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帝国
弗兰德八世与科赫被收押的七天后。
流窜于整个卡兰帝国境内的帝国军已经基本清剿完毕，帝国内部矛盾暂时划一段落。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目前为止对罗兰和海恩斯等人来说还暂时不能休息。
王都斯帕德亚城的一个简陋民宅内。
身着平民织物的金发少女端着一盘热茶敲了敲门。
见无人回应，蕾安特推开门径直走入小屋。
烛火的微光在黑夜中颤抖，一叠又一叠纸质文书挤压于木桌之上。
『即便是公务在身也请注意休息。』
金发少女手中的茶杯递到罗兰面前。
『谢谢。』
大脑一片混沌的罗兰放下蘸水笔，接过热茶喝了一口。
『那么进展如何了？』
蕾安特好奇地一页页翻动文书，大概的内容不外乎如此——
『地方欠收，领主申请减少赋税』又或者是『请求王都分发物资援助』，而其它鸡毛蒜皮的小事则由反抗军同僚的各位齐力分担。
『这几天我把皇室粮仓能够调配的储粮下发到了受战争灾害侵袭的各地，按理来说战事平息后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耕种了。』
罗兰十指交错，神色苦恼地支撑着额头。
『然而结果却是，接受赈灾的部分地区非但没有恢复生产。提出的援助要求反而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现有的资源根本无法满足。』
能够免费获得一公斤的粮食，就会继而谋取两公斤，三公斤，四公斤。。。
帝国人民的定势思维是，曾经贵族剥削他们的那一部分，理应由新帝国偿还。
但今时不同往日，剥削的主体已经消灭。
继续放任人民形成惰性思维，无止境的援助只会带来一个后果，那就是所有人一起饿死——
『皇室的储粮还剩多少？』
蕾安特放下茶杯，倚靠在桌边。
『不足五分之一。』
听到罗兰的话语，金发少女皱了皱眉。
『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去说服他们。』
要解决眼前的困境，除了身体力行，蕾安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我会暂时免除所有类型的赋税，各地的领主就麻烦你了。』
结束交谈后的蕾安特背靠着木门，在寒风中呼出一丝热气。
少女垂下头，看向地上石板凹陷中的积水。
那是拥有一头及肩金发与雪白肌肤的女孩，衣着却朴素地有些单薄，棕色的苎麻布织成的长裙根本无法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
她舍弃了身为皇族的尊严。
罗兰则是为了帝国民众选择屈身于简陋的民宅之中。
自从皇室式微，玛法雷斯龙岩之山便划为了禁区，成为了『鹿角兔魔王』的栖息之地。
克蕾亚的契约魔物将成为帝国的守护与象征。
至于罗兰的『远古寒鸦领主』，也即将返程。
城中的所有酒馆虽仍在经营，却没有多少顾客。
人们不是正在休息，就是参与到反抗军的修缮与重建活动之中。
因为有着相同的愿望，所以会更加理解彼此。
蕾安特走向灯光昏暗的街区，越过酒馆来到一旁的马厩。
『海尔法，我需要一匹骏马。』
看到熟悉的面孔，正在搬运草料的青年马夫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旧帝国的公主。
『蕾安特小姐？您不是去安排赈灾事务了吗？』
海尔法放下手中的草料说道。
蕾安特的口才与游说能力反抗军有目共睹，仅花费四天便平息了帝国境内七成农民与奴隶主的暴动。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蕾安特真正想要的，是废除卡兰帝国的奴隶制，甚至于废止贵族世袭的体系——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罗兰拜托我去说服帝国境内的领主。』
蕾安特的声音有些苦涩，毕竟她也深知贵族群体中总有那么一群贪婪成性的人。
至于要怎么处理，她的方法有很多。
其中最有效者，莫过于游说，抑或。。。
——暗杀。
『那你要去的地方就太多了，确实需要一匹耐力、脾气上佳的好马。』
海尔法叼着一根秸秆走进充满青草气的木棚内，几秒后牵着一匹红马走了出来。
『这是赤山马，耐力极强、可以连续三天跋山涉水而不进食，卡兰帝国皇室贡品之一。对于她。。。我想蕾安特小姐，您应该比我更熟悉。』
海尔法小心地抚摸着通体赤色的母马。
母马抖动着耳朵，灵动的眼睛仿佛通人性一般，她的体型足以媲美一些诸如棕熊或是驼鹿的大型野兽，即便如此，也没有过多表现出野性的即视感。
赤山马。。。
蕾安特走到近前观察。
的确，作为皇室御马而言、『赤山马』吃唯一的不足便只有性格过于温驯，无法作为战马使用，其余速度、耐力方面，却与帝国另一种贡品『斯帕德亚森林马』不相上下。
『赤山马』在速度方面有『赤风』的美誉，可见其速度之迅捷。
蕾安特踩着马镫骑乘而上，一切都没有任何阻力。
金发少女握住缰绳来回走了几步。
蹄铁踩在地面上的每一次都发出了厚重沉稳的声音。
『她有名字吗？』
蕾安特神色痴迷地拂过赤山马的火红鬃毛。
『设得兰。』
『那我们走吧，设得兰。』
蕾安特自信地挥舞缰绳，很快便消失于夜幕之下。
