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
当然, 在收拾这些粮食的途中，金素她突然心血来潮，在做饭时，试了试把家中的黍米蒸熟, 然后在炒制过后, 做成了别样的“炒米”。
虽然说和炒大米的味道, 不是很相似, 但是其味道却也是别样的好, 好到让金素能联想到一句话——“鸡肉味，嘎嘣脆”。
当然, 对金素来说, 它最要紧的其实不是味道，其也能保存很久时间, 而且想吃的话, 甚至不用加水，就可以直接食用，做为储备粮，也很是不错。
准备好了这么多干粮之后, 一两日的时间也恍然而过，在她们离开家的前一晚，金素突然有些失眠，在榻上翻来覆去, 就是难以入眠。
当日正好是农历十五，皎洁的圆月挂在天幕上, 照的庭院里亮堂堂，似是银水流泻而下。
金素走出了自己的房门儿，一眼便看向了庭院中那几棵, 由她家阿父辛苦寻找来的果木，她的心中突然就不舍起来。
院中的这些果木，是阿父找了许久，又去了邻村，才慢慢种起来的。
当时，她还幻想着，等过个几年，它们越发长大些后，自己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果可以吃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吃的那么匮乏。
现在看来，就这么一个单纯的想法，竟已成了奢望。
今年这些刚移植过来的果木，大多数连花儿都没开，只长了叶子，好歹也活了下来，接下来，它们却要被转赠他人，而自己也要离开此地……如何不让人心生慨叹？
看了果木后，金素又抬眼看向了自家庭院角落的方向，那里有自己为了方便，挖出来埋葱的壕沟，种植花生的田垄，还有这两日清空的鸡笼，以及角落出栓着狗狗的那个木桩……
这些自己所熟悉的事物，都要离自己远去……哎，金素越想越难过，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大半夜的，素素你不在房里好生安歇着，站在院里吹冷风，这又是在做什么呢？若是被风吹病了，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金素这头儿还在感慨着呢，突然就听到了自家阿父传来的声音，她迎着月光，看向门口的方向——阿父站在正房的门口，不知站了多久，又听没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那
番话？
金素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然后对金木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什么，女儿就是想到明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心里有些不舍罢了……”
金木匠走到了女儿身旁，也抬手去摸了摸那几株果木，然后开口对金素说道：“素素，你放心，等我们到达河内郡，安置下来后，阿父继续继续为你挖些果木，种在新家里可好？”
刚刚，看着女儿那有些伤感的神色，金木匠自己也实在是有些动容。
相比较素素，他对这个家的感情更深，他在这个家待的时间也更久，这里带给过他欢声笑语，也留下了他无数血泪和苦痛的回忆……
而现在，他却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种感觉，谁人能懂？
……
第二日一大早，金家父女二人就起了床，也不知他们究竟睡了几个时辰，但起码看起来，都挺有精神的。
金素起床梳洗后，就被金木匠指挥着，让她先去韩家把韩家母子，给叫过来，同时帮他们母子抬些东西。
而他自己则先在家里，把牛车给架好，等着她们归来。
对阿父的这番吩咐，金素自然应允，宋娘子她本就有些体弱，像腾挪物什儿这样的活计，自己去帮帮忙，也能替她减轻些负担。
她这头儿想着说，去帮韩家收拾一番，可是，等她真的到了韩家院子之后，她却发现韩家的院子里，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宋娘子准备的行李并不多，除了一两袋粮食之外，剩下的，也就是一小部分干粮，和装了她和阿垣衣衫的两个包裹。
就这么一丁点儿行李，看的金素实在是有些辛酸，她直接开口问宋娘子道：“师父，您就不多带一些东西嘛？就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太少了吧……”
宋娘子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口坚持道：“无碍的素素，我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家里的那些大件儿的，牛车又带不走，便只能将它们留在这里啦，你家也是一样的吧？”
宋娘子这么解释后，金素确实理解了几分，看来宋娘子想的还很是周全，自己方才的建议，却是有些鲁莽了。
先前，金素一直在家里奔忙，没有时间过来，专门儿询问宋
娘子，对这座房子和她们家田地，是如何处理的，现在趁着时机，她便开口询问了出来。
“师父，咱们一离开这里，您家的这个院子，和山上的那几小块地，您打算怎么办？”
面对金素的这一问题，宋娘子没有丝毫迟疑，就直接开口说道：“家中的这座房子，我会把门儿锁好，应该也能支应些时日，若是实在有人想要进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那些田地，其本就是我们开垦出来的荒地，我和阿垣离开之后，它到底是荒，还是由别人继续耕种，我既然不在眼前，那是管不了这些……”
金素本来还想开口，劝宋娘子向自家阿父那样，把这些田地赠送给别人，或者请他人帮忙照料一下。
不过，她看到宋娘子那平淡如水的神色后，却突然放弃了这一打算。
她家阿父会将田地交于他人来耕种，自有她家阿父的道理；而像宋娘子这样，自己走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也自有她的理由。
自己何必开口，出一些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的所谓“建议”呢？完全没什么必要！
而且，就算宋娘子她听从了自己的意见，现在开始去找人，也有些来不及了，再加上其本身和村里的其他人家关系就很是一般，估计自己的建议在宋娘子听来，就是在为难她吧？
想到这里以后，金素不由得默默把话儿，给咽回到了肚子里去，然后开始帮宋娘子和阿垣抬起行李来。
在搬东西的空当而，金素也开始悄悄地观察着这母子二人，这么一看，金素她突然发现，无论是宋娘子，还是阿垣，对离开这处院落，都没什么感想——
