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
许愿再次回来那一天就知道，想要留在时寒身边，就不能让她再看到自己的心。
回b市的那天，是一个阴沉的夏日。低沉的气压和层层乌云，已经明明白白昭示着今日不宜出行，可是许愿就像看不到天地的阻挠，还要固执地走一回。
时寒到达酒吧的时候，不过才下午六点多，酒吧安静的仿佛没有开始营业。可是卡座里孤独的身影，像一座风雪侵蚀后的雕像，矗立已久。那时的许愿，还没完全褪去学生的青涩，在社会上打磨不久。虽然穿着西装，却仍带着一丝年轻人独有的执着。昏暗的酒吧还没到高峰，甚至连一丝音乐声都没有。
许愿面前已经摆了四五个空瓶，他坐姿随意，手上执着一个就快见底的酒瓶，目光呆滞地往嘴里灌酒。
“许愿？”时寒走近他身边，“怎么喝这么多？”
许愿抬眼，有些迷蒙的眼光落在时寒脸上，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时寒见他不答话，声音放得更轻了，“许愿……你怎么了？”
许愿突然抬头，他的眼神清亮多情，直直望向时寒的眼睛，满溢的情感盛在许愿清澈的眼中。时寒心里重重一跳。
“月亮……”许愿薄唇轻启，念出了一个名字。
时寒轻轻舒出一口气，在许愿身边坐下。她转过许愿的肩膀，正视他的眼睛，轻声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许愿看着时寒放在肩上的手，清醒了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微微用力握住时寒的手腕，肌肤相亲带来的却是难言的苦涩，他兀自坐回原处，靠在椅背上，轻轻摇了摇头。
时寒看到许愿似乎不愿再说，拿起桌上一瓶不认识的酒，用开瓶器打开它，伸出酒瓶和许愿碰了一下，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就陪你喝酒吧。”
许愿转头看向时寒，她已经不管不顾地灌了一大口进去，大有舍命陪君子的架势，晦涩的情绪里涌上了一丝悸动，许愿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看，我还是做到了的，至少她不再掩藏她的真心。
许愿不再矫情，拿起酒瓶用力的灌下去，他要狠狠地放纵一回，再退回他该去的位置。
夜色渐渐升起，酒吧里的人开始多起来。许愿和时寒的面前，已经放了十几个空酒瓶，时寒自知要送许愿回家，并没有喝太多，现下还是清醒的。而许愿，借着心里的不甘和苦涩，干掉了桌上大部分的酒，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许愿喝多了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坐着。
时寒看到他不知怎么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感激许愿这么多年的陪伴，也不止一次的拒他于千里之外。上一次的告别后，时寒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许愿了，可他还是回来了……
时寒在想，如果许愿还是爱着她，那她该怎么办？
时寒看着身边不知是睡是醒的许愿，轻轻拨过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也让我给你一次依靠……
许愿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感到了自己躺在时寒的肩膀上。他想着，这个梦要一直做下去才好。
梦里的许愿轻轻呢喃：“月亮……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许愿蹭了一下时寒的肩膀，“我不在乎你心里有他，我只想一直守在你身边。”
时寒从来没听过许愿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说话，她眼睫微微颤着，她不知道月亮是谁，但这一刻，很希望许愿能得到这个女孩的真心。
傻子，你为什么总爱上心里有人的女孩？我只希望你好好爱自己啊……
清吧的驻唱在台上唱着伤感的音乐：
她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她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
她不爱我尽管如此她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时寒终于留下眼泪，不知道究竟为了许愿，还是为了自己。她侧头轻声对许愿说：“下一回，我们都要做被爱的那个，好不好？”
许愿没有说话，但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又轻轻落下。
时寒把许愿送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清醒了。他努力自己站直，不把力量压在瘦弱的时寒身上。他在醉酒的时候仍然记得，身边的女孩，是那个泰山爬不了多远就会体力不支的女孩，是那天夜色下最美的风景，是他心里的月亮。
时寒打车把许愿放下，她知道许愿在b市租的房子，也知道他虽然走了，但并没有退租。许愿第一次来b市的时候一穷二白，她知道许愿家境很好，可他来的很落魄。
时寒从他的口袋摸出钥匙，眼前出租屋很是简陋。简单的木桌旁边放着没有打开的行李箱，一张并不宽大的单人床，就放在墙角。
时寒把醉酒的许愿放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又擦了脸。
擦脸的时候，许愿睁开了眼睛，他静静地看着时寒，没有说话。
