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绝望
一群人还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回到了福安村。
秦蕙今晚怎么也睡不好，陈绍池一回来她就醒了。
陈绍池还以为是自己惊醒她了，连忙上前把人抱进怀里，“对不起蕙蕙，我刚刚是不是声音太大了？”
秦蕙摇摇头，靠在他带着些凉意的胸前，轻声问：“找到了吗？”
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陈绍池把下巴放在秦蕙头顶蹭了蹭，“没有，明天我们再下水看看。”
“是不是真的……”
陈绍池知道她怕这些，不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低头堵住她的唇，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许瞎想了，你好好睡觉不要想这个，我们明天再去看看。”
秦蕙温顺地点点头，双手却把陈绍池抱得更紧了，心里很不安的样子，“你也要小心，河里不安全。”
“嗯，我会很小心，一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蕙蕙别担心。”陈绍池拍拍秦蕙，试图让她放松些。
怕太用了会压到她肚子，只好哄着秦蕙说：“我们睡觉了好不好，时间很晚了。”
说完就躺下去把秦蕙温柔地捞进怀里，手掌轻抚着她纤薄的后背，“乖乖睡觉了。”
就这样，秦蕙在熟悉的怀抱中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绍池就轻手轻脚起了床，其他人也是和他一样，没等到天亮就起身了。
不一会儿，福安村年轻些的男人基本都聚集在了一起。
“咱们早点去，到隔壁村的时候正好天亮，也好早点去找找绍湖……”
“我昨天回来咋都睡不着，睁眼等着时间过去，好早点去找咱们绍湖兄弟……”
这些大老爷们，平时就爱在一起插科打诨，一个村的兄弟，大家差不多一起长大，原以为大家老了以后还能一起带带孙子打打牌，再不济一起坐在村口喝茶侃大山，各自聊聊年轻时的风光事迹，却没想到有人中途掉了队。
一行人又来到了河边，会游泳的下水，不会游泳的沿着河边继续找。
陈绍池带领要下水的人做好准备事项，热好身，再分批次依次下去，岸上的人时刻注意水里的情况，最大程度保障大家的安全。
但是计划执行得并不顺利，无论是河里还是岸上，都没有陈绍湖的影子。
大文这两天一直都帮着陈绍池他们找人，此时他正蹲在陈绍池身边，有些欲言又止。
陈绍池瞥一眼大文，动作迅速地把衣服穿上，“你是有话要说吗？说吧。”
“我们村里老人说的，这条河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下面的形势很凶险，这么多年了，掉下去的很少能活……”大文边说边打量陈绍池的脸色，见他不介意，才接着道：
“陈绍湖不见两天了，一般过个三五天的，就会飘起来，咋样飘起来你知道吗？就是……”
陈绍池打断他，“我知道。”
一般来说，人体密度和水的密度非常接近，密度较大的人更容易沉入水底，密度小的人更容易上浮。
要是陈绍湖真的溺亡了，经过这么两三天，体内的微生物会对人体内脏进行分解，分解产生的甲烷和硫化氢等气体就会存在于上半身，导致上半身的密度小于水的密度，从而尸体就会浮上水面。
“你知道就行，总之，之前也出过这样的事儿，前两天到河里找是找不到的，只能等他自己浮上来……”
大文年纪不大，但是也亲眼见证了几次这条河里发生过的事，对于后续的事情已经有了经验，眼看着陈绍池带着人天天这么找，就忍不住想劝劝。
陈绍池没说话，他知道可能费这么大力气，最后还是只能等着陈绍湖自己浮上来，但是这是自己的堂兄，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如今只想尽最大努力早点带他回家。
第三天早晨，又是天不亮就出发，终于在刚出村子的河岸边找到了陈绍湖。
是这几天跟着陈绍池他们早出晚归的王桂英先看到的。
“那儿有人！是不是我家绍湖？是不是我家绍湖？”王桂英一看到河面上的黑点，直接就撒开腿不要命般跑过去。
“绍湖！你快上来！你听到没有，很危险快上来……”喊了几声，河面上躺着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王桂英死死盯着陈绍湖，眼睛里流出一连串泪珠，嘴里还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这时才四月底，夏天都还没到，早晨的河水非常冰冷，陈绍湖的上半身就这么露出水面，随着河水的流动幅度很小地移动着，像是躺在河里不怕冷似的。
没找到人的时候希望早点看到他，结果现在找到了，却不得不面对这么悲惨的事实。
把陈绍湖勾到岸边，一些大男人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桂英哭得身体都在发抖，跌坐在陈绍湖身边，手伸出去轻轻抚摸他已经变得有些恐怖的面孔，一触到那冷冰冰的皮肤，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指尖的冰冷实实在在地表述了陈绍池的死亡，让王桂英这几天的绝望继续走向悲惨结局，她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在见到陈绍湖之后全部丢失，整个人软趴趴一倒，昏死过去了。
死者为重，陈绍池一言不发把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盖在陈绍湖身上，陈绍江和陈绍海默默走过来，小心翼翼把他抬到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上放好。
“绍湖，咱们回家了。”
众人搭手，轮换抬着陈绍湖，走上了回家的路。
原本应该是大家一起热火朝天忙着春耕的日子，福安村却有个年轻大小伙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还得村里人合着伙才去把他找回来。
陈绍池一行人带着陈绍湖回来时，福安村的村道站满了人，全都静默地欢迎他回家。
陈绍湖被抬着，经过他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路过他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也许，这也算一种告别。
最后，他被放在自己的家里，身边围着的是无法再触摸到的妻子和儿女。
老人一声声哀叹哭泣，女人精疲力尽的哀嚎，孩子稚嫩绝望的哭喊，把这个小小的院子笼罩在悲痛之下。
陈绍湖，下次记得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