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虽然周末分外忙碌，但许愿周一的精神仍然很好。
时寒在他周末工作的间隙，给他发了一些选择题。
“米黄色短裤还是豆绿色短裤好看？”又或者是“蓝尾还是粉尾的鞋呀？”
时寒似是知道他在忙，发完从不催促，直到他有了回复再问下一题。尽管被问的时候有一点小小的分心，但许愿的工作效率却前所未有得高。
时寒和许愿都元气满满上了一天班，许愿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可是一旦休息下来，他的大脑总是浮现时寒的笑脸，心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拿起手机，找到时寒的微信，犹豫很久打出了三个字：在干嘛。
说来也是奇怪，时寒生平最讨厌男生给自己发“在干嘛”。
有事说事，没事问什么问！
可是许愿发来这三个字的时候，时寒就像是小蜜蜂采到了蜜糖，心都被胶住了。她抿起一个笑容，回道：“想你在干嘛。”
许愿攥着手机，震动的一刻，心也跟着跳了跳。他立刻按亮屏幕，却在看到回复的一瞬间，耳尖通红。许愿活了二十九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甚至不如十八岁的男大学生。哦，不，也许还不如高中生。这般悸动让他难以自持，休缓片刻，他突然很想看到时寒，便鼓起勇气，发了一条：“要视频吗？”
“好啊。”时寒回复得很快。
许愿立刻拨了视频过去。嘟嘟两声，一张白净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褪去了平日的梳妆，刚刚洗完澡的时寒，透着学生般的清纯模样。圆圆的杏眼和水润的眼眸，白皙的皮肤和浓密的黑发。
许愿一直觉得时寒长得很小，这么多年都好像一个高中生。只是她不想别人因为她的稚气而质疑她的能力，因而总是将自己打扮的得成熟。如今看到不施粉黛的姑娘，许愿的心好像平静的湖水，吹起了阵阵涟漪。
“许愿……”时寒以前觉得，向男人撒娇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是现在手到擒来，熟练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洗完澡了吗？”许愿声线柔和。
“是啊，你才回家吗？”时寒看着正装的许愿，带着点心疼，“你最近好辛苦。”
许愿笑着说：“没事儿，这周s市的工作就可以落停，周末就轻松了。”他轻抿了一下嘴唇，似有点害羞，“周末见面？好不好？”
时寒笑出声，“不都说好了嘛，你不会没记住吧？”
“我记得，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许愿和时寒都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周末的约会，然而最后，这个计划了一周的约会，还是变成了三人行。
周五的时候，压抑了一周的顾阳，还是拨通了许愿的电话。这些天，他像是顶着一坨黏人的乌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甩也甩不掉。那天时寒向许愿撒娇的样子，给了他很大的恐慌，那样的时寒，顾阳在大学时都不曾看到。
顾阳猛然间意识到，那段自以为投入很深，却不曾真正开始的爱情，可能根本比不上这八年，他们的朝夕相对。
顾阳电话打来的时候，许愿正在看这周s市分部新拉来的合作意向书。公司有意向医疗器械转型，此时正在做前期的审批程序。手续有些复杂，许愿一边做，一边查询相关的公告。
看到手机响起，许愿的心里漫上一层期待，他看过去发现是顾阳的电话，期待又变成了一丝愧疚。
“兄弟，咱们晚上见一面？”顾阳说话开门见山。
许愿心中隐有所察，顾阳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可他还是爽快地应下来。就算是死局，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去。
二人在一家酒吧餐厅见面，甫一坐下，顾阳就开了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你们在一起了吗？”
许愿像是对他的问题早有预料，面色不变，平淡道：“还没有。”
顾阳听了这句话，沉默下来。他了解许愿这个人。除了对时寒十年的感情外，其他的事他从不刻意遮掩。这一个“还”字，已经是在向顾阳表达他们的状态。
顾阳一时间有点无措，就这样放弃吗？他不想，也不能。时寒是他在黑夜中行走的这些年，唯一的动力。不争而败，也不是顾阳的性格。相较于许愿的平和隐忍，顾阳本身也是勇往直前的性格，作为男人，他还想再争一争。只是这些年，他知道许愿的付出，也知道现在的光景，许愿得来不易。作为兄弟，他又不忍开口。
顾阳还在内心交战，而一旁的许愿却开口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退出把时寒让给你，但我也不会现在就做什么，我再等一等，给你一些时间，”许愿说着，声音低下去，“也能让她想清楚……”
这十年的守候，对许愿的影响太大了。他眼见着她的消沉，她的崩溃，再到起身，改变，但却始终不肯再将心交付出去。抛开这两日的甜蜜，许愿总在想，她真的能放下吗？
遗憾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因为世人都想求一个圆满。弥补遗憾的心，会阻碍其他所有的真诚，风雨同舟真的比得上破镜重圆吗？许愿不知道，他也怕时寒不知道……
顾阳没想到许愿的爱，能宽广如斯，他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时寒幸福，而自己，从不重要。顾阳想谢，可又觉得毫无意义，他举杯和许愿碰了一下，然后看到许愿笑了一下。顾阳知道，他已经收到了。
酒足饭饱时分，许愿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他在养老院的表叔打来的。
