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弹（修完）
斗巧因为妇人的小产而早早结束，街头燃的彩灯被移走，街头巷尾又重新恢复了寂静漆黑。
六儿坐在槐树上，手里摆动着拨浪鼓，身上的红衣裳在树影间若影若现。听到魏灵清几人进来的声音，随即跳到屋顶上，顺着屋檐一路奔跳到黑暗里。
“辛道友，你刚才怎么不出手收了她？反倒让她给逃了，这回不知又要多害几条无辜的人命。”
辛竹瞧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答道“她未必害了人命。”
魏灵清惊疑道，“刚才孕妇的小产不是她害的吗？我们可是亲眼看到她扑向孕妇，然后那孕妇就小产了。这难道还不是她害的吗？你不是都用铜钱打了她的手么？”
“我用铜钱打她，是怕她出手没轻没重害了孕妇。”
“你这话说的我越发糊涂了。”
睢阳也有些不解，疑惑的看向辛竹。
“那孕妇肚子里怀的胎已经死了，里头住了只婴灵。她只是抓那只婴灵而已。”
魏灵清闷声不语，良久又道，“可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个祸害，留在世上也是天理难容。得早早除了为好。”
“世间万物皆有其缘法，人死魂散，能留存下来的，无非是心愿难了有所牵挂。由魂成鬼再转煞，其间必有缘由。你们难道都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气除了了事么？”辛竹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魏灵清。
她挠了挠头，好半天才回答说“也不全是这样，可人命大于天，先得救人呀。我们道门会先收鬼，保百姓无忧，再想法子化解鬼魂的怨气。再说了，不分青红皂白收鬼，把鬼怪们打得魂飞魄散，可是你们辛家的做法埃”
“好啦，天色已晚，该去歇息了。”睢阳见两人再聊下去恐怕会起争端，便赶紧打断谈话。辛竹听了这话，牵起睢阳的手往屋里走。
才走几步，身后传来魏灵清的话“人死为鬼虽有其缘由，可终究违背法则，天理难容。万物本应顺天理守法则。”
“天理难容？恐怕是你们难容，何必赖到天身上去？万物顺应天理没错，可顺的却不该是你们定下来的规矩。”辛竹似乎察觉到自己言辞激烈，拉着睢阳快步回了房。
而魏灵清呆愣在原地，喃喃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这天理好像是人定下来的。诶，你们，该是我们才对，这家伙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辛竹走进屋子，终究觉得有些意难平，倒了杯茶，独自喝着。见睢阳也跟着坐下，便也给她倒了一杯。
“你…生气了？”睢阳侧着头问道。
辛竹见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带着忧色，略带稚气的脸庞成了苦瓜样，不由轻笑“公主大人还挺会察言观色，不过也算不上生气，只是心中有些堵的慌。”
“堵的慌？我给你顺顺？”睢阳说罢，便伸手便她胸膛探去，还未碰到，一把被辛竹抓祝
睢阳诧异的望去，对上辛竹调笑的目光，察觉自己唐突的举动，不由惊慌的收回手，可辛竹却不放，微微用力，将睢阳拉入怀里圈着。
睢阳娇羞的佯装反抗的推搡了几下，便红着脸乖乖由她抱着。
“怪不得人皆爱美人，看了美人心里的云雾霎时一扫而空，也不堵了。”
“哼，登徒浪子。”
辛竹低下头贴着睢阳耳边轻轻哦了一声，睢阳顿时耳根一热，慌忙的从她怀里挣扎而出。
“哼，我看你比魏灵清还不像道士。”
“何来此说？”辛竹展开双臂，上下打量着自己。
睢阳拖着下巴，想了好一会，也说不出所以然，便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可就觉得你和以往的道士不一样。若是魏灵清只是不正经的道士，那么你便连不正经的道士都不像。”
“是么？”辛竹略带笑意，起身走到睢阳身后，替她松开发髻，拿下绢花。随后执起篦子，为她顺顺头发。
