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探春推了手上那一摞一厚厚的本子, 正脱了鞋坐在炕上,抬头对黛玉道:“浮生偷得半日闲罢了,我想着今日必定忙乱, 细想本没有咱们的事, 便也不必上赶着去支应她们, 谁又想到你也来了。”
迎春在一旁安静的剥着栗子, 闻言笑了笑:“林妹妹可别恼,一听你来了, 香菱便道你也最不爱与人乱糟糟聚在一处了,忙赶着去接你去了。”
几人便又说了一番话,说着说着,说到今日来的亲戚, 几人还都没去见过, 便有了几分好奇。
迎春略带欣羡道:“我听说此次来的这几位姑娘, 外头夸的天花乱坠的,只说是样样都好,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侍书端着几个果盘进来,听得此话, 细细摆上盘子后,抿唇笑道:“二姑娘说的是, 那可真真是四位一把水葱似的灵秀姑娘, 才学、样貌、品行样样不差,出挑的紧呢,老太太也极高兴,估摸着像是要留在咱们家住呢。”
迎春道:“便如之前林妹妹一般?”
探春听了这话,忙拉了拉迎春,止住了她的话, 又抬眼去看黛玉。
探春素来知道黛玉是个心思敏感的,怕黛玉听了这话,以为迎春拿随便哪里来的些外八路的亲戚跟自己相提并论,心里不痛快,因此急急忙忙止住迎春的话。
却见一旁的黛玉面无异色。
探春扫过黛玉的眉眼,不禁回想黛玉的变化,旋即摇头失笑,自己竟是多此一举了,遂素手拎一杯果酒,拱手向黛玉示意,算作赔罪。
黛玉手搭在炉上,见此也不恼:“这样倒也好,这样大的园子里只你们住到底空了些。”
惜春皱眉道:“倒情愿空些,也不要来这一些人,平白扰我的清净。”
探春笑道:“你们这三言两语竟定死了不成?老太太还没发话呢,倒也不一定住下来。”
听了这话,香菱轻嗤一声,道:“你这么精干的人,快别在我面前糊弄了,凡是长了脑子的都知道,纵然老太太不留人,也有那多情公子巴巴的央求着人家姑娘住着呢。”
几人都知道香菱说的是谁,香菱本就与黛玉最好,自宝玉做出一幅痴恋黛玉的模样,又几番闹死闹活后,便看宝玉不顺眼了,偶尔刺他一两句也是有的。
何况几人也都是熟知宝玉性情的人,因此俱都了然,默然片刻,打个圆场,揭过不提。
几人聚过,中间又有平儿来找探春,言老太太留几位远来的姑娘们住下,携了探春去帮忙去了。
迎春见探春与平儿一前一后远去,皱眉浅叹,犹豫着轻声道:“唉,不知会不会安排在我这儿,我身边的人有几分倨傲,新来的妹妹们怕是使唤不动。”
惜春听迎春说完话,却突然冷哼一声,语气带刺道:“早便叫你收拾了那几个老货,你偏拦着,这会子又担忧什么。你可把心放回去,恶果都有你受着了,一时半会儿且还散不到旁人那里去。”
迎春听了,有几分难堪,低下头来,默然无语。
一时几人走远了,黛玉悄悄拉了香菱一把:“这是怎么了?”
香菱便说到前番迎春的奶妈妈不仅偷拿迎春的首饰出去当,还造假账,更有因迎春性子软,其他下人也都不尽心,时时倒要迎春拿钱去贴补他们一二的种种事。
说着,露出几分爽快的表情来:“那日她们屋子里的人拌了几句嘴,恰好被路过的四妹妹听到了,这才知道正正经经的府里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便禀了老太太,把那几个闹得欢的刁仆都打个半死赶了出去。”
“要我说,还是便宜他们了,应该细细的算出账来,叫那几个一笔一笔还了才是,若是不还,必得送官。只二姑娘是个好性的,就这样罢了,四妹妹也恼她太过忍让,这才与二姑娘拌了几句嘴。”
黛玉听了,才放下心来。
只是,若说送官,再不可能的。权贵之家,大有不能宣扬的私密之事,怎愿送官。
另一旁,宝玉与人吃酒,刚刚回来,听门房说林妹妹来了,还有其他亲戚今日一同上门了。
宝玉不在意其他亲戚,但对于林妹妹来了,自己却不知道,不知白白错过了多少与林妹妹相处的时间,而懊恼不已。
于是急匆匆往荣禧堂赶。
可巧不巧,正往内院走着,又被贾政抓个正着。
宝玉登时便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定然不能好过了。
确实如此。
贾政今日下朝见着了沈喻,沈喻自然知道今日黛玉去了贾府,为防宝玉又去缠着黛玉,弄些不自在,便有意与贾政聊了几句,聊到宝玉身上。
贾政本便一肚子怒火,见宝玉吃了酒回来,更是怒其不争,开口便是一顿训斥。
又说贾琏与宝玉本是同辈人,自己还当他不上进,如今看来,可比宝玉这个混吃等死的风月纨绔好得多。
却说这时贾琏因古扇与贾赦闹了些不愉快,挨了些打,贾赦扇子没买成,虽然心中仍有怒气,但听闻贾雨村被抓,便安静下来,再不多话了。
