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你要干嘛！”办公室内传来一道尖厉的女声。
“你就跟了我吧，你也知道我家是本地的，只要你给我生了儿子，我就把我的七套房子都给你。”说话的男人嬉皮笑脸，充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神情。
“你胡说什么，你不是有老婆吗？”尽管女人极力掩饰，声音中的恐惧还是难以遏制。
“我老婆不会知道的。”男人的手伸向女人的脸，意图摸上她的面颊。
女人立刻后退一步，躲过了那只肮脏的的手，面色也突然变得冷峻。
“我警告你，我不会做你的小老婆，请你停止对我的骚扰，立刻滚出我的办公室。”女人的声音更大了些，还刻意强调了男人的骚扰行为。
老男人不意，这个平时温顺和善的小姑娘，突然换上了如此冷硬的面孔。办公室的隔音不好，老男人做贼心虚，四下张望，食指竖在嘴前，压低了声音对女人说：“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我为什么要小声。”老男人的胆小怕事给了时寒勇气，她的声音又大了些，语气也更加坚定。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和你都不熟。你突然走进我办公室，说让我给你生孩子的话，还动手动脚，是骚扰行为，我要向上级反应。”
老男人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方才的贼心悄然散去，只剩一腔恐惧。他自动自觉与时寒拉开距离，面上换了一副祈求的嘴脸。
“你千万不要向上级反应，你知道的，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老男人偷偷瞥向时寒的表情，发现她不为所动，心下更是慌乱。他伸手去抓时寒的胳膊，被她用力甩开。
时寒面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脸也憋得通红，她随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径直向老男人砸去。马克杯砸在老男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弹到地面，碎了。
办公室内巨大的动静，引起了隔壁同事的关注，楼道里隐隐有了走动的声音。老男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乱求饶，他一边用力抽自己耳光，一边向时寒讨饶：“你可千万别说，我还有最后两年就退休了，不能让人知道。”
时寒此时的愤怒，已经冲入天灵盖，她不意与这人纠缠，咬牙切齿说出一个字：“滚。”
老男人看到时寒眼中的怒火，慌不择路，踉跄之间差点撞上办公室的门，灰溜溜离开了时寒的办公室……
老男人离开后，时寒的恐惧与委屈再次升腾。她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人的电话。可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拨出。
她最终拨给了闺蜜尤心。
“我被人骚扰了……”尤心接起电话的第一刻，就听到时寒的哭腔。
时寒按响尤心家门铃之时，尤心已经等在门口。
“怎么回事？”尤心拉时寒进门，问道。
时寒走到茶几旁边，把不情不愿的小猫咪熊崽从地毯上抱起来，坐在沙发上给尤心描述“狗东西”的所作所为。
尤心听完气愤道：“这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尤心看着低落的时寒，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这么想，至少你现在也是市价七套房的女人了。”
时寒抱着熊崽朝尤心翻了个白眼：“你这安慰人的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不得不说，尤心的插科打诨之下，时寒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熊崽刚才在时寒的低气压下一动不动，乖乖被撸。现在似乎感觉到时寒的心情好了，挣扎着想要逃离时寒的魔掌。时寒按住它的小脑袋瓜，强迫它把小脸转过来，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你不会要离开我吧，宝贝，我今天不开心。”
……
熊崽认命地“喵～”了一声，又趴在时寒的胳膊上。
时寒摸着熊崽后背柔顺绵软的毛，思考着今天的“骚扰”事件。
时寒以前的追求者都是年轻男性，因此从来没有对五十多岁的男性有防备心理。现在老男人找上门了，最大的原因当然是这人是个流氓。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时寒已经二十八岁了……
在现今的社会中，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无论你是美丽大方，还是坚强独立，不论是否是你自主选择单身，你都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失败者。在一些唯我独尊的男性心理，你一定是缺爱的，是好下手的。
时寒不是找不到对象，而是他心里有一个人。
这个人曾经拥有她年少时所有爱情，可他走了，八年没有一丝消息。
这些年，时寒身边出现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有工作的伙伴，有偶遇的路人，还有……一个默默守护她十年的男人……
时寒有时在想，既然刀已经架着脖子上了，那她可以和任何一个人结婚。但……唯独许愿不可以。
许愿见证了她的那一场青春，是那场故事的参与者。如果明晃晃得退而求其次，那对他们这场有人起心动念的友情，是最大的亵渎。
在时寒的心里，许愿该配这世上最美的良配，得世上最真的真心。而忘不了故人的自己，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许愿。
时寒忘不了过去，她不敢将心交给任何一个人。她怕自己不够坚定，她怕会伤害那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今天下班后，时寒要去参加一场妈妈安排的相亲，这些天她想明白了些，开启新生活，是告别过去的第一步。
要说今天这个相亲对象，来得有点离奇。周六时母亲突然给时寒来了个电话，开场直接道：“你大姑同事丈母娘的朋友认识一个男孩，说最近刚去b市工作，也是单身，约你周五下班去见一下。”
时寒噎住：“？？？这是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时寒觉得匪夷所思，“没给微信？不聊一下再考虑见不见吗？”
“男孩平时比较忙，就周五有空。”母亲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见面？聊一聊又拿个理由出来搪塞我？”
“没有没有，我去。”时寒立刻应承下来。“不对啊，我都没有联系方式，到了餐厅怎么找他？”
“他说他会带一朵梨花。”
