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尘埃落下
“在我将它传授给你之前,有一点你要先记住,孩子。”记忆中的父亲声音有些沙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发动‘午马’的刻印。”
“啊?为什么啊?这刻印这么厉害,直接用来结束战斗不是省时省力?”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
“异兽的刻印对身体危害极大!”另一个声音响起,听上去比男孩要成熟一点,“最好是在危急关头用来保命。”
“可是遇到生命危险的话,不是有哥哥保护我吗?”
驰风摇了摇头,从已经有些模糊的儿时记忆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想起‘午马’的刻印怎么发动了。
“是打算放弃抵抗了吗?可惜有些太迟了哟?”
“猫头鹰”摆动着翅膀,悬浮在半空中。那只由灵力创造出的白色猫头鹰站在他的肩头上,两双无法转动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驰风。他能注意到驰风身上的灵力正在减少,但他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耐心等待着他的下一个破绽。
先将灵力放空……然后引导它们在身体周围流转……
驰风闭上了眼,“午马”的刻印相当复杂,但在父亲的训练下,他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完成整个刻印。闭上眼来得更快,他在赌“猫头鹰”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袭击,或者攻击不会在他完成刻印前命中。
“再见咯,小帅哥~”
男人肩膀上的白色猫头鹰已不见踪影,再次出现时,是在驰风头顶。这么近的距离,驰风已经不可能躲开了。
男人把脑袋转向车队的方向,自己这边已经解决了,不知道阿成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眉头突然紧锁起来,扭头向下看去,自己的猫头鹰居然扑了个空,而且傻傻地撞到了地面。驰风的身影已经从原本的位置消失。
怎么可能?距离那么近,就算那家伙用自己最大的速度躲开,自己的猫头鹰跟踪的可是灵力,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躲,攻击都会立刻转向跟上才对。
然而猫头鹰的目标却突然丢失了。就算他隐藏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移动那么快也会有灵力波动才对。然而驰风所处的位置刚才还满是外放的灵力,如今却连一丁点儿都没剩下。毫无征兆地消失了,甚至连半点移动时发出的声音都没有。
“该说再见的是我才对。”
男人立刻将脑袋转动了一百八十度,那模样看上去十分诡异。常人见了肯定会吓一跳,然而如今被吓一跳的却是他。
驰风正飘浮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没有任何敌意,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相当平和,像是在跟熟人交谈一样。
男人恐惧的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表情,而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他想也没想,将地上的白色猫头鹰召唤回来,这比重新用灵力变化一个要快的多。同时准备与驰风拉开距离,不知为何,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相当危险的气息。
但男人刚打算行动,就注意到了自己已经身处风场之中。无论他如何努力,周围不断生成的狂风让他难以移动分毫。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驰风身上的危险气息来自哪了,就像自己没有察觉到风场的存在一样,他也感应不到驰风身上的灵力波动。若不是他开口说了一句话,自己估计现在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奔腾!”
驰风没有跟他废话,一脚踩在了男人转过来的脸上。两人迅速向地面坠去,落地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一股狂暴的旋风以他们为中心瞬间生成,卷起尘土向四周肆虐而去。周围的草木剧烈摇晃起来,惊起一群群飞鸟,一旁的广告牌上的铁板也开始哀嚎……
呼啸的狂风散去后,原本平坦的路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大坑的中心,猫头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截身子已经没入了地面。而驰风则已经不见了踪影。
……
胡璃伸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上下的力量,才勉强让刀刃动起来。刀刃每往外移动一点,她的肩膀处就会传来阵阵剧痛。后背也在刚才发动幻术时,被铁笼的栏杆烧的几乎焦糊。脑袋因为连续不间断的剧痛而变得晕乎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但离成功只差一步了,她可不能在这里倒下。
深吸一口气,胡璃咬紧牙关,再次发动灵力。后背灼痛感骤然加剧,但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因为她已经成功将刀刃拔出,扔到一旁后,蹲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疼痛与疲惫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嘴里传来阵阵令人晕眩的铁锈味,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涌了上来。胡璃很快咳出了一大口鲜血,但身体反而好受了一些。而且驰风的治愈灵法依旧在生效,刀伤虽然严重,但已经得到了控制,至少血很快就止住了。
男人的尸体就躺在他身前不远处,喉咙上面有一个骇人的大洞,血液不断从中涌出,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相信。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但胡璃记得他说过,这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最后一把锁钥匙不在车队里吗?好像也是,先前这些人“验货”的时候,也没有将铁笼完全打开。
胡璃将体内的灵力流转调整好后,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她的灵力储备还相当充足,但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再加上不断从伤口处涌来的疼痛,冲击着原本就疲惫不堪的神经,她现在走起路来都是颤颤巍巍的,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
还不能倒下!一个声音在心底反复告诫着自己,她紧绷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放松。她要先把女孩救出来,然后回去找驰风。胡璃不相信驰风会被这个长刀男拿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其他的麻烦。
这样想着,胡璃将视线移到了地上的长刀上面。这把刀刚才可是直接刺穿了铁笼的栏杆,刀尖却连个卷刃都没留下,上面还沾有自己的血液。
用这个……应该能把栏杆切开吧?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胡璃捡起了地上的长刀。长刀只比她的身高短一个脑袋,却比自己预想的要轻上许多,刀身看上去相当坚固,应该是用什么特殊材料锻造而成的,不过胡璃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刀柄裹着有些泛黄的白色布料,其规格显然是为成年男性设计的,胡璃的一双小手只能勉强将其握住。
胡璃提着刀来到铁笼前,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心底出现一丝愧疚。若不是她刚才算准时机出手的话,那个长刀男指不定还会怎么折磨自己。虽然自己用幻术配合的也相当及时,但她只用被栏杆烫一下,而小女孩却会承受铁笼的全套反制措施。
必须尽快把她从笼子里弄出来。
她计划先将几根竖着的栏杆切断,弄出一个大口子。再进去劈开困着女孩的铁链,最后把人救出来。举起长刀并没有用到多少力气,胡璃卯足了劲,挥刀砍下,刀刃并没有跟她预想那样将栏杆切断,而是顺着栏杆滑下,只在受击处留下一道白色的印子。
她对这种武器的使用实在过于生疏,前几刀斜劈都没能对栏杆造成半点损伤。她很清楚自己没那多力气可以浪费,所以又找了找半天的准头后,终于摸索出了一点挥刀的门路。而这把刀也确实锋利,拇指粗的铁栏杆,只要发力的方向找对,就能像切木头一样轻松劈开!
