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嫖儿, 你……你若是再像刚刚那般胡闹，下次……下次……你就不要再进宫来了！”
窦太后之所以把话说的如此强硬，也是生怕自己女儿的脾气太过刚直, 真的惹怒了驸马，导致两个人之间生了嫌隙。
只是，她忽然又想到，以女儿的这个跋扈的个性来说，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嫌隙，早已经大的弥补不了吧？
若不是因为陈午他的性子很是和软, 换个人的话，估计早就受不了嫖儿吧？
刘嫖看着自家母后，发现其脸上都隐隐出现了怒色，她这才不由得撇了撇嘴, 上前说道：“好啦好啦,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 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一直都知道, 母后她面对自己时, 是最是心软不过的, 自己略求一求，母后她便不会生气了吧？
果真不出她所料, 窦太后听女儿放软了话语后，脸上的神色便和缓了很多。
她略带着几分无奈, 直接朝女儿摆了摆手说道：“嫖儿,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误，那便快和陈午一道，去探望你大母吧罢, 别再杵在这里作怪，一国长公主，像什么样子？”
刘嫖这心里，是真的不想和驸马一起过去的，但是她更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已经铁了心的母后，她估计都很难听进心里去……
最终，她不由得撇了撇嘴，扯住了附马陈午的袖子，往殿阁后殿走去。
等他们夫妻二人并跟随的仆人离开之后，窦太后才看向王娡侍立的方向，开口安抚她道：“娡儿你也莫要介怀，馆陶她……她最是个心直口快，没有成算的，她方才说的话，本就没过什么脑子，不是为了为难你们……”
刘启也出声，给自家阿姊说项，王娡听了后，心中却冷笑道：馆陶公主她这么一个太后娇女，陛下亲姊，为何会对自己这么个陛下的普通妃妾，有这么大的恶意，自己如何会不知？
陛下他尚为太子时，馆陶公主就极其喜欢给陛下送些美人来，陛下不好驳她的面子，自然全部笑纳，或许因此陛下和长公主殿下的关系，表面上瞧着，似乎变得更好了些。
但她送来的那些美人，却一直都得不到陛下太多的宠爱，位分也
都是些低阶罢了，里面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封了个美人的位分而已。
如此，馆陶公主她对自己这个没什么身份，全靠自己的能力，爬上高位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向来对她都是冷嘲热讽……
但是，这些话她心中想想也就得了，在面对太后和陛下时，他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尽可能地遮掩住心中的所思所想，摇头笑道：“陛下，太后娘娘，妾如何会对长公主殿下生气呢？她一直就只是小性儿了，这一点点罢了，说起来，妾私心里还觉得很是有趣呢。”
不过，在心中她却早已经咬碎了牙，且等着吧，她就不信了，她们这位长公主殿下，能嚣张的一时，她还能嚣张一世不成？
……
而内殿之中，薄皇后听得宫人们的回报后，便直接抬起那双有些红肿的双眼，看向来人。
一看到来客是长公主殿下和驸马堂邑候，她便连忙起身，微微地朝他们二人点头致意。
只不过她的这一副作态，却并没有得到刘嫖的丝毫回应，反而是陈午朝她躬身行了大礼。
于此同时，刘嫖则站在一处，很是不耐的看着陈午，想要开口催促几句。
但最终，她这心里还是知道，在眼下这个场合，有些话不是自己随便就能说出来的，周围还这么多人，并且薄皇后还在，传出去的话，她家母后定然要生气的……
最终，即使跋扈如她，也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不耐烦，在这里等着。
陈午则向薄皇后仔细询问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最近几日可否醒来？饭食上又如何等问题，一直在身旁伺候着的薄皇后，自然回答地很是全面，只不过在她开口时，神色依然难掩哀伤。
而陈午他听了之后，面色亦很是沉重，听皇后娘娘的这番回答，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太妙啊……
看来，等回到公主府之后，自己还要同长公主她诉说一下此事，让他们早做准备才是。