“嗯，就比如，当初闯进林子的是魏灵清，恐怕不仅不会把我带出来，反而会给我下阵法困住我一辈子。”睢阳将眼前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又问“你当初当真是无意进入林子？当真只是为了将我拼好才带我离开的？”
“并非无意，我是被人胁迫着进入林子的。”
睢阳一惊，转身从辛竹手上抢过篦子，追问道“何人胁迫？他们去那做甚么？”
“一群盗墓贼。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住所，趁我不备把我给绑下山的。”
“这么说你不是辛家的道士？”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辛家的道士，不过是姓辛而已。”
“那你可是帮他们找着了墓？”
“他们知道位置，找我只是怕墓里有妖孽，让我来驱鬼除妖。”
“那……那你进去了么？”
“他们挖好了盗洞，便把我推了下去。那是你的墓么？”
睢阳摇了摇头，辛竹自言自语道，“既不是你的墓，这就怪了。”
“我当时被推下去，扑面而来就是数十只冤鬼，看样子都是些陪葬的侍女侍卫。那甬道壁上记载了一位公主的生平记事。不是你，难道那林子里还葬着另一位公主？
你又为什么不在墓里？”
睢阳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我……我没有墓穴，是被活葬在林子里的，没有棺没有碑，只一个一人高的大坑。你们去的那个墓，是另一位公主的墓。”
睢阳说罢，便吹熄了烛火，“咱们早些歇息吧。”
烛火一灭，万赖俱静。
屋舍层层堆叠的深处，有红衣一闪而过。六儿立在一棵树上，愣愣的瞧着树下所对的窗户。
透过窗户，里头有个着半旧锦衣的女子，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即是忧心又是幸福。
“姐…姐…我又回来了。”六儿看着女子，眼泪情不自禁的往下落。脑海里原本混混沌沌的记忆刹那间变得清晰。
女子好似听到了六儿的声音，惊的从床上坐起，轻呼了声“妹妹？”
可窗外漆黑一片，哪有人影，就是有也绝不是妹妹。那年……妹妹已经不在了…算起来也快有十年了，若是妹妹还在，也该是个小姑娘了。
六儿眼里的怨恨渐消，忽然随着一声尖锐得啼哭，她双眸的恨意重现，身影刹那间消失不见。
“哎，颜婆婆，听说方才十六姨娘生了？是千金还是少爷？”
“别提了，晦气。老爷这些个姨娘各个都只会生女儿，这不都第八胎了，还是个女儿。”
“啊？十六姨娘这是第八胎了？可之前的姐儿呢？”
颜婆婆神色一紧，眼神变的诡异，“女儿最后是得把家产带给别人的，府里姐儿成群那还了得，之后岂不是把家产都白白送给别人。自然是处理掉了。”
“处理掉？送人么？”小丫头疑惑不解，既然女孩儿不讨喜，又有哪户人家愿意收养呢？
“呸，送人，若是以后仗着血脉重新攀附上来，这可就说不清了。是以绝后患的处理掉，姨娘们临盆前，会让丫鬟婆子们准备一桶滚水，若是女孩便扔桶里。”
“嘶，这么残忍？难道不怕报应么？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么？”
颜婆婆露出诡谲的笑容，“怕也要狠下心来，心疼孩子，那她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说到报应，十六姨娘刚才随着她的女儿一起去了。”
小丫鬟吃惊的叫道“啊？怎么会？”
“她指使丫头们把孩子溺毙后，突然大叫一声疼，说有人在撕她，随后大出血，没过几刻便去了。”
“真是骇人。该不会是死去的姐儿来报仇了吧？”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丫头被颜婆婆呵斥，不敢多说，闷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而被谈论的十六姨娘的屋顶上坐着一个红衣小女孩，赤着脚坐在屋檐上摆弄着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