因着此事,贾母都夸贾琏心思明,对贾琏也越发重视了。
贾政再见这一个孽障,一时把他掐死的心都有了。
宝玉对父亲骂他的词汇也已经熟悉了,只好心里想着林妹妹,祈祷快快挨过去。
等贾政又按着以前的流程检查完他的课业,再骂一轮,宝玉便知道差不多能结束了。
只是等宝玉来了,恰恰黛玉已经跟着香菱出去了。
见面前来了水葱一样的四个姑娘,张罗着让几位姐姐妹妹都留下,虽则热情,与以往相比却略显浮躁。
贾母与王夫人都看出宝玉的心不在这儿了,贾母还拉着薛宝琴的手可惜了一下,让宝玉先走了。
王夫人见状,悄悄使丫鬟告诉宝玉,黛玉如今在哪儿。
宝玉听了,喜得连连跟那丫鬟作揖,满嘴好姐姐的唤着。
那丫鬟羞红了一张脸,含情脉脉的瞪了宝玉一眼,回身跑了。
“贾宝玉见姑娘跟贾家姑娘们在一处,便想拉着姑娘单独聊天儿。要说贾宝玉今年也十五了,半点儿不知男女大防,兴许是跟园子里的姑娘们玩惯了,上去便也要拉林姑娘的手,林漾姑娘一气挡下了,直说‘公子要有什么话,现下说便是了,何必背着人来,再一个,姑娘也大了,公子还是尊重一点’半点儿没让他靠近。”
沈喻对回话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便静悄悄退下,一旁的侍从引着他领赏去了。
“那贾宝玉看起来是个痴憨的,虽则林姑娘自己也有意避嫌,却挡不住那姓贾的眼巴巴的瞅着林姑娘,主子不得不防。”
沈喻听了,合上那一册子郑平江着人送来的贵公子图册,揉了揉眉心,对白庆道:“我何尝不知道呢。”
白庆一笑:“主子这竟不知是在养妹妹还是养女儿,色色担心,我瞅着倒能赶上林大人那样操心了。”
沈喻虽则从前心里也拿黛玉当妹妹,如今听这话却有几分烦闷,尤其如今看了这一册子的‘青年才俊’,想到林妹妹将会嫁给他们其中一个,从此相夫教子,了此一生,沈喻心中便生出一股不平来。
若是此时不是古代封建社会,林妹妹这般女子何必顾忌什么流言蜚语,循规蹈矩的拘在宅子里过一生。她喜欢作诗便作诗,喜欢出门便出门,多么自在。
他相信郑平江不会拿不好的人来糊弄他,可即便这样
沈喻拿出其中的两、三位年轻公子的画像来,交与白庆。
“后日太子殿下要办一个清风宴,问他一声,能不能添上这几个人,我得亲自去见见他们。”
白庆领命而去。
出了屋子后,与朱溪对视一眼,无奈叹一口气:“得,这位爷,还没开窍呢。”
朱溪扶额一叹:“你说说这叫什么,他自己不急,我们在这儿替他急得不行。改日真叫人家娶了去,他上哪儿后悔去。”
薛家
薛蝌也暂时也住在贾家,薛宝琴更是直接住在了园子里。
薛姨妈与薛蝌兄妹两人见了,一时又说起薛蟠。
薛姨妈如今也接受了现实,提起薛蟠的语气也平静了些,只是又说后悔没早日给薛蟠留后,如今她们这一脉真便要绝后了。
薛蝌也明白自己入京就是要接下薛家主家的生意的,既然领了这么大的恩惠,便不能忘恩负义,便立马跪地发誓,日后娶妻生子,长子便过继到薛蟠这一脉。
薛姨妈顿时流下泪来,连声道着好孩子,把薛蝌扶起来。
连薛宝钗也心里微微一定。
薛蝌又问如今家里人住在何处,薛宝钗便答:“哥哥如今痴傻,在这边容易冲撞了,妈便在不远处买了个小宅子,哥哥平日里就在那儿,我跟妈这两天也都把东西搬过去了,如今我们家事多,不好总躲在亲戚家偷闲,这两天也便走了。”
宝钗话说的不错,但还有个原因,是为着避嫌,如今她已十七,既不打算嫁与宝玉,便得重视起名声来了,自然最好搬走才是。
薛蝌点点头:“这是正理,只是若我们都走了,宝琴怎么办,宝琴跟着上京来,也是有一桩事,宝琴与梅翰林家的婚事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
显见薛蝌也是早打听过了宝玉的名声,不放心宝琴住在这儿。
薛姨妈道:“老太太喜欢宝琴,她是超一品的老封君,又压着姐姐认了宝琴当干女儿,日后宝琴有了这一层,出嫁也能让人家高看一眼。”
薛蝌听到这儿,先看了薛宝钗一眼,见薛宝钗虽然面色不太自然,却并没有半分听到儿女婚事后躲羞的意思,便明白宝钗不单单是一个未婚小姐了,家里的大事,宝钗也是有发言权的。
薛蝌自己也知道,薛家日渐没落,梅翰林家对这门婚事并不会很积极,此刻需要借贾府的势。
只是“若我们都走了,宝琴自己不可久留。”
薛宝钗道:“那是自然,这几日我陪宝琴留下,妈也时不时来看看,等老太太过了热闹劲了,咱们便提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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