二人又在那后殿待了一会儿之后，因着太皇太后一直未能醒来，他们同薄皇后又实在没什么话说，便暂时告退，离开了后殿，回到了前殿之中。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来探望太皇太后的人太多，真
的让她对此事，有了些许感知，刘嫖他们出去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太皇太后竟然悠悠转醒！
只见她艰难地抬起双眼，看向身旁的薄皇后，这一幕倒是把薄皇后吓了一跳，等薄皇后反应过来，太皇太后已经醒来时，她连忙高兴地喊出了声儿——“大母！您……您终于醒来了！太好了！”声音中满是惊喜和眷恋。
太皇太后虚弱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口道：“你……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吧？”
薄皇后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最终拿起帕子掩面而泣。
刚刚，不仅仅是薄皇后愣住了，后殿中的那些医工和宫人们，一时间也有些发蒙。
他们都没想到，已经数日不成醒来的太皇太后会突然转醒……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便胡乱地朝太皇太后的方向行了礼，紧接着急忙忙朝殿外急趋而去：“太后娘娘！陛下！太皇太后娘娘醒了！她醒了！”
这个宫人急着报喜，连行礼都有些不太妥帖，不过因为其素来是伺候太皇太后的，在长乐宫也素有几分面子，再加上又是这么个好消息，窦太后她们并没有因为她的莽撞，而斥责与她。
刚刚他们也听到了，自后殿中传来的纷杂声响，窦太后本来还想派出女官，去斥责里面伺候的人一番，让她们莫要惊扰了太皇太后养病，谁都没想到，她们居然会传出个这么大的好消息来！
于是乎，在场所有坐着的纷纷站起身来，窦太后更是惊喜道：“既是母后醒了，那我们便赶快进去，探望他吧，莫要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说罢，她身旁的女官和刘嫖，便扶起了窦太后，一群人相携着往内殿而去。
本来就在外殿之中的王娡和王儿姁，自然也是要一起进去的。
不过，她在走了一步之后，却突然对殿中的另外一个宫人吩咐了几句，让那宫人去殿阁外面，把这次她一并带过来的乳母和彘儿领进来，同她一起进后殿去。
太皇太后突然转醒，让她看看小孩子，估计会更好些吧？
当然，她这心里总觉得，太皇太后她这次醒来，总透露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寻常，不过，眼看着大家都那么高兴，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出言去说什
么，若是一个不慎，被人扣帽子说，自己想要诅咒太皇太后，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吩咐下去之后，那宫人自然领命，去了殿阁之外……
等她们进去了之后，最靠近太皇太后的，自然是窦太后和刘启他们两个。
毕竟，对太皇太后感情最深的，除了先皇外，就是他们了。
窦太后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泪眼婆娑：“母后，您总算是醒了，这些日子您一直昏睡着，儿臣这心里，一下子就都空了，每当儿臣有什么事儿，想找一找您做个参详，都没办法……”
窦太后是真的伤心，她当年入代王宫，就和当时尚为代王太后的太皇太后关系甚好，再后来，她又是亲得对方教导，太皇太后在她心中，完全算得上亦师亦母的关系。
即使，到了后来，她们也有了些许的摩擦和不快，但当二人都老了之后，先前的一丝丝不快，也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长乐宫宫阙高大，宫墙重重，整个宫中也只住了她们两个，即使启儿孝顺，会时不时来探望，但终究有所不同，她们不互相依靠，又能依靠谁呢？
太皇太后看着窦太后鬓边，那明显有了华发的发髻，和苍老了的许多的面容，开口笑道：“漪房啊，你也老啦！就像老身一样，年岁到了……”
窦太后忙逗笑道：“母后，您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儿臣还小呢，母后您又怎么会老？”
太皇太后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力地笑了笑，并未和窦太后争辩什么。
紧接着，她又将目光投向了身边儿的刘启，抬手朝他招了招：“启儿，你……你很好啊！老身之前就觉得，你这个太子做的很好，比你父皇当初做代王，要好太多了！就算啊，你做上了皇帝，也定然会比你父皇，要更好呐！”
