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雨未至
吴夕是在来酒店工作后认识的沐潇雨，在他眼里，小雨一直都是个十分乐观的女孩。虽然偶尔有些腼腆，一紧张就会犯浑，但从未被困难击垮过。像今天这样哭成泪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办啊小夕……”沐潇雨哽咽着，眼泪是哗啦啦地往下流，手里的盖浇饭都快被她变成眼泪泡饭了，“就算他们只让我陪进价，我也没那么多钱啊，奶奶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这能怎么办？”吴夕也端着饭盒，坐在她旁边。因为有人取消了一大份预订，他今天的工作提前结束了。
他想了一大堆可以安慰人的话，但又觉得比起安慰她，让她面对现实显然更重要一些。
“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犯的错要学会自己负责。”
“那……那我只能……只能去卖血了……”说着，沐潇雨开始大口刨起了饭，一会又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吴夕，“小夕，咱们……咱们伙食团有什么补血的菜吗？”
“得了吧，那几瓶酒那么贵，你以为卖点血钱就够啊？怎么说也得卖个肾吧。”
吴夕只是想开个玩笑的，但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沐潇雨直接“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的人目光全部向他们这边汇聚了过来。
“好啦，好啦。别哭了，别哭了。我逗你玩呢。”吴夕赶忙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像是调音量一样把她的哭声拍低，“酒的钱我可以先帮你垫着，等你挣了钱再还我，好吗？”
酒钱很贵，吴夕的积蓄也只是勉强够而已。不过他其实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剩下的钱日常开支的完全够用。他跟小雨打交道这么久，也相信她的人品。
“那……我可以不用去卖肾了？”
“你这么瘦，那肾能卖几个钱啊。”看到小雨没再哭了，吴夕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周围的人以为自己在欺负她。
“不过你最好长点记性，别再犯这种蠢事了。那么高端的酒，咱们可消费不起啊。”
“谢……谢谢你，小夕。”
“小问题，咱们是朋友嘛。把饭盒给我，我去给你换一份。你不会真想吃汤泡饭吧？”吴夕说着，从小雨手中抢过了饭盒。这孩子怎么搞的，汗多也就算了，眼泪水也这么多……
“诶，没问题吗？可是……”
“放心吧，不会要你钱。今中午有几桌菜有人点了却没来吃，老板让我们分了，锅里还多着呢。”
员工休息室离后厨并不远，吴夕很快便端着饭盒走了回来，手里上还多提了一个纸袋。
“来，这是从桃源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哇！真的有礼物啊！”小雨受宠若惊地接过吴夕递来的包裹，虽然眼圈还是红的，但她脸上的沮丧已然消失不见，看来吴夕熟悉的那个沐潇雨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啊？”沐潇雨将纸袋里的盒子取出，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裹成圆柱状的白色毛巾，“洗脸帕吗？”
“你不是额头上经常冒汗吗？这是仿火鼠绒毛巾，你可以当手帕用来擦汗，干的非常快。当然，你要用来洗脸也不是不行。”
“哇，好暖和！”沐潇雨从纸盒中取出一条毛巾，毛巾是纯白色的，上面的绒毛每一缕都清晰可见，摸上去十分顺滑。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上面的热量，拿在手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沐潇雨当即用手边的水杯试了试效果，往上边倒了几滴水，水珠很快便消失不见，而汗巾连上连一点沾水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么神奇吗？”
“这还只是仿制火鼠绒呢。据说正品火鼠毛皮水火不侵，脏了用火烧一烧就会重新变干净。不过听说火鼠已经成保护动物了，桃源市场也没有卖的，就算有我也买不起。”
“我可受不起那么贵重的礼物啊。而且这个已经很实用了！谢谢小夕！”沐潇雨将毛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对了，说起火鼠，听奶奶说，我有个阿姨以前专门研究过火鼠，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位阿姨了……”
两人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看样子沐潇雨已经将麻烦完全抛到了脑后。但吴夕知道，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现在肯定已经在想办法努力挣钱还他了。只希望她能踏踏实实工作，别去做傻事吧。他家里的两位祖宗已经够他操心了。
果不其然，吴夕刚收拾好准备下班，还没换衣服，楚遥的电话就打来了。温果又在家里晕倒了。
……
吴夕又租了一辆共享汽车，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家里。温果正躺在一楼大厅的地毯上。看样子是楚遥所为，她能勉强把温果拖来拖去，但力气不够把她扶到沙发上。
“第二次了……她又是在师父卧室门口晕过去了吗？”
“是啊……”楚遥坐在沙发上，正戴着一副对她来说有些过大的圆形眼镜，翻阅手里厚厚的大部头医书，“她还是从二楼窗户翻进来的，咱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咱忙完药圃里的事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倒在师父卧室门口了。等等，师兄你为什么要说又？”
