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 归还之后 下
岩壁一处角落，便是两人的目的地，这是除矿洞以外的第二个洞口。
隐藏于几栋房屋之后，就连阳光都很难照进来。洞口大小可供两人穿行，进入洞口后，人工搭建的木制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延伸，因为阴暗潮湿的关系，台阶边缘长了不少菌类苔藓。
两人踩在阶梯上的声音，引起了洞穴内部，一个老人的注意力，他点起油灯，压低火光，然后缓缓朝两人走来。
“两位……有什么事吗？”
“哇啊！”
托尔吓了一跳，因为老人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除了那摇曳的火光，就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缓缓靠近。声音干巴巴的，语调冰冷，让人后背发毛。
直到凑近时，老人的脸才从黑暗中徐徐探出，那是一张如同枯树皮一样的脸，充满了褶皱，一直眼睛上盖着黑色的眼罩，另一只眼则是如同青蛙一样略向外凸出着，死死瞪着这边。略微张开的嘴里，能看到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在火光的映衬下，老人的脸就如同从冥府归来的逝者。
“萨卡先生，我们来确认‘蛋’的孵化情况。”
帕格特说道。
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人类的托尔，不好意思地弯着腰，对自己的大惊小怪表示歉意。
“原来如此……‘蛋’啊……确实有几颗已经在动了。”
老人伸出如同骷髅般干瘦的手，食指勾了勾，示意二人跟上，然后举着他那不怎么亮的提灯，向里面走起来。
“好黑……不再弄几个火把什么的吗？”
托尔问。
“没事的，这里面几乎都是平地。”帕格特回答，“主要是里面的东西比较敏感，不能被强光照到。”
越发对即将看到的东西感到好奇，托尔不在追问，而是默默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几人便停下了脚步。
老人举起提灯挂在前方的墙壁上，然后侧身给二人让出道来。
托尔这才看清，前面是一台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布袋，布袋里填充着柔软的绒毛，在绒毛中，有着十几枚带着淡蓝色斑纹的蛋。
“这是……”
托尔想起了以前在深渊树海里，见证蛇兰孵化时的场景。
“靠近点看看吧。”
帕格特拍了下托尔的背，托尔蹑手蹑脚地走近，将头凑到那些蛋的前方。
蛋的周围，温度比其他地方高，脸一凑近，便能感到一股温暖，托尔静静注视着那些蛋。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能听到从蛋壳里传来的心跳声。
“沙沙”。
有几枚蛋，轻微地晃动了几下。
“它们在动！”
托尔压低声音，就像怕惊扰到这些蛋的孵化一样，帕格特只是做出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咔”。
就在这时，其中一枚蛋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后，一张还没有手指大的、小小的喙，顶开一块蛋壳探了出来。
小巧宛如蓝宝石般的眼睛，与托尔对视着。
全身覆盖着带有黄金光泽的绒毛，纵使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也在闪闪发光，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奇迹。
托尔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至少，那毫无恶意的纯洁眼神，魔兽是不可能拥有的。
“这到底是什么？”
托尔问？
“‘黄金之鹰’，戈尔，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猛禽。”帕格特说明道，“别看它们现在那么小巧可爱，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得比你还大。它们速度极快，眼神锐利，甚至部分魔兽都在它们的食谱当中。而且，它们的羽翼有着‘风的祝福’，纵使是超过自己身体数十倍重的东西，也能轻松举起搬运。在早期便有过人类驯服它们的案例，所以我们打算将这些家伙培养起来，训练它们帮忙狩猎和搬运物资。”
“啾！”
眼前的小家伙挣扎着从蛋壳里爬出来，一个翻滚掉到了绒毛中，抬起头紧盯着托尔。
“为什么它一直在看着我？”
托尔问。
“它已经是你的了。”
老人淡淡说道。
“啥？”
“戈尔们的习性，会把出生第一眼看到人当做父母。这也是驯服它们的关键。”
帕格特说。
“但是……”
“放心吧，本来带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帕格特笑了笑，“哈吉纳斯说，要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选来各自培养它们，我和你都被选中了。本来缇娜也是人选之一的，不过她好像并不感兴趣。”
“是这样啊……”
托尔慢慢伸出手靠近眼前的雏鸟，用食指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小鸟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不断用脑袋蹭着托尔的手。
“不如，趁现在，给它取个名字吧？”
帕格特提议道。
“名字吗……”
托尔思索着和雏鸟对视。
戈尔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琳……就叫做琳吧。”
“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帕格特问。
“那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字。总感觉，眼神很像。”
“是吗。”
“那么，请多指教了，琳。”
托尔再次摸了摸雏鸟的脑袋。
“可恶！你是说，要让我和这些庶民！住一样的地方吗！”
巴格斯指着眼前简陋的小木屋咆哮道。
“哼，你以为我想和你这种家伙住同一间吗？为了苟且偷生连尊严都舍弃了的人，少在这儿摆你的贵族架子！”
被分配为巴格斯室友的勇者叉着腰，把头别到一边去。
“你说什么——！”
巴格斯气得咬牙切齿，他尽量垫着脚抬起肩膀使自己的体系看起来稍微大些，但实际上还是比对方矮半个脑袋。
“我说，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你这落魄贵族！”
勇者指着巴格斯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你……给我记住了！你会后悔的！”
巴格斯涨红了脸转过身子，气嘟嘟地离开了。
身后传来勇者轻蔑的笑声，巴格斯强迫自己假装没听见。
巴格斯无所事事地在村庄里晃悠着，一路上，看到的人们不是在忙碌工作着，就是在欢声笑语中交谈，他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可恶，一个二个都看不起我，为什么只有我会遇到这种事！”
巴格斯一脚将枚石子踹进湖里，石子溅起些许不起眼的水花，便沉下去了。
“咕——”
巴格斯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蹲下去:
“诶！争气点啊，我的肚子！不过是两顿饭没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肚子再次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巨响。
“呜……好想再吃一次女仆长做的菜……”
巴格斯的气势终于败下阵来，他抱着膝盖坐在湖边，望着湖水发呆。
身为贵族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回去讨要吃的，但头一次的挨饿体验，也让他备受折磨。
“没想到我尼特·巴格斯，今天就要被饿死在这里了……”
巴格斯将头埋了下去。
这时，从背后传来一个纯真又稚嫩的声音:
“叔叔，你肚子饿吗？”
“诶？”
巴格斯转过头去，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女孩，巴格斯在卢比从未见过穿得如此简陋的小孩子，大概是从哪个境外村来的吧。
“我、我才不……”
“咕——”
还没等巴格斯说完，他的肚子便不争气地进行了抢答。
小女孩微微一笑，小跑着到后方拿着果篮的两名男女身边，那大概是她的父母。女孩和男女说了些什么后，接过两颗苹果，再次小跑到巴格斯身边。
“给，叔叔！”
女孩面带微笑地将苹果递向巴格斯。
“啊……我……”
只是犹豫了片刻，巴格斯便服从于本能，接下苹果，拿起一颗大口啃起来，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贵族风范了。
风风火火地吃完了苹果，肚子总算老实了，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感情，在巴格斯心中复苏。
“谢……”
巴格斯抬起头，望向小女孩的方向。
看到的，却只手拉着手，一同远去的一家三口的背影。
之后，巴格斯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小屋，无视室友诧异的目光，到自己的床上倒头就睡。
明明是硬得搁人的床板，巴格斯却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