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吾有病无药可医
黑海之下，月华幽冷。晦暗古殿里，独坐着一位被深埋雄心壮志的人。烛火幽微，被封印的双剑静寂无声，只有一双眼注视着一切，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何来的一阵冷风，吹得明灭烛火摇晃，待到被完全扑灭时，古殿里陷入了一片昏暗，飘荡的垂幔停下来，风止了。
座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起身走下来，酒红色的瞳孔倒映着那模糊的影。
“你终于来了。”
“哈。”那道影伫立在大殿中央背对着他，窗外月华似乎因这诡谲的一幕显得更加明亮，丝缕月华落在那道影身上，映照出模糊的轮廓。“好孩子，为吾做一件事吧。”
“吾为何要答应你。在吾眼中，”锦衣华玳的青年收回视线，淡淡地道了一句。“阁下不过是一名来历不明之人。”
“你会帮吾的。”那道影轻笑一声，微微侧头。“吾要求并不高，你只需一往珈罗殿，取回密室里那把长刀便可以了。”女声顿了顿，继而开口。“你知道那里。”
“你……”袖中的手倏然紧握成拳，此人无意的一句话却让他心起波澜，那些被深埋在记忆中他所知晓的秘密，顷刻间在这人面前显露无遗。“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些？”
“吾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吾，”影回过头，随着月华的照耀轮廓渐渐消失。“很快就要回来了。届时，你将这把刀送到一位名唤明月愁的女子手中，无论她身在森狱的哪一处，哪怕是在你十八皇弟的手中。”
“嗯……”青年眼中疑惑不减。“你与那人是何关系？”
“乖孩子，你今夜话多了，与你平日谨慎的性格不符。”
“你……”虽然不明为何从初次遇见起这道模糊的影像便以这种方式来称呼他，他亦曾怀疑过或许她便是他母亲，又或许不是，毕竟母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而此人的动机，却好似在一步一步地解开他所有的疑惑。“罢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便交给吾了。想必你一定对吾充满了戒备，不如这样吧，作为回礼，吾会告诉你一个关于吾的信息。”月华愈发灿烂，而一瞬过后虚影消逝不见，只余一句话飘荡在空荡的大殿里，轻悄悄地落入了青年耳中，顷刻间在其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在数不清的岁月以前，有人曾赐吾帝号，后来，吾便活在了森狱皇室初代宗册里，一眠千年。而吾的名字，兴许你早已见过了。”
千年之前，吾曾名唤帝未央，王赐帝号，谓称帝姬。
人说，偷袭，要出其不意，要攻其不备，要快狠准。然而这个技能明月愁与慕峥嵘比起来，显然稍逊一筹，就在兄妹俩对视一刻电光石火间，身后袭来凌厉掌风，狠狠地打在了明月愁背上，即便神思瞬时出手击开对方，但明月愁还是生生地喷出一口血。
“小妹！”神思扶住明月愁，怒意骤升，顷时恶龙出渊。“慕峥嵘！”
“小妹？哈，山龙隐秀，吾可从不知，你与南修真宗主，竟有如此见不得人的关系。”慕峥嵘冷眼旁观语带挑衅，酝运的八卦掌中杀意弥漫，一双充满仇恨的眼，再也不复昔日宗师之态。
“兄，兄长，吾无妨，”明月愁推开山龙隐秀的扶持，慢慢退到其身后。“容吾缓缓便好了。你能先扛住一阵，打死这个出卖队友的二五仔么？”
“可以。”虽是担心，但又见这货死鸭子嘴硬地噎死人不偿命，深知自家妹子性子的山龙隐秀还是忍不住地白了她一眼。“退至吾身后。”
“放肆，那是吾家苍的名言。”忽视慕峥嵘一脸的不爽杀气upupup，明月愁愣是和神思一顿嘴炮，而后才默默远离战圈在一块青石上坐下。忽而脸上传来刺痛，明月愁下意识伸出手，又见裂痕蜿蜒密布，煞是诡异。而此刻，山龙隐秀与慕峥嵘的生死一战已经开始，她掏出药瓶，却惊见已经空了，明月愁不由得低咒一声。“真晦气。”
看来也只能寄望这一次战役，能否让她计划提前启动。
也许吾再也等不到那句话，但若你心里有吾，那就足够了。因为吾怕再次相见之时，是道魔对立，刀剑相向。
她这么想着，突然间苦笑一声。将其抛之脑后后，明月愁倏然化出狴犴箭冷眼观战，蓄势待发。狴犴本是祥瑞之像，然在经历过无数杀戮后，这把箭，早已失了仙气。魔箭虽认主，但在亘古王气的威压下，此时归顺了执箭之人。煞间黑海魔气席地而起，而逼出体内多年来隐藏魔气的明月愁，因一时无法控制道魔之气的相互撕扯骤显崩溃之态，脸上血痕愈发扩散。
“哈，吾真想不到，南修真宗主，”余劲使得两人对分战局，各退几步站稳后，慕峥嵘拭去唇边血迹，语带讥讽。“竟是魔物！”
“小妹，能否支撑？”同样伸出手拭去嘴边溢出血迹的神思，侧头关心了一下继续作死的自家妹妹。明月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对着慕峥嵘。“暂时死不了。兄长，既然被发现秘密了，吾们不如就把计划改一改，直接把他打死吧？”
“……”闻言，慕峥嵘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你们明明一开始就是想把吾打死的好吗！心知此劫难逃，慕峥嵘尽纳毕生浩元，欲一举同归于尽，却只见潜龙出渊，更随庞大魔威逼命而来，狴犴箭影穿额瞬过后灵识被锁，龙拳迎面一击。山崩地毁中，尘沙扬扬血花飞溅，一代宗师，殁。
一双眼，至死不瞑，好似此生仍有缺憾，又或不愧歧路前行。箭已离弦，骤而收手却引得双劲反噬，狴犴箭脱手之刻，明月愁猛然单膝而跪，口溢朱血。
“小妹……”神思急而上前，却见明月愁摆手，拾起狴犴箭支撑站了起来，她的身子晃了几许后才站稳。“吾没事。兄长，吾要回森狱了，葛仙川之事，你为吾一耻血仇吧。”
“此番归去，亦代表你吾兄妹两人终究殊途。小妹，你可做好了准备？”神思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看向明月愁，如此言道。“吾虽是阎王，但亦不完全是阎王，这些你应比谁更清楚。”
“吾知道，一直知道。”明月愁抬起眼，看向神思满是哀戚。“因为吾认识的兄长，早已死在了千年前。”
“你……”
“兄长，吾好疼。”她侧过脸，那蜿蜒的血痕红得刺眼。“吾有病，却无药可医。”
“……”
“兄长，接下来的，将是你吾的主场。若想这场博弈更有趣，吾希望兄长，”明月愁一手搭在山龙隐秀肩上，扯出一抹笑容。“不要遇上一个人。然此人，想必兄长定也认识。”
“嗯？”
“清香白莲，素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