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满腹狐疑
“英战,”龙明瑒凝立在月光下,低唤道:“传金总管到本王书房来。”
历英战单手抱拳,恭敬道:“是。”
龙明瑒抬头,双手背后。
健硕挺拔的身姿在月影下显得孤单寂寥,亦有些失落。
他的母妃,黎若娥,当朝的黎太妃。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温良恭俭,平易近人。
从小到大,母妃虽对他管教严厉,却宠爱有加。
从不强迫他背诵那些枯燥的文章,也从不逼迫他熟识那些刻板的著作。
注重他兴趣的培养和品德的教育,认为人品乃是立身之本。
所以,他不会朗读那些孟诗韩笔,亦不会背诵那些名言警句。
他的思想认识,不如其他皇子那样墨守成规。
他的道德品质,不如其他皇子那样谦卑恭逊。
他的言行举止,不如其他皇子那样矩步方行。
最重要的是,在不违背仁义道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事。
尤其对于皇位的争夺,母妃更是听从他的本心。
母妃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人,最大的幸福,便是可以随心所欲。
而做了皇帝,最难的便是“随心所欲。”
所以,他的异类,不得父皇和皇兄的宠爱,亦无心于皇权之争。
他想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做世间最幸福的人。
然,他不明白,为何这次母妃会如此坚定果决地要他娶那个人?
母妃明知自己对姗儿的心意,却为何还要强迫于他?
母妃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虽然久居深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伤人。
但方才严明的“不能让邢大人列席早朝”,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知道,以母妃的性情,这其中定有什么他未知的缘故,亦或是苦衷。
是以,他才要传唤了金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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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雪凝随着墨香来到了客房门前。
“天色已晚,祝姑娘早些歇息吧。”墨香恭敬地说道。
“墨香姐姐,”祝雪凝柔声唤道。
“婢子在。”墨香应道。
“嗯……”祝雪凝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不讨厌我?”
整个晗王府包括紫香山的盗匪,乃至蜜果林中的牲畜,都透着对她的厌恶。
可是,她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墨香对她的善意和友好。
若是因为黎老夫人的缘故,她只是一个侍女,大可不必。
那金承福,身为王府的总管,却一样对她厌恶至极。
墨香含笑看着祝雪凝,好似弯月的眸子,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墨香觉得祝姑娘,好看。”墨香十分认真地说道。
祝雪凝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一时的愣神。
好看?没听错吧?
这是她生出这幅尊容以来,第一次有人说她,好看。
“婢子告退。”墨香笑着屈膝施礼,走开了。
祝雪凝定在那里,眨着大大的水眸,抬头望向夜空。
墨香姐姐年纪轻轻就患上了眼疾,哎,真是可惜呀。
墨香行至一半,回首瞧见祝雪凝的模样。
脑中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姐姐,不哭,花簪,给你。”
好看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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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见过王爷。”金承福双膝跪地施礼。
“金总管何以行此大礼?”龙明瑒明知故问道,语气冰冷。
“奴才有罪。”金承福腰弯得更低,“奴才让老夫人黄昏时分才归来。”
龙明瑒睨了金承福一眼,漠然道:“起。”
金承福起身,垂首不语。
“今日发生何事?”龙明瑒直视金承福,正颜厉色道:“细细道来。”
金承福不敢怠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叙述了一番。
龙明瑒用心地听着,英眉愈发拧紧。
“你如何看?”龙明瑒淡淡地问道。
“奴才认为,那祝姑娘身份不详,动机不纯。”金承福肯定道。
龙明瑒亦是如此作想,面上却不显。
“莫动声色,一切听从母妃安排。”龙明瑒郑重其事道。
“奴才遵命。”金承福弯腰应道。
“退吧。”龙明瑒挥手道。
“是,奴才告退。”金承福拱手施礼,退出书房。
“英战。”龙明瑒低唤。
站在门边的历英战单手抱拳,“属下在。”
“暗查那个人的底细,”龙明瑒眸中浮着寒冰,“速度要快。”
“是。”历英战应着,身影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夜已深,朵朵云层遮住了月光。
天地间,一片黯然。
龙明瑒的心,也如这墨黑的夜色,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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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清晨,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
阳光宁静淡雅地照着,令人心平气和。
慈佑院的春兰,绽放着笑脸,焕发着勃勃生机。
黎老夫人一身深啡水路联珠大鹿纹锦凤仙裙,倾髻上横插着垒丝青田石步摇,优雅大方。
仰首望向如同水洗涤过的湛蓝色天空,轻唤道:“墨香。”
“婢子在。”墨香屈膝应道。
“集结王爷和所有人至前院,老身有事儿要讲。”黎老夫人面色凝重道。
“是。”墨香应是,快步离开。
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愿勉强她的儿子。
她捧在心尖上的孩子,又怎能忍心伤害。
可是,这世间,不是只有情字,还有义在。
想来有朝一日,她的孩子会明白。
仆人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前院的广场中,龙明瑒却未到。
龙明瑒下朝后,直接回了书房。
他端坐在书房案几后的木椅上,双手握拳,拇指贴着薄唇,手肘抵在案几上。
漆黑的双眸,微眯着,眸底闪着寒光。
他自是接到了母妃的传话,但是他还不能前往。
他在等,无论如何一定要等。
前院广场中央的石阶正上方,黎老夫人肃然危坐。
底下仆人们垂首等候,噤若寒蝉。
风轻柔柔地吹来,好似母亲温暖的手掌。
鸟清脆脆地鸣叫,犹如母亲温和的嗓音。
叶慢悠悠地晃动,仿若母亲温静的身影。
她在等,无论如何一定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