他们二人更没有流露出，什么太过不舍的神色，其看起来很是平静，同自己和阿父昨夜，在院中的情景完全不同……
不过，金素又思及宋娘子和阿垣，他们先前颠沛流离的经历，心中也就释然了。
对现代人来说，经常搬家，都不是什么太过美妙的回忆，若是感情太过丰沛的，那岂不是每次都要伤心？更别说对古代人来说了，大部分人搬家的机会更少，像宋娘子和阿垣这样的，堪称罕见。
宋娘子和阿垣母子两个，对眼下的这个家，适度冷情些，
反而更好点儿，他们若是感情太过细腻丰富，早就撑不住了吧？
想明白了的金素，便不再去“观察”，周遭的这一切，而是开始认认真真地干起活儿来。
她和阿垣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运送了两趟，终于把韩家的这些行李，给搬运到了金家院子中去。
而等到他们回到金家之后，金素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家的东西也基本上，都被阿父给收拾地差不多了，现在阿父他正往牛车上，运送这些行李着呢。
虽然，先前阿父也和自己抱怨过，家里的牛车实在是太小，装不了太多东西；不过，在临行之前，他还是提前准备了一辆，比之前牛车要大一半儿的板车，车上面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子，能够遮风挡雨。
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金素却很喜欢，起码，现在的新牛车在放下他们两家人的行李之后，再坐上她，阿垣和宋娘子三个人，不说绰绰有余，却也各有位置，不会太过拥挤，让人不适。
等她们收拾好完这一切之后，太阳才彻底出山，天色才大亮起来。
而这时候，金家的大门儿也再度被人为敲响。
金素朝劳累了一早上的阿父，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前去开门儿就是，让阿父先坐下来歇会儿，莫要动弹。
对女儿的孝心，金木匠自然欣然应允，没有去和她抢活儿。
而金素一开门，首先看到的，便是左邻——许三娘子那一大家子人。
他们面儿上看起来，神色都很是严肃，站在最前面的许三娘子，其眼圈更是有些红红的。
她看到开门儿的是金素之后，便直接上前，一把将金素揽入怀中，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金素感到有水滴儿，落在了自己手背上……
她连忙抬头去瞧，却直接看到了许三娘子，那强忍着悲意的神色……
金素不由得慌了，她急忙抬手，努力拭去许三娘子脸颊上的眼泪，闷声道：“三……三娘子，您……您别哭啊！您这一哭，我……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
许三娘子闻言，强行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堪称难看的笑容来，对金素开口道：“嗯……好，三娘子我也没哭呢！今……今日我带着人来啊，本就是为你们一
家人，来送行的……谁……谁知道……这眼睛突然被尘土迷了眼，竟流下了眼泪来……”
哪怕许三娘子嘴上说着“不哭不哭”，她眼角的泪水，仍依然没能少多少，就像被打开了的水笼头一般，怎么也关不上了……
对此，金素更加手足无措，这……这可该如何是好？阿父啊！您过来帮帮女儿吧！
或许是金木匠和金素心灵相通，听到了女儿的请求，亦或者是别的缘故起了效用，在看到了来客，是邻居家的一大家子人之后，金木匠也适时地从坐着的石凳上，站起身来，来到了金素身旁。
他也是个不会劝人的，在看到许三娘子落泪之后，金木匠转过头去，把女儿给抛在了一边儿，没有去管女儿的求助，最要紧的还是，金木匠自己也没什么法子啊！
其有些愣愣地开口，对眼前的许家人说道：“灶房里的釜和陶锅，被我们带走了，方便在路上烧些热水用，那烧水用的鼎，就留在这里了，到时候你们记得带走，那可是铜鼎，遗失了的话，定然可惜；”
“还有家里这些干活的农具，你们也要记得，及时收回自家里，免得它们因为无人看顾，被雨水淋了之后，生出了锈斑，那就不妥当了……”
金木匠嘱托的这些，许家大郎和许家二郎都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时候盲目地客气，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而许三娘子也在金素的劝导下，慢慢止住了眼泪，她们这边儿刚说上没几句话，村中的其他人家，也来到了金家的大门口。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过来了，那样的话，别说金家院子站不下了，就连金家外面的小路，也立不全乎。
甭管这些人家，是来了一个还是来了两个，或者来了三个四个，每个人的神色看起来，都显得很是凝重。
金木匠对这些过来家中，送行的村人和朋友，行了一个大礼，感谢他们特意前来……对金木匠的这个礼，那群过来送行的人，自然是立刻转身又摆手，不肯受下的。
金家父女先前，为村里人所做的那些善事，先前他们虽然感激，却也没那么深刻，到了现在，他们的心意却变得不同起来——越是在临走时，他们才越发地感念起来。
心中自然也颇受了几分触动。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呢？以后想要相见，估计也是奢望了吧？真的是让人心中难过……
于此同时，金素也再次看到了，先前去王家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家小五郎。他今日看向自己，还有些泪眼婆娑……
好在眼下他正在被自家阿父，紧紧地牵着，无法上前来。
等拜别了这群人之后。金家父女二人并韩家母子两个，坐上了牛车，缓缓地穿过村中小道，走过重重人群，在所有青山村人的目光之中，离开了此地，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承载了太多记忆和回忆的村庄……
……
“阿父，我们这就要离开了么？”
等牛车驶离了青山村以后，金素还有些恍然，刚刚许多人朝她们挥手的模样，一直都飘在金素眼前，怎么都消散不去。
“是啊，素素，快别回头了，小心被风呛着，凉了肚子，到时候难受的是你……”金木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对劲儿。
“呜……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