刘启握紧了太皇太后的手，眼睛也有些红红的，以前大母甚少同他说这些的，怎么今日却……他低声喊了句：“大母！”
太皇太后又将目光投向刘嫖，不过，因为刘嫖站得比较远，她只能努力地对她叫了声：“嫖儿，你也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大母都要看不见你了……”
窦太后忙开口催促女儿道：“嫖儿，你大母说得对，你今日不就是特意来探望
你大母的么？为何离得那般远？快过来些！”
刘嫖一直都同自己这个大母，关系很是一般，在她小时候，大母就经常念叨她，让她做事儿需三思什么的，烦得不得了。
后来，她大了些以后，索性连大母的宫阁，都不愿意去了，也就她这个傻弟弟，经常喜欢缠着大母问东问西……
不过，眼下大母既然叫他了，又有母后催促，她却也不能躲着不去……
于是，刘嫖很有些别扭地上前，朝太皇太后行礼道：“大母，您身子可曾好些了？”语气之中尽是生疏。
太皇太后她听了后，却完全没有计较这些，她拉着刘嫖的手，劝她道：“嫖儿，你和启儿一样，都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这情分自然要深一些，何况，你父皇那么多孩子，大部分都去了封地，老身现在能见到的，也就你和启儿二人……”
“嫖儿，你以后啊，脾气莫要再那么刚硬，要和驸马好好过日子，也少气些你母后，她年岁也不小了，身子骨也不怎么康健……”
刘嫖素来都不是个能忍的，她直接嘟囔着道：“大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儿何时这样过？”
窦太后实在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家女儿居然还会在这里犟嘴，她刚刚那番话，若是气着太皇太后，可又该怎么好？
为此，她不由得抬手，轻轻地掐了刘嫖的后背一下，让她收敛着些，莫要一切都随着她自己的心意来！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窦太后她这一下掐的，刘嫖直有些刺痛，心中自然明白了，自家母后的意思。
她心中再有什么不愿意，面上却连忙行礼道：“大母，您刚刚说的，馆陶都知道了，我会听您的。”
太皇太后这边儿刚放下刘嫖的手，想要闭上眼的时候，她竟忽然听到了稍远处的地方，有孩子的细微哭声，怪惹人疼的。
这道哭声一出，她这操心惯了的，一时间竟有些放心不下，便再度强撑着一丝精神，睁开眼来，开口去问身旁的刘启：“启儿，我好像听到了……有孩子的哭声，那孩子在何处？把他抱来，看他是不是饿了，莫要让他再哭了……”
刘启有些奇怪地摇头说道：“大母，您是不是听错了？这屋中哪有
孩子的哭声？最要紧的是，这里也没有孩子在啊……”
他这句话刚落，一旁的王娡趁势，悄悄出声道：“陛下，臣妾把彘儿给带了进来，想让他也看看，病情好转了的太皇太后娘娘，不过，他应当没有哭才是……”
对太皇太后的那番话，王娡心中也有些奇怪，若是彘儿哭了，她早就察觉到了，更何况，彘儿向来不是那爱哭的孩子……
太皇太后的意识，本来就有些迷离，现在突然听到王娡这么说，便忙开口说道：“看来真的是有孩子在，即使没哭，也抱过来，凑近些，让老身这个做曾祖母的看一看罢。”
刘启的心中和王娡一样，亦有些好奇，自己都没听到孩子的声音，他家大母又是如何听到的呢？
不过，大母她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自己总不能反对吧？
他便扭过头去，朝那抱着彘儿的乳母，挥了挥手，让她把孩子给抱过来。
王娡也适时地跟在了乳母身旁，凑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先看了一眼王娡，对她笑了笑说道：“你……你是启儿的妃嫔吧？老身还记得，你似是姓王，对吧？”
王娡连忙躬身行礼道：“太皇太后，嫔妾正是陛下的三夫人之一，王娡。”
说话间，刘彘也被递到了眼前儿，太皇太后勉力抬头看了一眼，后又对王娡说道：“这孩子是你的吧？”问话间，她甚至还抬起手，摸了摸刘彘的襁褓。
王娡自然点头应是，“瞧这个孩子笑的，多开心呐！启儿得此麟儿，老身也可以放心了……”
从太皇太后把所有人，一个一个叫上跟前，同他们说话开始，窦太后的心中就涌起了些许不祥之感来。
现在，母后她才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心中更是纠结得不行……
母后，她刚刚的那个神色，怎么看，怎么总让人觉得，很有些不妥呢？就像是……像是要……要……
这一次，窦漪房突然不敢深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