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连夏这个状态,有流产的风险。住进医院后就一直在打点滴,几乎可以说是靠点滴保命。折腾了好几天,她的精神也很差,加上孕初期的嗜睡,整个人一直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哪怕季时遇一直在和她说话,她也没精力应付,半搭不理。
她真的觉得他很吵。
点滴一滴滴落下来,眼看着一瓶快要到底了,季时遇按了呼叫器。不一会儿,有个护士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手法熟练地拔了针水,又检查了一下连夏手上的留置针头,这才安静地退出去。
连夏半闭着眼睛,感觉这不是昨天那位护士。
“好点了吗?”
“嗯。”
“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他站了起来。
“嗯。”
“有什么不舒服,就叫看护。”
“嗯。”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季时遇隐瞒了她怀孕的消息。她如此受罪,连爸妈都不知道。一整天,连夏都是一个人被抛在这里。
她还知道,就在病房门外,还站着两个保镖。因为季时遇进出时,那两个人会和他打招呼。
和幽禁其实也没多少区别吧?
季时遇走了出去,外面的两个人一起叫了声“季先生”。
“好好看着太太,”季时遇声音冷冰冰的,“不要随意让人打扰她。”
“是。”
然后不管室内室外,都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让连夏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好像并没有睡多久,感觉脸有点痒,尤其是嘴唇,好像有小虫子在上面爬,特别的痒。
连夏有点不耐烦,又实在睁不动眼睛,只勉强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到陈简西的身影。
她一点惊喜都没有,随即又阖上了眼睛。
不过又是一个梦罢了。
今天的梦倒比昨天奇怪,陈简西换了身行头,竟然变成了医生。
昨天她也梦到过陈简西,他也是这样站在床边看着她。
连夏就说:“小区里有好多闲话,我爸我妈很伤心。”
陈简西说:“对不起。”
她很大度地表示不用,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不想。
然后陈简西说:“我家又给我安排了相亲,这次这个女孩子,我挺喜欢的,打算过段时间结婚。”
她呆呆地看着他:“比我好吗?”
陈简西点头:“她没谈过恋爱,我也没有,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连夏有点急,说:“可是,你……两天的恋爱也是恋爱啊,你忘了?”
陈简西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那个不算。我家人都不喜欢你,我不可能因为你伤他们的心。”
她想说,那我的心呢,可是陈简西已经走了。
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然后她就醒了。
当然,这个“醒了”还是在梦中,那是个梦中梦。
她在梦境中“醒来”后,还记得提醒自己要告诉他这件事,免得以后发生什么人伦惨剧。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
不过既然又梦到了,就告诉他一声吧。
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你害惨我了你知道吗?我快吐死了,这么折腾我,肯定跟你一样,是个男宝宝。不过你好厉害啊,只一次呢,就……”她嘴唇微翘,“陈简西,你要做爸爸了,知道吗?”
陈简西没说话。
连夏更加确定这只是个梦,她还记得昨天梦中的事。
“我知道你不要我了。”翘起的嘴角慢慢垂下来,她的脸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昨天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打算结婚了。我不怪你。不过你要记住啊,我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可不能跟你以后的孩子谈恋爱。”
有个女人在小声说:“陈哥,季时遇忽然倒回来了,你快走。”
连夏有点烦躁,觉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季时遇怎么跑进来的?陈哥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
嘴唇被用力堵住,连夏喘不过气,急得用右手乱推。
她在梦中还记得左手有留置针头,护士交待要小心这样的琐事。
然后有人往她右手里塞了个东西,又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连夏被吵得不行,忍不住想睁眼看看,结果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终于不吵了。
她长长松了口气,瞬间沉沉睡去。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明明车子已经开出医院,季时遇还是让司机调了头。
病房四周很安静,两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保镖仍然安静地站在门的两侧。
“季先生。”
“太太没事吧?”
两人一起摇头,其中一个说:“就是刚才医生和护士进来了一趟。”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是刚才取针水的那个护士。”
当时季先生也在病房里,见过那个护士的,这样就不算他们乱放人进去了。
季时遇点点头,推门进去。
穿过前面的小会客厅,里面的卧室内,连夏睡得很沉。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确认她真的是睡着了,不是装睡。
看来真是他多心了。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连夏一点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有那么一刻,季时遇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吓到了他,连忙伸手去摸她的脖颈。
触手是热的,指尖下可以感到脉博的跳动。
还好。
季时遇弯下腰,很轻地碰了下连夏的嘴唇,直起身,脸上已经是一贯的冰冷神色。
出了病房,他习惯□□待:“看好太太。没有我的同意,不准随便放人进来看她。”
“是。”
昨天听到连夏怀孕的消息后,激动地刺破手掌的陈简西,这会儿却出人意料的冷静,从病房出来后一直一言不发。
陪着他进去的那位假扮护士的女警冲陈简东笑了一下:“陈局,那我先撤了。”
陈简东点头:“自己小心。”
“明白。”女警欢快地跑开,心里还在暗中纳罕,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她亲眼见到陈局的弟弟亲病床上的那个女人,亲耳听到那个女人说自己的孩子是陈局弟弟的,而那个女人的身份却是季时遇的太太。
贵圈真乱!