新帝国的建立除了需要蕾安特这样的文职人员，也需要骁勇的战士，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霍斯山脉关口——前锋堡垒。
十队气质上优于反抗军其它成员的精英士兵整齐地站在花岗岩砌成的城墙下方，等待着指示。
在场的反抗军精锐约有五百名，挑出其中任何一位，战斗素养与身体素质都足以击败一只三星魔物。
三星级魔物的水准，是诸如『烈牙猪』和『食肉貘』这样仅比中型野兽——灰狼强上几分的个体。
一位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战士，全副武装的状态下想要击杀三星魔物，甚至不需要掌握任何法术或是契约之力，仅凭肉搏即可轻松制胜。
『罗兰老大召集我们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部分士兵已颇有微词。
即使军人有着服从命令的本能，却也不代表他们会服从一些不合理的决定。
这是一队骑兵，如今却被命令以步兵的姿态集合于此。
考虑到这一点，身经百战的巨斧阿斯塔同样来到前锋堡垒，他的职责就是等待海恩斯回到此地，并给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请诸位同僚耐心等候，我相信罗兰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阿斯塔瞪大了眼睛摆弄着自己的长须，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
只要是提及那位学识渊博、箭术超群的首领，所有人无不肃然起敬。
罗兰的人格魅力早在契约魔物很多年前就已建立。
『各位，久等了。』
身穿黑色罩袍的白发少年牵着一匹棕色驯鹿从密林中走出。
在这之后，一匹、两匹、三匹。。。越来越多的驯鹿于森林中冒头，数量也正好是五百匹。
这一幕在堡垒前的火光下显得尤为壮观。
『这些渺小的凡人不配接受我的力量，你休想。。。』
七神具——『苍蓝圣星』古铜色的戒指表面亮起一道蓝光。
『闭嘴。』
海恩斯冷冷地说道，在这之后洛德尔的声音也被掐断。
自从海恩斯发现『苍蓝圣星』有着压制洛德尔的功能之后，形势也随之发生了逆转。
洛德尔不再像此前那样随意地对海恩斯发号施令，他不过是寄宿于戒指中的一缕灵魂罢了。
现在，戒指更倾向于将海恩斯当成主人。
『既然你们愿意服从命令来到这里，我可以向诸位保证。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会获得实质上的蜕变。』
与战马相分离、站在地面上的的五百骑兵队员彼此用茫然的目光对视着。
他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各位不必理解，只需要走进森林内挑选一匹驯鹿即可，之后再回来原地待命。届时自见分晓。』
已知催化之神，也就是洛德尔的能力可以使魔物进阶，但据洛德尔亲口表述，他似乎还能唤醒某些野兽血脉之中的古老记忆。
——假如有的话。
五百名反抗军骑兵仅用两分钟便挑选完毕。
『请诸位将手放在驯鹿的头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下。』
所有骑兵都照做了。
『群体催化——！』
海恩斯抬起右手。
以『苍蓝圣星』蔚蓝色的光芒为媒介，棕色驯鹿形状的光之纹章穿过了每一位士兵。
光影闪过，所有驯鹿体型均扩大了不止一倍，接近四米高的庞然巨物对于人类来说已然需要仰望，更遑论那猛虎一般具有威慑力的健壮肌肉，以及那状若刀锋的岩石鹿角。
『猎刃驯鹿★★★★★★』
技能：『地裂波』，『大地践踏』，『素食动物光环』，『冰霜舞动』。
武装：『玄武岩铠甲』，『石英石长枪』。
这五百名建立契约的骑兵体内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在涌动，并且借助『素食动物光环』，所有人都掌握了通过食用植物快速获取身体所需营养与水份的特殊本领。
如果是草地肥沃的地形，甚至于不需要携带任何辎重与补给，可以做到无限续航——
『这是。。。何等的神迹！？』
巨斧阿斯塔不由自主地走到每一个骑兵身前按压他们身上岩石般纹理的致密肌肉，同时观察那桀骜不驯的驯鹿们。
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些改变只在一瞬间即已完成。
『海恩斯，这都是你做的吗？』
阿斯塔以一种钦佩的眼神询问。
『是。』
事到如今海恩斯已经不打算再故作遮掩。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觉察到了，这是魔物契约。而你们眼前的正是六星魔物——猎刃驯鹿。』
『这。。。』
比起海恩斯的接受程度，这些骑兵精锐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直到一名骑兵蹲下身吃草，他才惊讶地发现青草竟然有种神秘的充饥效果，吃了两把便感觉精力充沛。
『素食动物光环』不仅有食用野生植物充饥的效果，还有提取其中对人体有益物质的附带特效，杂质则会被排出体外，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他们的嗅觉。
