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又是一个周五。树上的新叶，渐渐变成成熟的模样，墨绿色树叶在湿润的微风中，沙沙作响。
时寒经历了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又赶鸭子上架，被同事拉去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联谊活动。时寒在联谊会场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微信，问她方不方便接电话。
时寒知道母亲的意思。上次相亲后，她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对顾阳的看法，母亲这几天也是抓心挠肝。时寒直接将联谊的会宣传图转发给了母亲，侧面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时寒兴致缺缺地望着会场里的人群，一些热情的男士们，穿梭在整间会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讨好着感兴趣的女性。在一个男士捧高踩低的夸奖之后，时寒终于忍无可忍，离开了会场。
出了大楼，时寒不想回家，便走到了大路上。此处离b市的cbd并不远，座座高楼，鳞次栉比，周围的人们都是职场精英的模样，步履匆匆。时寒在人群中感受着一线城市的速度与力量，默默计算着，她离彻底融入这座城市，还有多远的距离。
突然，后方一个人拍了拍时寒露在外面的肩膀。
时寒感受到那人手上汗湿的触感，心里有点犯恶心。转过头，果然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好，这位小姐。”男人说话一本正经，“我刚刚在联谊会场看到过你，非常合眼缘，想和你认识一下，请问方便给我个微信吗？”
明明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得体，可是时寒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窥探和侵略，她心中警铃大作。
此时的时寒，正好站在一个转角位置，此处几乎没有行人经过。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位男人的话语，越来越近，男人的身躯将她禁锢在了角落。
时寒意识到了危险，贴在墙上的后背感受着墙上粗粝的质感，背在后面的手紧紧扣着背后的墙壁。
时寒按下心中的慌乱，面不改色。她转换语气，轻佻开口：“这位先生，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说罢还给了男人一个“你知我知”的媚眼。
男人显然被时寒的上道愉悦到了，放松了对时寒的压迫，微微退开一点。他笑了笑，笑容带了点自以为是的邪气：“说吧，美女，去哪儿？”
时寒感受到男人的放松，目测了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她抬腿重击他的重点部位，然后她可以逃到人多的地方。第一次用到电视里学的“防身术”，时寒有点紧张，面色发红。
在时寒正准备抬腿的时候，一股力道拉扯着面前的男人，将他迅速带离时寒身边。
“卧槽！”时寒听到男人发出怒吼，“你他妈是谁？”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撕掉了男人虚伪的面具，露出了得体外表下不堪入目的肮脏灵魂。
“我是你祖宗。”时寒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上个周五才和她见过面，时寒还曾向他说出决绝的话语。
时寒看着顾阳带着戾气的攻击，毫不留情的击打着男人的面部，胸腹部。时寒看到顾阳因为愤怒发红的眼睛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愣在当场。
记忆中的少年，总是带着懒散的笑意，整日吊儿郎当的学习，生活。她从没见过顾阳如此狠戾的一面，更没见过他如此汹涌的情绪。
等时寒反应过来过去拉架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手脚蜷缩在一起，护着自己的身体，嘴里不断发出哀嚎和求情声。顾阳好像完全没有听见，眼看他的脚就要踩上男人的脸，时寒终于拉住了顾阳的胳膊，厉声道：“别打了。”。
“大哥，别打了，我错了。我不知道这是你女人。”男人抱头哀嚎，“你放我走吧，我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顾阳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但时寒看到现在的顾阳却有些害怕。她从来没见过顾阳这个样子，他偏白的皮肤憋得通红，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两手臂紧绷在身体两侧，狠狠攥拳。唇线抿得结结实实，紧咬牙关，好像要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阳感受到时寒的手，抓在衣服上的触感，狠狠一闭眼，反手抓住时寒的胳膊，将她带离现场，拖到了路边的小花园中。
时寒被顾阳抓着，一路拖到了公园的小树下。
顾阳看到时寒有些痛苦的眉眼，放开了时寒的胳膊，他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顾阳本来想换个委婉的方式说，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
“你刚才准备干什么？”顾阳紧紧盯着时寒的眼睛，看到了她又恢复了冷淡疏离的面容，情绪上涌，口不择言起来，“是不是我刚才要是没来，你今天就和他睡了？”
时寒本来面色冷淡看向一边，听到顾阳的话瞬间回过头，看向顾阳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器，“你在说什么？”
