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挂了电话的许愿，还沉浸在姑娘温柔的声线中。格子间的员工透过窗户，看到自家的年轻老板笑得甜蜜，也都按耐不住八卦的心。
“我们小许总是不是谈恋爱了？笑得春风得意的。”
“我看是的，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时虽然对咱们不错吧，但是总有点距离感。你看看这回。”
员工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许愿也推门出来，对大厅里的人说，“今天周末，大家按时下班，没做完的工作周一再来做。”
几个年轻员工放肆欢呼，许愿面不改色，回到自己办公室。
许愿下午工作时，时不时分心想，该怎么样和时寒解释。直接向她表白吗？
许愿有点不敢，他还记得在学校那次，向时寒表白的经历……
顾阳走后，可能是因为许愿看台上的那段话，时寒不再推许愿离开。因为自习室座位的缘故，许愿，时寒，付雨橙，周鑫文成了好朋友。四个人经常一起学习，一起吃饭，有时也一起出去玩。
付雨橙和周鑫文都知道，许愿喜欢时寒，其实时寒也知道。
可是只有许愿知道，时寒忘不了顾阳。她会在走过教室某一个位置时，突然驻足，会在养老院帮忙的时候，自顾自躲起来，也会偶尔坐在看台上，看着足球场发呆。
每当这时候，许愿就希望自己不要活得那么明白，至少可以像其他男生一样，直白的向时寒表达情感，哪怕收到的只是拒绝。
就这样，许愿默默守着时寒，直到快要毕业。
有一天，许愿听到隔壁宿舍正在谋划去女生楼下“喊楼”表白。许愿最近时不时就会听到男生宿舍的“喊楼计划”。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有点心慌……
许愿在隔壁男生激动地起哄声中，驻足偷听，果然听到了时寒的名字。
这一天下午，许愿心神不宁。
周鑫文和付雨橙总是偷偷催许愿向时寒表白，许愿总是一拖再拖。不是不敢，只是许愿觉得自己并无胜算。听到其他人的表白计划，许愿长久以来的愿望，被人推推搡搡迈出了心门……
男生们选择了晚上八点，宿舍人最多的时候，浩浩汤汤，去了女生宿舍楼下。
周鑫文准备出发看热闹的时候，就看到了笔直坐在书桌前的许愿。他面前摊着一本《信号与系统》，眼神空洞……
“这不都考完了吗？”周鑫文伸过头，看许愿面前的书，“兄弟，你不去看热闹吗？”周鑫文语带揶揄。
许愿瞥了他一眼，又对着书本发呆。
周鑫文从对面桌搬来一把椅子，一边坐，一边说：“来吧，哥们，聊聊你是怎么想的？”他俨然要化身为心理咨询师，为许愿排忧解难。
“我……”许愿好像有口难言，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根本就不该想的……”
许愿笑容苦涩，周鑫文本来有点调侃的意思，现在看许愿的样子也说不出话。他拍拍许愿的肩，“走吧，去看看。面对了，才知道要做什么选择。”
许愿跟着周鑫文站起身，不可否认，他的内心是想去看看的。
是的，只是看看。
二人到达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男主人公以及他的一众兄弟，已经在地上摆好了心形蜡烛。蜡烛的火焰在六月的晚风中，跃跃欲试地向世人展示着年少轻狂。
许愿听到男生们大喊“时寒”的时候，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他私心以为，时寒是不会回应的。可是当年的许愿，还没有足够的定力去面对，别的男人对心爱姑娘的表白。
一声声的“时寒”，响彻整个宿舍区，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看。男孩可能天性中带着“人来疯”的基因。随着人越来越多，叫喊声更加疯狂了。男孩们自发喊着“下来下来”，震得楼上许多女生伸头来看。
时寒站在窗口后一步，听着男生们的大声叫嚷，皱了皱眉。时寒一直觉得，“喊楼”这种表白方式，是一种胁迫式的追求。那时候还没有“道德绑架”这个词。如果当时的时寒知道，她一定会感叹用词之精准。
“要不要下去看看？”陈思思问时寒。
时寒摇摇头，她不想站在风暴中心，像马戏团的动物，给众人观摩。
许愿在一旁的树下，盯着三楼那扇窗口，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仍紧盯着，不敢分神。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许愿的心也渐渐安静。可正当他放松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出门口。
夜色太黑，宿舍楼的灯光又太亮，许愿看不清女生的脸，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时寒……
下楼的时寒，其实也有点无奈。她本来想置之不理的，但是男生们声音太大，很多人来宿舍问时寒，最后招来了宿管阿姨。阿姨严肃地说，让时寒下楼处理一下，不要造成不良影响。时寒只好硬着头皮出来“处理”。
时寒出来的时候，男生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还有些揶揄的嘘声。她走到男主人公身边，对男生道：“你能过来，和我单独聊聊吗？”