“宋奶奶病了，你和小时要不要回来一下？”表叔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许愿心中咯噔一下，他语气不再平静，“是什么病，严重吗？”
表叔叹了一口气，“老人病，心衰，情况有点不太好。”
“好，我们明天就回去。”许愿平静下来应承。
顾阳看着挂掉电话的许愿陷入了低迷，关心道：“怎么了？”
许愿没有隐瞒，“宋奶奶病了。”
顾阳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一张端庄老人的脸。“是学校旁边那个养老院里的老奶奶吗？”
“是的，那个奶奶和时寒关系很好。”
当年养老院的故事，其实还有下一段。在那天志愿者活动之后，时寒再一次去了养老院。
那是一个五一假期，时寒参加的交谊舞训练，因为很多同学回家，不能成型。她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假期。
时寒本来是打算在学校好好休息几天，但是却意外发现了一条去养老院的捷径。从养老院回来之后的几天，时寒一直非常想再去看看宋奶奶，但是时寒不会骑车，养老院又太远，所以一直耽误下来。
在发现小路的第二天，时寒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把早上去食堂买的新鲜糯米糕装进书包里，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五月的清晨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时寒一边走，一边思考，如果今天宋奶奶还是不理她，她该怎么办。
终于到了养老院，时寒先找到院长说明来意。院长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印象很好，很快答应了她的请求。
院长带着时寒去宋奶奶的房间，路上还热情地介绍宋奶奶的情况。
“宋奶奶在我们这里其实算是比较年轻的，才刚刚七十岁。咱们中国啊，总是有一个误区，觉得把老人送进养老院就是不孝。可是子女天天忙啊，照顾不到老人，很多老人在家病了，摔了都没人知道。”院长对养老院的情况有很多话讲。
“宋奶奶其实是南方人，好像是广东那边的，年轻的时候在一个中学教语文。后来认识了她老伴，是个军人，宋奶奶就嫁给他，随他一起来到了北方。”
“老两口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到了国外，儿子在南方做生意。爷爷去世后，儿子本来是要接宋奶奶去南方生活的，但是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和老伴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本来儿子是不愿意的，说送她来养老院别人会怎么看他，可是宋奶奶不愧是语文老师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儿子最后还是把她送来了这里，现在每个月回来看她一次。”
时寒听着院长的介绍，大概了解到宋奶奶和已经去世的爷爷感情很深，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到了，你快进去吧，陪宋奶奶说说话。”
时寒挥手和院长告别，转到宋奶奶的房间门口，时寒又犹豫了。上一次碰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时寒害怕自己的小心肝又收到打击。
但是！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时寒下定决心，敲响了宋奶奶的房门。
“进来吧。”一个有点苍老又带点温软的声音。
时寒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奶奶背对着窗户坐在轮椅上，看着房门的方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奶奶挺直的背脊上，也洒在时寒带着点紧张的小脸上。
时寒看到，宋奶奶忽然笑了……
时寒从来没见过一种笑意，是那么的温润有礼，又带着些和煦和狡黠，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宋奶奶的和蔼的目光里里带着一丝丝调皮。
时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问道：“奶奶，你为什么知道我还会回来呀？”
“我那天在窗户旁看到你哭。”奶奶的目光里带着善解人意的温和。
时寒听到奶奶的话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有些尴尬地拨了拨刘海。
“我要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拉我出来，你想告诉我的，我都听到了。”奶奶的目光有一点湿润，但她的声音并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平和安定。
时寒突然很想哭，但她不会直白热烈地表达情感，所以只好按下眼中的泪水，转过身去。
宋奶奶看到小姑娘转过去抹了一把脸，然后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饭盒，又转了回来。
此时的小姑娘已经换上了一副献宝式表情，说道：“奶奶，你尝尝这个，我们学校的糯米糕，可好吃了。”小姑娘接着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不要多吃，我妈妈说糯米不容易消化的。”
宋奶奶突然笑了。
这就是这一老一小缘分的开始，宋奶奶在独自守候的心安处，有了一个带给自己欢乐和寄托的小姑娘，而时寒在离家很远的大学校园旁，又有了一个关心疼爱自己的长辈。人生的际遇总是千回百转，又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