梨花……这个信物让时寒心中有些异样，好像一个毛茸茸的小猫爪在心上搔了搔。
这晚的相亲，约在一家高级餐厅。鉴于相亲对象选择餐厅的好品味，时寒今日准备盛装出席。
一身黑色针织短裙，精细的剪裁衬出她的好身材，精致明艳的妆容，掩住了她生得有些幼态的脸。时寒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嗯……像要去夜店。
开车到达餐厅时，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时寒脚步匆匆走进餐厅之中。
餐厅的灯光昏暗，整个餐厅装饰偏灰黑色调。各个卡座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在寸土寸金的cbd商区，显得格格不入。两排卡座的中间摆着黑白色调的金属质感艺术品，七扭八歪的造型，昭示着艺术家独特的审美。就餐的座椅沙发很高，遮挡住了时寒找人的视线。
时寒继续向前走着，余光瞟到了一张桌子，桌角放着一朵小小的梨花。
时寒心中微动。她在原地停顿一下，向那台餐桌走去。
时寒直接走到男士对面的沙发，优雅地坐下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男士，准备为自己的迟到道个歉。
在看到对面人的那一刻，时寒愣住了……
那人明明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但仿佛还是那个十八岁的男孩，眼光里一如既往的藏着温柔和笃定，好像时光从来都没有流走一样。时寒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究竟是身处高档餐厅，还是那个承载着青春岁月的大学校园。
顾阳带着笑意望向对面的姑娘，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处处遮掩锋芒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变得明艳动人。只是眼眸中不再存着崇拜和欣喜，不是那个依赖着他的女孩了。
顾阳看着眼里残存着惊愕的时寒，开口道：“好久不见。”
这一声似是唤醒了面前人的神志，她眼中的惊愕迅速淡下来，换上了一副冷淡的神色。
时寒轻点了一下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故人相见的感动。
顾阳按下心中的不安，开口问道：“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时寒喝了一口的茶，“绕了这么大一圈见我，难道不是你有话对我说吗？”
顾阳没有想到，时寒会用这样冷淡直接的语气，直白地点明二人间的隔阂。
顾阳再一次想起时寒大学时的样子。她总是温温润润，含蓄乖巧。哪怕是他走的那天，二十岁的时寒，也只是压下眼中的泪水，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顾阳稳了稳心神，用他往日对着时寒一贯温和的语气，接着道：“是，是我有话对你说。”他收回放在桌上手，端正了坐姿，认真道——
“时寒，我回来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顾阳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当年我走得太过决绝，猝然中断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顾阳还没有说完，面前出现一只手掌，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时寒五指并拢，掌心对着顾阳，紧绷的掌纹表明了她的态度。
“不用但是，你接下来的话我并不想听，我只有四个字想告诉你，”时寒放下手掌，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
“覆水难收。”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顾阳失了分寸，抢白道。
“你想多了，顾先生。”时寒面不改色，“无爱则无念，你高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想解释一下，”顾阳放下面上的得体冷静，深深呼出一口气，“当年那件事之后，我的未来不可知，前路迷茫，我不想拖累你。”
时寒的脸色由冷淡转为嘲讽，讽刺道：“按照您的逻辑，感情的事情您一个人说了算，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帮我做选择。”时寒轻呵一声，“看来在您老人家心里，当年的我是个连决定都不配做的废人。”
顾阳维持不住惯有的淡定，着急道：“我没有质疑你做选择的能力，我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
时寒面色未改，冷静道：“谢谢你信任我的能力，那你是否相信，现在的我，也能做出合理的决定。”
顾阳按下心头的苦涩，看着时寒的眼睛，点点头。
“当年你离开，一个人决定了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时寒目光灼灼，回望向顾阳的眼睛，“今天我不做这样的人。”
“既然刚才你说了相信我的能力，那今天我来做选择，四舍五入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决定。我告诉你……”时寒低下头停顿一瞬，再抬头时语气坚定——
“我不愿意，我们的故事，今天正式画上句号。”
时寒掷地有声地说完，没有再给顾阳说话的机会，起身离开了餐厅。
顾阳望着时寒决绝离开的背影，心下有些茫然。
他回来之前，想到了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却没想到，最后遭遇的，是最惨烈的一种。惨烈到，想起刚刚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寒，顾阳已经无法将她，和当年那个女孩联系起来。
可是顾阳并不生气，相反还有些欣慰，虽然这欣慰有些苦涩。
年轻的时候，顾阳总希望时寒硬气一点。勇敢地反抗，勇敢地说不。在他不在的时候，也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今她终于长大了，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顾阳不禁想到，那些没有他陪伴的年月，那个曾经温柔倔强的小姑娘，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才走到了今天，变成了现在这个淡定强势的样子。
顾阳想知道她这些年的经历，想听她敞开心扉讲自己的故事，可时寒已经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瓜葛。
那他该怎么办？这些年踽踽独行，如果时寒不爱他了，茫茫人海，他又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