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
自习课。
前排的学生安安静静做着功课，后面几排窃窃私语，当中夹杂着沉浸梦乡的鼾声。
班长对这群病入膏肓的人已经力不从心，掏了块纸巾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塞进耳朵，然后继续学习，耳不听为净。
许承逸手里提着一个红色胶袋，弓着腰，曲着膝，像做贼一样从后门溜进来。
许映笙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眼睛微阖，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笔。
脑袋要掉不掉时，又迅速惊醒。
桌上放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每醒一次，纸上都要多一道黑色水笔划出的痕，半小时过去了，除了那墨黑的痕，练习册还是干干净净的。
许承逸猝不及防溜到她身后，她头正往下磕，被他猛地一拍后背，心脏一激灵，差点没弹起来。
“你个老六！”她在吓醒过来，又没完全醒的情况下破口骂了一句。
前排的人纷纷扭头看着她，她呵呵干笑几句圆了过去。
他扬了扬手里的胶袋，一股垃圾食品的味道溢了出来。
“吃辣条吗？”
她盯着那袋子咽了咽口水，瞬间忘了恩仇，用力点了点头。
他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她非常积极的撕开辣条包装，一股甜辣味扩散开来，又吸引了一波人前来分食。
“好辣！”吃了五包后劲上来，她吐着舌头扇着风说道。
许承逸也没好到哪里去，吃得比她还多，还是变态辣，一张脸都辣红了，正大口大口灌水。
还没缓过劲来，班主任钟梅拿着一叠试卷走进，一双三角眼冰冷的扫过所有人一圈，脸板得皱纹都一动不动的。
不需言语，三秒内教室已噤声。
她想让许承逸从后门溜回去，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显然是不可能不被察觉地走出去的。
钟梅耸了耸鼻子，一脸嫌弃，“谁又在教室吃东西？说了多少遍，严禁课室吃食，尤其这些垃圾食品。你们鼻子是塞住咋滴？又是脚丫臭又是汗臭，还吃吃吃，闻着特别下饭啊！靠窗的，把窗打开通风。”
许映笙把吃剩的包装袋塞进抽屉里，看了许承逸一眼，低声说：“说你啊，你打完篮球不洗澡好歹喷点香水。”
他捏起衣服在她面前扇了扇，一股汗味漏了出来。
“懂什么，这叫男人味，和你那女人玩意混在一起能好到哪去？”
她捏住鼻子白了他一眼。
同时钟梅把试卷狠狠甩在讲台上，“这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班长，把试卷发下去，你们自己好好看看你们的成绩，都考成什么样？都高三的人，还不知道收心，我鞭一下才肯动一下，咋的？你们学习是为了我学啊！考大学是给我争光啊！”
话讲完，试卷刚好发到许映笙手上，许承逸迫不及待凑过去。
果然…
一如既往的…
从未有过惊喜。
鲜红的数字大大的呈现在试卷上方：75分。
许承逸啧道：“你也是厉害，每次都能控在分数一半。”
她挠挠头谦虚道：“过奖过奖。”
“你脸皮要是和你分数成正比该多好。”他感慨道。
窸窣的谈话声传到钟梅耳里，她冷眼瞧着许映笙，“许映笙，下课来趟办公室！把试卷也拿上！还有旁边那个谁啊！一起过来！”
说着迈出教室，下课铃刚好响起。
此时的她和他还没反应过来。
……
办公室内。
钟梅敲着她试卷的分数，恨铁不成钢：“我说许映笙，你是看不上我还是咋的？回回不过七十五，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可是老师，班里还有好几个五十分以下的，你怎么不说说他们？”
她颇有道理的反驳。
“人家那雨露均沾我也没话说，你科科高分就我数学不及格是想怎样？干啥？嫌我长得丑听不进我的课？”
她差点把头点了下去，很快又抬起，“没有老师，绝对没有的事，还有比你更丑的，我都看习惯了，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
本来是要安慰一下她，结果钟梅气得更甚，脸都紫了，“叫你家长过来！”
许映笙一头雾水，她又说错什么了。
许承逸“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成功引起了钟梅的注意力。
“还有你，你是我班的吗？”
“不是，老师，我隔壁班的。”
许承逸回答的非常耿直，许映笙闻到他嘴里飘出的辣条味。
“都高三了，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经常这里窜那里窜，当这里游乐场啊！还是你觉得自己都会了，不用学了！”
“老师，我没有这里窜那里窜，我只窜你班。”许承逸认真的回答。
“噗，”许映笙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快又憋回去。
钟梅气得头疼，“把你家长也叫过来！”
“老师，我们是兄妹，一个家长就够了。”许映笙解释。
“你们！”钟梅气结，抖着手够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红枣枸杞茶才稍稍把气顺下来。
隔壁班主任夏源经过，正见到自家学生被别家班主任教导，这种家常便饭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淡定得很。
“哟，许承逸，又干啥坏事了？”
他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去找我妹妹聊了一下人生，被抓包了。”
“你现在成绩很好吗？还学人聊人生！高三就该学习，别净整那些虚的。”
钟梅义正言辞的一口一个学习，“夏老师，你这学生该管管了，之前就被我看到好几次，不好好学习到处跑，现在还跑到我班影响同学，你闻闻这嘴里的辣条味，刚刚就你俩在教室吃东西是不是？”
这么明显吗？
许承逸哈了口气，许映笙和夏源双双别过头。
还真挺明显。
“你也是，”夏源拍了一下他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育：“你要吃就在自己教室吃，去污染别人教室干啥？害我也被骂了吧！”
