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诊断
位于连城城北区的影视城里，凌晨四点就已经开始了布景工作。
司意双手交叉于背后穿着黑色的女士西服，站在片场的边缘，目光紧随着场景内的温故，她身着红色的婚服正在走位。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司意退至景外接起，司禾的电话。
“当家。”
“温故呢”
“正在婚礼走位。”
“婚礼”
司禾原本全神贯注在手中的文件上，听见婚礼两个字提起了兴趣。
“拍戏。”司意声音一如既往巴不得说话听不出语调，公事公办，没听出司禾的兴趣。
“当家，夫人昨夜一夜没睡。”
司意盯着场内跟合作演员对戏的温故，把温故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实情告诉了司禾。
她睡眠浅，听得出来温故昨夜一晚上都醒着，即使能感觉出来她在放轻动作，但是一整夜还是听到了132次叹气，36次翻身。
“她睡前安定吃了吗”
“吃了，我看着她吃的。”
司意的话勾起了司禾的回忆。
他离开连城去f国的那天早上，他叫温故起床的时候，床上装睡的人因为他盖被子屡次失败没忍住笑了出来。
“咚咚咚”玻璃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是贺周。
“当家，拉斯维加斯那边传来消息，东西拿到了，她又找了新的保护伞，从我们的人手里逃走了。”
司禾撇了一眼贺周，蹙着眉：“东西先送回去，交给老当家保管，联系林离温故想拍的戏是哪几部，其他的合同交上来，下周一把违约金付了违约吧，顺便通知那边出入境管理局，该限制的还是限制吧。”
贺周听言愣了一下：“那和小嫂子的合约”
当时的合约其中一条就是司家保证赵思荣的来去自如。
跟出入境管理局打好招呼之后，就相当于违反了这一条。
“这跟你小嫂子没有任何关系，她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司禾的目的不过是要让温故自己管理自己，既然已经成年自然该自己做主。
“当家，人到了。”
门外的秘书通知的声音穿过了玻璃门，会议室里几个合作商已经到位。
司禾把夹在指尖的烟头按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给温故留了言，他的归国时间提前了三天，改到了明早。
大步迈出办公室，一直走向走廊另一侧的会议室，这个会议，是司氏近一个月忙碌的最重要的合作。
夜晚，司意知道温故防着她，闭着眼睛一直装睡，温故起身两次，喝了两次水，吃了两次安定，一次一片半，一共三片，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四点才真的睡着。
司意做事向来干脆果断，在温故睡着之后就给司禾发送了微信，“夫人今夜吃了两次安定，一共三片，刚睡着。”
许是那边的时间也正巧在深夜，微信发送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应。
片场七点半开工，温故一觉睡到了七点钟，林离进来叫她起床叫了几遍都没起来。
看着不省人事的司意，太阳穴突突直跳，夜晚进了温故肚子的安眠药让司意有些发慌。
直接一把横抱起体重轻如纸片的温故，感觉到自己在睡梦中身体突然腾空，温故微微睁开了眼睛，但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到了客厅头后仰着靠坐在沙发上。
“司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能一把抱起我!我还没睡够!!!”温故任由化妆师给她化妆，嘴巴上还在抱怨司意的不近人情。
“夫……温故……我本来是想送你去医院的，毕竟你吃了两次安……”司意的话总是说到一半改口，最后的两个字被温故的小眼神瞪回嗓子眼。
“两次什么东西”
林离拿着给温故买的美式咖啡，看着温故一睡不起，这会还眯着眼睛不肯醒，闹着起床气不肯吃早饭，司意虽然不近人情，但是脾气也是真的好，从温故起床吐槽她已经连续十几分钟，居然也没生气。
“没事，就是叫她起床两次都失败了，只能直接抱她起来了。”司意随口回答着，林离笑了笑，拿着一份早饭放在司意面前，端起美式递到温故嘴边。
“啊——”温故躲避着林离递上来的咖啡，歪着头碎碎念，“我都没睡醒就叫我起来，你们太狠心了————”
化妆师们对视一眼，正在画底妆的爱思打趣温故，“我们敬业的大明星，工作的时候可从来不赖床，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没睡够。”温故不敢说昨天晚上实在睡着就吃了两次安定，林离知道了，一会儿肯定要抓她去医院。
温故正这么想着，套房的门被一只大手径直推开，房卡的“滴滴”声竟然落在了开门之后。
这间屋子一共三张房卡，温故，司禾，林离。
这会林离和温故都在客厅，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司禾。
司禾一进门就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鸭舌帽，还有黑色的外套，拉上温故的手腕就要拉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温故的困意因为突然出现的司禾彻底被打消。
“林离，跟导演请半天假，我带温故去医院。”司禾不等林离回答，拽着温故就往外走，温故被司禾拉着，两个人的腿长差了些距离，她只能小跑着跟着司禾。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什么事都没有去什么医院”
“哪有天天请假的，保密协议白签了”
“司禾”
温故盯着司禾一张阴沉的脸，问了半天一个字都不回复，街边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司禾一言不发把人塞进了副驾驶，绑好安全带，自己马上坐进了驾驶座。