“哦……”男生们继续起哄，声音震得小鸟们都扇动起翅膀，嫌恶地飞走了。
“不行，就在这说，我们都要听。”一个男生大声叫着，还煽动大家一起。
时寒紧了紧眉头。
男主人公好像也需要别人壮胆，他在人群中对着时寒说：“我从上次c语言考试就看到你了，这两年时间，我一直默默地关注你。现在要毕业了，我一定要和你说，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许愿听到这里突然笑了，他在笑那个男孩吗？
不是的，他笑得是自己。
一个陌生的男生，都能勇敢地向时寒表达自己的心意，而陪在时寒身边四年的自己，像一只鸵鸟，将心意埋在深不见底的无人之境。
许愿啊，难道你连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吗？
风暴中心的时寒认真地听男生说完，心里想，怪不得，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同学，你听我说，我们完全不认识，我不能答应你。”
“答应他，答应他……”男生们将“胁迫”进行到底，完全无视时寒的想法，不断重复着答应他。
那时的时寒，哪里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场景，她面上平静，实则已经慌了手脚。她在脑中快速思索，怎样才能脱困。
想法还没成形，就有一只手，牵上了她，将她带离了这一片荒唐。
许愿拉着时寒走了又走，穿过激动的人群，路过热闹的商店，最终走到了湖边的树林中。
最后，许愿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松树旁，他没有放开时寒的手，时寒也没有挣脱。她能感受到许愿手中微微的潮气，也能发觉许愿手臂轻轻的颤抖，时寒心下不忍，便被他拉着，静默无言。
夏日蝉鸣，湖水荡漾。男孩的心，其实已经明了。
时寒觉得自己站了很久很久，她没有催促，只等待着……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许愿终于开口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一点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
“时寒，我……”许愿笑自己的怯懦，他再次开口：“我想和你说……”
“许愿……”女孩的声音很轻，在夏日的虫鸣声中几乎听不到。
可许愿还是停下了，因为他听到女孩声音中的祈求……
时寒不想听到许愿的表白，她很怕，如果自己不接受，会不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时寒已经确定了毕业去b市，许愿也即将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本来可以分隔两地，做一对不常见面的老友。
时寒很怕，怕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在一起，或者决裂。
许愿的手放下了，了解时寒如斯，他怎么会不知道时寒在想什么，刚才一时被人潮冲昏了头脑，现下他又回到了平静的样子。
算了吧，这就应该是他们的结局……
六月，夏至春归，许愿失去了他的女孩……
忆起这段不太美好的“表白”经历，办公室里的许愿摇头自嘲。太多年掩藏自己的心迹，年少时都说不出的话，如今更加说不出了。
顾阳酒后落寞的样子又浮现在许愿脑海中，再等等吧，许愿在心里低声劝慰自己。
至少给兄弟一点时间，也给时寒一点时间。如果她想明白了，还是想和自己在一起，那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时寒挂掉电话之后，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她认真思索她和许愿那段时间的关系，好像明白了许愿为什么会这么做。时寒想着想着又有点难过，原来许愿当时真的要离开，甚至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不过不要紧，时寒想着，许愿曾温暖了我十年的岁月，那接下来的日子，让我来给你勇气吧……
下班时分，一向热爱工作的许总，偷偷早走了半小时，他怕被b市周五的拥挤的街道，拦住去见心上人的路。
许愿到时寒家楼下的时候，时寒早已精致装扮，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穿了一条白色绸制连衣裙，精细的剪裁，还配着一条金属扣的皮质绳作为腰带。怕动作太多，裙子上会有褶皱，时寒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得腰都酸了，终于接到了许愿的电话。
等待时寒的时候，许愿很忐忑。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好怎样给时寒解释，他蹙眉站在时寒家楼下。
“许愿～”许愿听声抬头，看到时寒的那一刻，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