“夏老师，你这教育不对吧！”钟梅呵斥道。
“确实确实，那我重新来过。”承认错误后，夏源又拍了下许承逸脑袋，“你也是，你别以为自己考第一就很了不起，我管不了你，今天正好让钟老师管管你，你看看人钟老师人生阅历这么丰富，说一句都够你用十年的，聊人生和你妹有什么好聊的，多听听钟老师的意见才有用。
我先去上课，你这会儿在这里好好反省，认真听完和消化完钟老师的话才能回去上课，不懂就问知道吗？聊人生就该和这种榜样聊嘛！”
边说边拿上教材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钟梅嘴角抽搐了一下。
被遗弃的两人注视着那自由远去的背影，一阵萧条的风呼呼刮来。
钟梅试图激起她的上进心，“许映笙，你这次排名第二，你数学要是能加把劲提高个三十分，这第一就是你知道吗？”
“没事的，老师，”许映笙很看得开，“我哥拿第一我也很开心。”
“对啊，”许承逸点点头，“我妹考第二也一样光宗耀祖，我们的分数能考自己喜欢的大学。”
自此钟梅知道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们回去自己反省，周一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
“……”
又被叫家长了。
此前因为被叫家长次数太多，母亲林毓婷和父亲许国盛立下不平等条约，日后每叫一次家长，扣一成零花钱。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刚分班，刚换老师，还以为能有一段好日子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放学后，许映笙和许承逸第一次没有着急放学，而是蹲在角落里数钱。
许映笙把书包角落都翻了个遍，说：“我有两块五。”
许承逸手里抓着五毛钱给她看，“我有这么多。”
她睨了他一眼，“你丢脸吗？”
“月底哪有钱剩，早知道不买辣条了，三块钱有人愿意冒充我们家长吗？”
她看着皱巴巴的纸币，“你要不找条狗试试？可能行。”
“算了。你扣到几成了。”许承逸问。
她比了个手势七，又问：“你呢？”
他比了个手势五。
“唉！”两人神同步地叹了口气。
“大哥不在，不然找他去我哪用扣钱，你就不能消停个几天再搞事情？”
他敲了下她脑袋，“你不掺和我搞得成吗？”
“其实我们请一个家长，是不是应该没人各扣05？”
“很有想法，”他赞许地看着他，“你到时和爸妈提一下。”
她白他一眼，“你是男人？”
他摇摇头，“我是男孩。”
“……”
最后他们用三块钱买了两根火腿肠，先吃饱再说。
回到家，两人朝屋内喊了声，在玄关处换好鞋，一股饭香味弥散开来。
“哇塞，做饭了吗？”许映笙和许承逸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兴奋地跑到饭厅。
两人都把请家长的事抛之脑后。
桌上已经摆着六个菜，用盖子盖着，刘毓婷还在厨房忙活，她偷偷掀开盖子，心情激动，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偷偷用手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烫嘴，但好吃到原地爆炸。
许承逸也不甘落后，拿了块盐焗鸡津津有味的吃着。
他们太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刘毓婷是医生，平时三班倒，很少有时间做饭。许国盛开公司，时间相对宽裕，但吃他做的菜还不如吃食堂的软饭。
四中可以走读也可以留宿，许国盛的饭菜成功让他们选择了留宿。
他们一块接一块的停不下来，被端菜出来的刘毓婷看到，各拍了下他们的手，“没洗手就吃，不怕肚子长虫？”
许映笙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说不出话，只竖起一个大拇指摇了摇头。
“快洗手，很快就开饭了。”刘毓婷笑道。
“妈，今天什么日子？这么丰盛？”许承逸问。
“你大哥二哥都回来了，难得一家整整齐齐的，我今天也休息，就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大哥回来啦？”许映笙咽下嘴里的鸡肉兴奋的问。
“对啊，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堆在客厅里，都是给你的。”
她这才瞥到客厅的茶几上叠着一盒又一盒，包装看上去很精致。
“阿笙回来了吗？”
许承潇刚洗完澡，听到下面稀碎的讲话声，闻声下楼，一条毛巾挂在脖子上，如墨的头发还滴着水。
许映笙透过饭厅的窗棂循声看过去，正好对上那狭长的桃花眼，眼中含着细碎缱绻的笑意。
不是她大哥许承潇还是谁？
太好了，不用愁请家长了！！！
“哥！”她激动地扔下筷子风一样飞奔过去跳到他身上。
刘毓婷嗔道：“你哥刚洗完澡，你脏兮兮的蹭他身上不白洗了？”
许承潇把女孩接了个满怀，稳稳托住，脸上挂着笑，“不会，哪里会脏。”
“就是，”许映笙点头附和，“哥，我给你擦头发。”
说着拿起他肩上的毛巾盖住他的头发仔细的印水。
刘毓婷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回厨房炒菜。
他往客厅走，没等他开口，许映笙已经转移视线，两眼发光地死死盯着茶几上那堆吃的，完全挪不开眼睛，果断迅速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奔赴零食大山。
她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数着堆在一起的零食：“车厘子，草莓，菠萝蜜，有机坚果，巧克力，鱿鱼丝…”
全是她喜欢吃的。
还有拼图和各种小玩物。
她转头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闪发光，“哥，这些给我的吗？”
他在她旁边坐下，温柔地揉了把她的头发，“都是你的，但零食一次不能多吃。”
许承逸也凑过来，“哥，我那份呢？”
“拿不了那么多，下次吧。”
他慢条斯理的回答，脸上毫无半分羞愧。
许承逸看了眼桌上一摞摞东西，像个泄气皮球一样怨恨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