“司禾你手机响了半天了。”
温故小心翼翼提醒着司禾，他那个手机已经响了一路，司禾阴着脸没回答伸手把手机关了机，瞬间车厢里陷入了寂静。
十分钟之后，原本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一下子就出现在了面前，温故愣着神，不明白来这地方是来做什么，她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全了，现在只需要每天涂除疤霜而已。
司禾拉着温故的手就往医院里走，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七拐八拐，到了医院三楼角落的一间诊室门口，司禾才停下脚步，温故抬眼门上赫然几个金属字———“心理学科主任办公室。”
温故反应过来就退步要走，又要做那些乱七八糟的试题，她可没时间。
司禾一把拦住，四目相接之间，温故明白了今天跑不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温故的腰间，纤细的腰部宽度还不如司禾一个手长。
一进门，司禾就先反锁了诊室房门，医生早就接到了司氏的消息，也不询问，先掏出了一打试题放在温故面前。
温故看着面前的试题，抬眼扫视着这间诊室，宽敞明亮，原木色的木地板，米白色的暗纹墙布，她坐着的位置是一张软椅和圆形的白色圆桌，整间屋子都透露着让人全然放松的气息。
温故叹了口气，拿起笔，开始写面前的题目。
司禾和医生站在另一扇门后的小房间交流，温故一个人留在诊室作答。
“她有长期睡眠障碍，一直靠助眠安定入睡，除夕那天出了些意外，半颗安定加到了一颗半，昨天吃了三颗安定才睡着。”
司禾把所有的重点汇聚在一起，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面前据说是连城最知名的心理学家。
“温故是我师父的病人，先做个心理测试，我看她挺乖的，好好写题呢，进门还笑呵呵。”
听见是面前这位医生说温故是他师父的病人，司禾盯着温故的眼神又加深了几分，她的安定应该就是那位师父开的。
无数的疑问涌上司禾的大脑。
当时调查温故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查出来温故的病情，甚至连她长期服用安定这件事都没有查到任何记录。
之前以为现在的小孩子几乎多多少少都有些失眠，作为演员的压力让她养成了安定助眠的习惯，但当药量陡然加至三颗，司禾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面对温故，医生又瞥了一眼，在连城，顶级的流量演员出现在医院随时都会引起新闻头条的关注。
医生没说出心中所想，他想等温故的试题做完之后，再当面询问，出于尊重病人的隐私，医生并没有告诉温故的完整病情，她在京城第一医院的心理学主任那里已经看了三年的病。
诊室里没一会儿就传来喊声，温故的声音都听着一切正常，没有一丝忧郁，甚至活力十足完全符合她十八岁的年纪。
“平时的兴趣？这么多吗？”
医生看着温故写的答案——看小说，听音乐，打游戏，跟正常人的兴趣别无二致。
“年轻人都喜欢这些。”
温故盯着医生，等着面前这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看下面的答案。
令她意外的是医生没再提问。
“你要不帮我去买个东西一包烟就行。”医生支了支鼻梁上的眼镜框，温故一脸问号诧异两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我去买不会被人直接扛走吧”
“不会，你到我们内部的小超市去就行，就在楼后面。”温故听着医生的态度，立即明白这个烟她是必须得去买了，怕是有话要跟司禾说。
温故关门出去，司禾坐下身子，担忧的看了一眼关闭的门，“没事的，内部的小超市一天都不会有客人。”
“试题有问题吗”司禾点了点头，重心重新放在温故的心理测验上。
医生刚想说些什么，电脑上的内网提示了一条信息，是远在京城发来的———尊重病人隐私。
医生的反应很快，立即转了话锋，重新组织语言。
“按照温故的回答她的心理十分健康，甚至向上又阳光，她如果平常一切正常，甚至说说笑笑，但是如果梦魇长期缠身，不仅对睡眠造成影响，身心也一样，她有没有出现过梦游？”
梦游？在星月湾的那个晚上，他心惊胆战的抱了她一整夜，正是因为梦游。
看着司禾不回答沉默的样子，医生的问题一个个接踵而至。
“是不是平常看上去就像是个正常人？”
“是。”
“甚至于是人群里负责搞气氛的人？”
“是。”
医生知道身为家属得知病情的心情，看着司禾的样子，只得在诊断书上写了——阳光抑郁症中期。
此病早期无典型症状，一般发现及确诊就已经是中期。
“我只能先写我的诊断，你们也不会一直在连城，回了京城之后尽快带她去找我师父，需要更详细的诊治，至于这一份问卷，我猜我们都被她骗了，演员的心理疾病，没那么容易看。”
温故推门进来的时候，还一脸轻松的伸手把那包烟递给了医生。
司禾整个人都陷入医生的诊断里，暂定为阳光抑郁症，医生最后说的，温故根本没有在认真作答，等于这一份心理检测，就是她演的一出戏，她把自己隐藏成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
司禾把温故直接送去了片场，口袋里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副驾驶的温故一路上不断吐槽着司意多粘人多冰冷无情，听着她絮絮叨叨不断的话，原来之前都是他想错了，他以为温故最近情绪好了很多，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原来她只是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