将栏杆劈开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那些锁链虽然要比栏杆更加坚固,但也只是多砍三四刀的区别而已。
胡璃将女孩从笼子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平躺好。若不是危机还没解除的话,胡璃现在就想给她洗个澡。刚才从她胳膊处长出来的触须已经化作灵力消散,伤口尚未愈合,不断有鲜血从中流出。胡璃从男人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简单将其包扎好。她的包扎手法比她用剑要熟练一些,至少能勉强止住血。
从始至终,女孩的身体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的身体很烫,几乎跟开水没两样。嵌在她脖子、双腿和仅余的一只左手上的铁环,更是像刚从火堆里捡出来一样,胡璃刚才抱她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注意到。显然,这些都是女孩先前在笼子里强行使用灵力导致的。但她不对长刀男发动攻击的话,遭重的就是胡璃。
尽管百般不情愿,胡璃还在女孩脑袋旁边跪下,将手伸到女孩的鼻孔处,想探探的鼻息。然而她的手指在那里足足放了半分多钟,却一点气流都没有感觉到。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一时间连气都几乎喘不上来。费了好大劲才调整好呼吸后,眼睛一酸,泪珠开始从中滚落,顺着沾满血污的脸颊淌下。
又是什么都没能做好……又是看着想救的人死在自己身前……又是把一切都搞砸了,还拖累了驰风哥哥……
胡璃很想大哭一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将眼泪擦掉,缓缓站起身,她要去找驰风。
一阵气浪从胡璃来时的方向传来,将好不容易才站稳的她掀翻在地。胡璃用手撑着地,勉强坐了起来。气浪之后,又是一股猛烈的狂风肆虐而过。卷起的风沙让她不得不用手护住眼睛。狂风平息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抱歉,小璃,我来迟了。”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胡璃这才睁开眼,转过头一看,来的人真是驰风。
就像走丢的孩子重新见到父母一样,胡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到驰风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错了驰风哥哥……你,你骂我吧……”胡璃抽泣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我不该脑袋一热就冲出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在胡璃嘴里重复了很多遍,她道歉的对象不止驰风,还有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然而她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好啦,好啦,轻点儿胡璃,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被你害死了。”驰风的声音相当虚弱,但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胡璃立马松开了他,擦了擦眼泪后,才注意到面前的驰风看上去脸色相当苍白,胸口处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一条长长的伤痕。
“你……你没事吧驰风哥哥?不要吓我……”
“放心吧,我没事。”驰风能听出胡璃话语里的恐惧,勉强朝她挤出一个微笑,道,“只要你别再像刚才那样用力抱我就没事,我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驰风在四周扫视一圈,最后才注意到躺在自己脚边的女孩,蹲下身观察起她的情况。
胡璃没有说话,垂着头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呜咽声从喉咙里传来,眼泪在不断往下掉。
驰风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他用手探了探女孩的呼吸后,也难免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没有放弃,又把脑袋凑到女孩的胸口上,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她还没死!”
大喊一声后,驰风当即用风刃将女孩身上的铁环切开,然后全力发动自己的治愈灵法——阳吹。
“真的吗?”胡璃的疑问中带着惊喜,她很快擦干眼泪,蹲在了女孩的另一边,“可……可是她的呼吸……”
“呼吸是没了……但她还有心跳。”驰风缓缓说道,发动灵法让他变得更加虚弱,但他不想让胡璃知道这些,“虽然相当微弱,但确实是有的。”
胡璃也模仿着驰风的样子,将脑袋贴在女孩的胸膛上,果然发现了一股十分轻微的,带有节拍的跳动。
“真的!但……但是化形的话……不是和人类的身体一样吗?呼吸都停了……心跳怎么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等她醒过来再问问。”驰风摇了摇头,他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孩子的生命力有些过于顽强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