不过陈局安排她帮忙,就是因为信任她,所以她一定会将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绝不往外说。
女警走后,陈简东拍了下陈简西的肩。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车子驶出了医院,陈简西回过头看了一眼。陈简东偏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见到人了,可以安心了吧?”
恰恰相反,陈简西比没见到连夏时还要担心。
“她的情况很不好。”那样子,不像是瞌睡,反倒更像是半昏迷,已经开始意识不清。
“别冲动!”陈简东声色俱厉,“季时遇不会看着她死的。”
“她怀孕了,可能会流产。”
“能进医院,就表示季时遇没打算放弃孩子。虎毒不食子,季时遇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他并不是很相信陈简西的话,不过只是一次,季时遇有太多机会,所以从概率上来说,季时遇是孩子父亲的可能性更大,而季时遇肯留下孩子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是我的。”陈简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陈简东身体一震:“连夏告诉你的?她能确认?”
陈简西点头。
她一直不算真正清醒,那些话,十分像是呓语。可是他相信是真的。
那种样子,分明是孩子妈妈向孩子爸爸在撒娇。如果不确定,连夏不会这么轻松。
陈简东好半天都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头疼。
本来他们在一起满打满算都不足一个月,哪怕简西现在表现得糊涂了一点,可是他们已经分开了,天长日久的,要是再碰到个合眼缘的女人,他敢肯定简西不会一直记着连夏。
可是如果有孩子了,那就不同了。
这种血缘上的羁绊,是什么都无法改变的,就凭这个孩子,简西都不会随便抛开连夏了。
简西这下大概是真的要和季时遇死磕,不死不休了。
连夏一直睡到下午,护士再一次进来给她打点滴时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又换了一个护士,不是上午那一个。
护士看她睁着眼睛,笑着问她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点东西。
连夏摇头,忽地眉头一皱,迟疑地将右手从被子中拿出来一点。
她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是一个棒棒糖,水蜜桃口味的。
有什么东西从记忆中飞快掠过,连夏惊得差点儿坐起来。
“不能乱动啊,季太太。”护士温声提醒她,“小心针头。”
连夏悄悄地将右手又藏回被中,小声说:“你能不能让人帮我买一点棒棒糖?”
护士露出惊喜的模样:“想吃东西了?只是棒棒糖吗?”
连夏点头:“嗯,忽然想吃这个。”她说了一个牌子,“要水蜜桃的,我最喜欢这个牌子的这个味道。”
护士欢快地答应了,跑了出去,不多时就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提着一个袋子进来,除了各种口味的棒棒糖,还有巧克力,苏打饼干,牛奶之类的。
保镖把手机递到连夏面前:“季先生的电话。”
连夏将手中的那颗糖放在被子里,接过手机。
季时遇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想吃东西了?”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
她小声哼哼着。
“那你多试试,哪种吃得下,就尽量吃一些,晚一点我去看你。”
“嗯。”
保镖很快离开,并按照连夏的要求帮她剥了一颗棒棒糖。
很甜。
连夏将被子中的那根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因为温度过高,已经有一点点融化的迹象,糖球有点软。她将糖纸咬了几个缺口作为记号,这才小心地将它混在那袋糖里。
这是陈简西送给她的。
原来不是做梦,他真的来过。
连夏吃掉了一颗棒棒糖,三块苏打饼干,以及整整一盒的牛奶。
没有吐,身体对这些食物接受良好。
之前那次回家,妈妈因为小区里的那些闲言碎语伤心。爸爸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看得出,他也很难过。
妈妈说:“老陈两口子看不上你,我们也能理解,可是小陈一句话都不帮你说。以前他表现得那么好……我们都看错他了。”
她表现得十分不在乎,笑道:“那你让他怎么说?外面人不了解情况,我们身份这么尴尬,他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不如什么都不说,冷处理,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
话虽如此,其实她心里比爸爸妈妈还难过。
她和陈简西从认识到分开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说陈简西有多爱她,她心里完全没底。
或许他觉得她的事很麻烦,自己有很好的前程,没必要趟这个混水;或许是已经睡过了,不再稀罕;也或许是她又回到季时遇身边,在陈简西看来,肯定免不了和季时遇上床,他觉得不值得再付出。
反正,陈简西清醒了,放弃她了。
所以她总是梦到他喜欢上别人,哪怕她怀孕了,反应再大,再痛苦,也已经和他无关。
她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都会吐,不是身体不需要,是心理上不想。
潜意识里,她已经放弃了再在地狱中挣扎。
可是,陈简西来看她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颗糖。
他没有抛弃她,至少暂时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