顾阳看到时寒来者不善，更生气了，他开口讽刺道：“是我没想到，以前陌生人碰一下肩膀都不行的小姑娘，现在玩儿得这么开。”
时寒气极反笑，突然不想和他争辩了，她换了一副懒散的表情，对着曾经深深眷恋着的人说：“对啊，顾先生，路线没选对啊。你要是像刚才那个人那么直接，说不定早就就得手了呢。”
顾阳听到这句话，巨大的怒气冲上了大脑，他脸色再次涨红，狠狠盯着时寒，像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窟窿。
当时寒以为他又要口出恶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他的眼睛。
顾阳此时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是在他们二十岁分开那天时寒也不曾见过的泪水。时寒的心突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时寒收回到嘴边的怒气，突然有些疲惫。犀利的言语攻击，幼稚的逞凶斗狠，明明都是她在年少时都不屑一顾的手段，为什么要用在曾经心爱的人身上呢？既然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不能做到各自安好？
时寒看向对面转过身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顾阳是个情绪稳定的男人。
二十岁的他遇到危机毫无惧色，面对分离也潇洒从容。可是三十岁的顾阳，在她眼前情绪爆发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有些触动。
时寒很清楚，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十年的蹉跎，没有谁能停留在原地。不管他现在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他爱的是现在的她，还是记忆中的她。时寒都不想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了。当年的离开像一场背叛，将他们之间曾强大坚固的信任摧毁到片甲不留。
时寒看着背对着自己，努力控制情绪的男人想。那就好聚好散吧。我用你年少时对我所有的好，换来日大家各自欢喜。
顾阳终于稳定了情绪，他转过身，正准备开口道歉。时寒像上次一样打断了他的话。
“对不起。”时寒轻声开口，“我不该那样说你，更不该这样亵渎我们曾经的感情。”
顾阳话还没有说出，就被时寒突如其来的道歉钉在原地。他想明白时寒的话后，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暖流，但这暖流留存的时间太短，下一秒就被时寒的话浇熄了。
“我们之间已经不剩什么了，只有这一点可怜的回忆。”时寒低着头，慢慢说道：“不管当年的感情是真是假，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不应该这样伤害，我曾经深深爱过的男孩。”
“这一个星期，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直到刚才看到你为我出头，我好像又看到那个二十岁的你。”时寒没有抬起头。
“可让我诧异的是，哪怕我觉得当年深爱的男孩就站在我面前，我的心也不会再为你而动了。”
时寒终于抬头，但并没有看向顾阳的方向，她望着远方，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刚刚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爱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早已不在我心里了，我竟然今天才发现。”
时寒终于看向顾阳的眼睛，“当年你走的时候，没有认真和你道别，我很遗憾。今天我想把没说完的话说给你听。”
时寒停顿了一下，顾阳的拳头再次紧紧攥在一起。
“再见吧，我的少年，祝你未来鹏程万里。不管相距多远，我能希望你能幸福……”
顾阳无法抑制自己眼中的情感，这一次他带些后悔和自责。
时寒说完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这个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岁月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却让他们的心相隔千里。
时寒不想再开口，她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顾阳听着时寒看似温暖实则绝情的话语，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觉得，如果这一次放手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失去的恐慌一旦形成，顾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伸手拉住了时寒的小臂。
时寒回头看他，目光里还带着刚才说话时的温情，她好像真的把他当作了一个老朋友，再无一丝特殊。
“别走，听我说完。”顾阳刚才一直没有开口，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愿意退回朋友的位置，只要你不再推开我。”
顾阳抓着时寒的手腕，像曾经安抚她时，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皮肤。
“我不强求你和我在一起。就像你说的，做个老朋友吧，偶尔喝酒聊天我也知足了。”顾阳费力咽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
“给我留点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