他过不去，他知道他再婚的事孩子们都不理解。
他们不懂得成年人的无奈，他理解沐子，在她的面前忍住了往日的强势，他几乎有点低声下气的说：
“沐子，自打你妈妈去世，你就怪这个怪那个的一肚子怨气，给你介绍对象，你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你已经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把我嫁了？嫌我碍眼了！是吧！”
“你看你！又说这话？我哪里说嫌你碍眼了？”
“妈妈如果活着！她绝不会逼我相亲！”
“你说这什么话，你妈妈要是还在，她能叫你不嫁人了！”
“她不像你这么穷凶极恶！”
“沐子！你说起来也读了书的！怎么能拿这些虎狼之词形容你爸！咋就穷凶极恶了？”
春生没有多少文化，虽然他对于成语也是乱用一气！但是词语的褒贬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沐子哭了， 她哭是因为，她的经历，她内心的想法父亲一无所知，她想妈妈了！女儿的心思只能告诉妈妈呀！
沐子因为要相亲，她又想起陈淼，自打被哥哥发现信件后，她再也不敢与陈淼通信了！
不知道杳无音讯的陈淼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会被逼着相亲呢？沐子心里一团乱麻。
……
此时陈淼正在遭受同样的命运，父亲逼他相亲。
陈淼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沐子又不敢打扰，沐子参加考试时他曾悄悄去考场看她，远远的给她加油。
在沐子母亲去世期间，他多想去安慰她，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找她，他悄悄地去了又悄悄的回了……
当父亲告诉他沐子亲口拒绝奶奶的提亲后，他痛不欲生，他常常把自己灌醉，酒后的他嘴里一直喃喃地念着林沐子的名字。
“这次必须去！”父亲又一次催他去相亲，面对着颓废的儿子，父亲有点恨铁不成钢了。
“你醒醒吧！不是跟你说了么！你的那个女学生，你就把他忘了吧！”父亲看着眼前醉眼蒙眬的儿子心疼地劝说。
“我就是忘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忘了林沐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掉她！”陈淼对着父亲顶嘴了。
“你奶奶那么大年纪了，为了你亲自去找媒人上门提亲，你的那个女学生除了长得好看点，一点礼貌都没有！奶奶连一口水都没喝就回来了！她那么小的女孩，懂得什么叫感情？说不定早就变心了，你还在执迷不悟！”
父亲几乎开始愤怒了，他为儿子感到不值。
“谁叫你们去提亲的！我不相信！不可能！你休想骗我！你就是骗我我也不会去相亲！”
陈淼的胃里一阵翻腾，头疼伴随着呕吐，他坚决不相信沐子会拒绝他！
“一个多大点的小姑娘，她能懂的什么是感情？你都这么大了，她等得起，你等不起，奶奶等不起，你就让我们少操点心吧！”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在骗我！骗我……”陈淼半醉半醒的语无伦次地说着。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好好的工作就没了！培养你这么多年，这都不说了！可是你要对你自己负责！人活在世上要学会面对现实！你不是要去北京么？贾老师的女儿贾珍珍在北京做了好几年生意，有她带你去不是少走一些弯路么？再说人家知道你的情况，还有意和你交往，你就好好珍惜吧！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你连一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还往死里作！”
“没有爱情的生活，我宁愿去死！”
“爱情是的什么东西？结了婚，你就明白了！爱情！啥也不是！”
陈淼醉眼蒙眬的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父亲的话在他的耳边车轱辘一般的来回滚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绞痛，吐出一股酸水。
“沐子！这是真的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明白沐子为什么拒绝了他！女人都是善变的么？或许沐子根本不爱他，那只是少女情窦初开时的一时兴起？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有难处！
他瘫坐在书桌旁，沐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是真的吗？他要给她写信，不管这信会不会被她家人收走，他不管了！他再也不能忍受这思念之苦！
他拿起纸笔，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父亲说的对！他他已经失去工作了！一无所有，前途一片渺茫，他真的能给沐子幸福的生活么？
写什么呢？他的手不觉骇然停下，热情渐渐退去，头脑里空荡荡的，找不到词句，他只能认命了。
眼泪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直到在母亲的搀扶下，倒在了床上，才昏昏然睡了过去。
……
他哪里知道沐子因为母亲去世的打击，因为对父亲的失望，她变成了一个忤逆的女儿，她一味的只顾着给父亲难堪。
凡是父亲叫她做的事，她都会倔强的回绝，她就是这样任性的回绝了陈淼的奶奶！
他哪里知道，沐子根本不了解提亲的人是谁，她根本不知道父亲带来的媒人是他的奶奶！
她只是单纯的让父亲难堪，只要能让父亲难堪，她不放过一切机会。
她不想看到母亲去世后的父亲能幸福称心的过日子，她不给父亲解释的机会！
她也失去了自己抓取爱情的机会，她不接受父亲给她的安排，却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她已经悄悄的偏离了人生的轨道，阴错阳差的错过了陈淼！
……
几近绝望的陈淼答应了父亲的安排，如行尸走肉般的他告诉自己，逢场作戏罢了，此生再无爱情！
相亲的饭局上，他不停的礼貌地给别人敬酒，对别人的敬酒也满杯回敬，陈淼终于成功的把自己灌醉了，他一直开始说醉话，他给对方展示着自己最难堪的一面。
他看到沐子来了，沐子含笑向他走来，眼里噙着泪水，
他心疼地说，沐子不要哭！一切都会好的！他拉起沐子的手，他说终于可以牵你的手了！我要带你去见奶奶！我要告诉她，沐子是绝不会拒绝我的！他挣扎着起来，他说不好意思喝多了！以后不会再喝酒的！
他奇怪明明嘴里说着话，耳朵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然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头疼欲裂，想要抬头寻找沐子，沐子呢？刚刚还在的沐子呢？
“你喝多了，都怪表哥他们一直灌你！你还好吧？要喝水么？”
耳边响起温柔的女声，是谁？陈淼仔细一看，眼前人原来是贾珍珍！
贾珍珍娇羞地冲他一笑，转身去拿杯子给他倒水去了。
就这样一个陈淼在贾珍珍看来却是如此率真可爱，她很满意这门亲事，她亲自护送陈淼回来就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几年贾珍珍在北京跑服装生意，一个女人是何其艰难，挑挑捡捡的总是遇不到心仪的对象，每次回来父母都为她的婚事发愁作为一个农村的大龄剩女，她也想开了，答应了父母和陈淼相亲。
见到陈淼的第一眼，她就很喜欢他的儒雅随和，她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没有白等！她不会再错过机会了！
陈淼长舒一口气，浑身再一次酸软下去，就一秒钟！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这一秒是死亡的体验也是重生的体验！
当父亲告诉他尽快订婚，年底完婚的时候，陈淼才惶惶然如梦初醒，这一回，他认命了！
就这样吧！如果不能是沐子，那娶谁不是一样呢？林沐子！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么？
他在心里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沐子！从此江湖路远再无交集！陈淼真的认命了！
他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