时寒收拾好了一切，在许愿床边的窗台上放了一杯水，准备离开。
床上的许愿，一支手臂屈起，放在眼睛上，轻轻开口：“月亮，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时寒安静地站着，等待许愿，对她心中的女孩说出的话。
“我会永远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时寒转身去看，看不到许愿的眼睛，但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哀伤。她突然不忍分辨，许愿叫的，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女孩，还是她自己。
第二天的清晨，许愿很早就醒了。他回忆起昨天，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他在犹豫吗？不是的，他回来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
他昨天，只是在告别。
清晨的风从窗角吹进来，吹到他有些凌乱的发丝，许愿终于摸到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许愿，你醒了吗？”电话里传出时寒温柔的声音。
许愿咽下内心的苦涩，开口道：“嗯，我醒了。”
“好点了吗？”
“好多了。”许愿停顿了一下，“今天下班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时寒没有立刻说话，昨天的许愿，好像将一座大石压在了她的心上，她很怕许愿还爱着自己，爱着一个配不上他的自己，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许愿。时寒心里千回百转，不知该怎样回答。
“别怕……”时寒还在犹豫的时候，许愿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扫空了时寒的迷茫。
是啊，许愿在她身边的这几年，和她说过很多次别怕，让她很多次披荆斩棘。时寒想：今天，哪怕面对的是你，我也不会再怕了。如果你还在看不见天日的谷底，那我就用你给我的力量，扶我们一起走过去。
“好，我们见面。”
许愿轻轻笑着：“好，我去接你。”
等许愿来接的时候，时寒还有一点紧张。当许愿打的车停在时寒面前时，时寒看到许愿温和的脸庞。她突然觉得，许愿还是十八岁的那个他，从来也不曾改变过。
“想吃什么？”许愿温声问。
“去喝粥吧。”时寒开口道。
许愿知道她心意，洋气嘴角笑了笑。
只这些温暖，也够了。
海鲜粥终于端上餐桌，许愿先给时寒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时寒接过，抿抿唇，突然抬眼看着许愿，准备开口。
许愿没有等她说话，直接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时寒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点点头。
“我小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姑娘。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长着一双水润的杏眼，笑起来，嘴边还有一个不容易发现的酒窝。那时候她学习很好，长得又漂亮，班里男生都喜欢她。她一直也不知道我也在偷偷的喜欢她。”许愿像时回忆起什么，笑了笑，“这次我回家，遇到她了。她还和以前一样温柔美好，我们在一个街口偶遇，约了几次饭，然后就在一起了。”
时寒眼睫眨了眨，许愿心上的姑娘，她不是没有想到，但得到证实还是有些无措。所以，是她庸人自扰了吗？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我们一起吃她爱吃的东西，一起玩儿我爱玩儿的游戏。”许愿的眼中暗暗藏着一些向往。“可是，她前几天告诉我，她一直忘不了之前的男朋友，要和我分开。”许愿低下眼。
时寒心里“咯噔”一声，她看到许愿的难过，她的心也与他一起沉入海底。
时寒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便轻轻开口问：“她就是你昨天说的……月亮，对吗？”
许愿抬头直视她的眼睛，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温柔：“是的，她就是我的月亮。”
时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起汤匙，给许愿盛了满满一晚海鲜粥，献宝似的端给许愿：“吃点好吃的，就不难过了。”
许愿突然笑了，笑容带着一些释怀。这就是他爱的姑娘，只要她给他一点点温暖，就足够他永远陪在她身边。
许愿的这个故事，不是今天才编好的。他做事周全，很早之前就怕吓到时寒，默默在心里给她留了这个名字，还编了一个与暗恋的姑娘再续前缘的故事。他很早就知道，最后还是要退回他本来的位置，他不想给他爱的姑娘，一丝一毫的负担。
许愿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默默地想，那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我所有的梦想，最终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让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