于是接受到契约记忆灌输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实践着法术之力与魔物武装——
『大地践踏』、神秘的特技，以自身为中心，二十米半径内、每隔半秒触发一次小型地震，持续五秒。
『地裂波』，金色的冲击波，共有两次。
『冰霜舞动』，召唤一道十米半径的冰雹龙卷风，持续七秒。
假如有这样一支骑兵团，边境巡逻应该也就不成问题了。
『与契约魔物建立战友关系、提升技能熟练度，随心运用魔物武装。这三者是提升战斗力的重中之重，给你们两天时间去练习，时间一到立刻前往帕森斯国境线，你们将在那里遇到新的长官——』
海恩斯神情庄严地喝令，亦即罗兰的安排。
『是！』
骑兵团对这位白发少年的话语已深信不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巨斧阿斯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憨厚的大脸。
毕竟是反抗军的指挥官之一，看到部下实力超过自己总会心生芥蒂。
既然如此。。。
『哦，我忘记准备阁下的那一份了。』
海恩斯面无表情地回答，内心世界与神情如出一辙。
尽管海尔法，诺顿和阿斯塔都是罗兰的属下，但罗兰却并没有提过类似的要求，他只是拜托海恩斯帮助训练军队而已。
不过比起日常体能训练，与魔物进行契约的效率要快上十倍百倍，所以海恩斯才会这么做。
『开。开玩笑的吧。。。？』
阿斯塔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并非如此。而且森林中现在暂时找不到其它魔物了，如果说有什么可以作为替代的话。。。』
海恩斯走到矮人壮汉面前，从地上拾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龙蜥。
『这个。。是不是太过迷你了一点。。。？』
阿斯塔面露难色。
那是一条只有拇指大小的暗红色蜥蜴，身上挂满了湿滑粘液。
用手指一捏就能掐死的小动物。
『拿着吧，把手掌摊开。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壮汉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条尤为可爱的龙蜥。
——催化。
海恩斯心中默念。
赤色的蜥蜴形光之纹章同时穿过龙蜥与阿斯塔的身躯。
光影闪过。
状若鳄鱼的赤红色鳞片爬行动物出现在了原地，同时阿斯塔的身躯也拔高了一截，开始变得有些不像矮人了。
进化后的龙蜥吞吐长舌舔舐着阿斯塔的下巴。
『龙蜥喷火者★★★★★』
技能：『喷火』，『陆地疾行』，『硬化鳞片』。
武装：『火焰剑』。
『的确感觉到力量有所增长。』
阿斯塔纳握了握双手，手持巨斧挥舞了几下，感觉就像是孩童的玩具。
应该换一把更重的斧子，阿斯塔心想。
——催化。
亚龙种光之纹章出现，再次如法炮制。
『龙蜥喷火者』的前肢迅速缩水，脊背、腿部与头颅同步膨胀，牙齿也变得犹如钢锯锋利，并成长至十米高度。
『恐怖丛林暴龙★★★★★★★★』
技能：『烈焰鸟』，『丛林霸主的咆哮』，『钢尾鞭笞』，『恐怖光线』。
武装：『熔岩战斧·左手』，『熔岩战斧·右手』。
这次，阿斯塔直接消失了。
『洛德尔，这也算是契约的一部分么？』
海恩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看来现在这位神明似乎相当不愉快。
『海恩斯阁下。』
白发少年的身后传来孔武有力的声音。
海恩斯转过身。
是阿斯塔。
分明是矮人，身高却突破了两米，卡兰帝国平均身高并不算矮，可这早就已经突破矮人以及正常人的体格范畴了，称之为巨人倒是很形象。
这位红发壮汉除了古铜色的皮肤、脸上还保留着矮人的长胡子特征之外，几乎看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和矮人搭的上边的元素。
『感谢你无与伦比的魔力，使我得到洗礼。』
阿斯塔心悦诚服地单膝跪地。
他虽出身军事贵族，却已经很久没有行过贵族礼了。
礼仪家教通常为贵族所器重，但阿斯塔是一位武夫，这也就决定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用拳头和意见不合者进行『辩论』。
『这样的话、我该做的事就告一段落了，也请你监督好猎刃骑兵团诸位的训练工作。』
『是吗，连骑兵团的名字都想好了啊！』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脸颊，阿斯塔兴奋无比地说道。
『这个名字也许不会一直用下去，以后你再取个新的吧。』
白发少年的脸上面带微笑。
海恩斯已经完全接纳这些生性善良的人们了。
暮光之下，一头通体黑色的龙王降临于前锋要塞的上空，龙翼舞动的风压冲击森林内的每一寸枝叶，强烈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
十星魔物——『黑钢龙王·阿特拉斯。』
丛林恐怖暴龙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
『那么，先行一步。』
海恩斯同样展开漆黑龙翼，与魔物一同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