“她昨晚上也在这儿晕倒了一次，只不过那会你在睡觉……”吴夕将温果从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这家伙看上去没多壮，体重却是和成年男人有的一拼，吴夕抬起来都有些费力，“今早上本来打算问她的，可她又走得急。你看过她的情况吗？需不需要我送她去医院。”
“早检查过咧，她的体征正常得很，身上也没有伤口。说她是在睡觉都没问题，就是叫不醒咧。”
“那我给她抱床上去睡吧，如果跟昨晚上情况一样的话，那她应该会自己醒过来。到时候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行。”
吴夕伸手打算把温果抱起来，但刚弯下腰，就被楚遥打断了。
“等一下！”
“怎么了？小遥。”吴夕被楚遥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僵在了原地。
“师兄你就这么……抱着她上楼吗？”
“不然能怎么办？你又抱不动。你不会觉得师兄想乘机占人便宜吧。”
“不行！”楚遥在脑海里搜寻着合理的解释，脸都已经涨红了，“咱的意思是……师兄你就这么把人抱走是不行的……病患的移动要有专业的知识才行……你这样直接抱容易造成……那什么……二次损伤！对，二次损伤。”
可她这也不是骨折啊……吴夕很想这样说，但他知道楚遥在想什么。把温果晾这儿就晾这儿吧，他其实也懒得搬。
温果这边不需要再操心，吴夕开车去了一趟村口的邮局，取了三个包裹回来。分别是楚遥跟筱清母女的礼物。
“不先猜猜看里面是什么吗？”
一接过包裹，楚遥就开始疯狂地拆起了外包装，吴夕话音未落。她就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哇！灵研会出版的《百妖通鉴》！还是全套！还有田恬老师的签名！”
“喂！小遥！”看到楚遥整个人直接倒去，吴夕赶忙上前将她扶住。他要是再慢一点，楚遥人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咱没事，师兄……”楚遥扶着额头，稳住了身形，“只是有点……有点激动咧。”
“那也别激动成这样啊，这谁还敢给你带礼物？”吴夕将楚遥扶到沙发上坐好，她这表现多半是低血压，老毛病了。不过在吴夕长久的食疗调理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表现出来了。多半是自己去了龙组，没人专门照顾她的缘故。
还好自己只去了一个多月，要是时间再长一点，指不定这孩子还会出什么问题。看来以后出远门得带上她了，但是她又要晕车……
吴夕一时有些心力憔悴，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楚遥什么东西，要用这一辈子来还。不过这种生活……他并不讨厌。
“谢谢你，师兄。”楚遥看着走神的吴夕，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就算她再怎么逞强，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你要谢我的地方还多着呢。”吴夕捏了捏楚遥有些苍白的小脸，回以一个微笑，“在这儿休息看会书吧，我去把屋里收拾一下，今晚上给你做最爱吃的粉蒸肉。”
“好耶！”楚遥像往常一样，在听到“粉蒸肉”三个字后高声欢呼。看上去她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也重新出现了血色。
……
夜色已深，吴夕将客厅的灯关掉，准备结束一天的忙碌。在那之前，他只剩一件事要做，帮刚洗完澡的楚遥吹头。
楚遥的头发护理的很好，一旦吹干，就会顺滑到连抓都很难抓住。这点倒没有因为吴夕离开了一个多月而改变。
吹头发一般在楚遥的卧室，楚遥趴在床上，吴夕坐在床边用吹风机一点一点给她头发吹干。每到这个时候，楚遥都会拿出自己的小日记本，记录下今天的经历。他们一家只有楚遥有写日记的习惯，她说很她害怕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整个吹头发的过程，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不仅是因为吹风机的噪音，也是因为楚遥要认真写日记，吴夕并不想打扰她，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
但往往头发一吹完，楚遥就会跟吴夕分享起写日记的收获。
“你知道吗师兄，再过十天，就是‘师父不在家’两周年纪念日了。”
“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吧？”
“当然不是庆祝咧！”楚遥起身将日记本放到书桌的抽屉里，然后躺回了床上，一把抱住她最心爱的毛绒玩偶，在床上翻来滚去，“师父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没回家，会不会遇到什么坏人了？”
吴夕皱了皱眉，师父的事，他和师姐一致认为先不告诉楚遥为好。但师父真一直不回来的话，失联的事是藏不住的。
“他老人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连在外面玩好几个月不回家，咱们不都习惯了嘛。这次两年没回来，应该是遇到什么特别好玩的了吧。”吴夕意识到这些话还不足以打消楚遥的顾虑，于是又补充道：“再说了，师姐都进天璇组了，师父的功夫肯定也差不了哪去，哪轮得到咱们操心他啊。”
“也是哦，师姐那么能打，师父肯定也很能打，有他们俩在，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那个温果是不是还没进天璇啊，那她应该打不过师姐咯？”
“你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啊……”
“师父教咱们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又聊了几句，道过晚安后，吴夕关上门，离开了楚遥的卧室。楚遥的话提醒了她，温果还在一楼。总不能一直把人扔沙发上吧，还是把她弄回师姐的卧室比较好。
然而当吴夕来到一楼，打开客厅的灯时，却没有看到半点温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