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斟酌了之后, 金素她目露为难地看着钱讯，然后低头说道：“钱阿翁应该知道的吧？我同我外家的关系不太好，上次因为我阿父的事情, 就……就小闹过一次，若是我去到槐里城中开店，再见到外祖家的人，可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我对他们视而不见, 那就是不孝, 可若是让我特意去逢迎他们，我却也是做不到的, 希望您能理解。”
金素说的这番话，到时让钱讯不由得为之一怔。
是啊, 这件事情是自己想岔了。
他忽然就又回想起当时, 自己看到金小娘时她的样子了。
那时, 他本就是因为恰逢闲暇，不堪家中烦扰，想出去散散心, 可是又不想身边儿的仆僮跟着碍眼, 这才从自家后院儿的侧门溜了出去，打算略歇一歇。
谁知道, 他只出来了一小会儿, 就看到了金小娘, 她当时那有些气愤的神色，同她那随身携带的乳酪麦饼, 一起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时，金小娘就是被她外家所拒绝了吧？
试想一下，自己去看望亲人, 结果却被拒之门外，甚至恶言相向，他以后也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了吧？
如此说来，自己让金小娘去槐里城的打算，确实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哎，可如果不让金小娘过去的话，自己以后想要吃到她做的食物，就更难了些吧？
不愧是扶风郡知名的老餮，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自己能尝到的美食……
不过，钱讯再怎么说，也不会因为喜爱美食，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强加给金小娘……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帮助金素了……
罢了，难点就难点吧，到时候，自己还是按照最初的想法，让仆人过来采买便是。
想通了这一点儿之后，他才对金素微微笑道：“先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还希望金小娘勿要见怪才是。”
金素忙摇头笑道说：“钱阿翁，您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方才您还为我费心，为我想了那么多种法子，这一切全部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又怎么能去责怪您呢？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否则会让我于心难安。”
金小娘的这句话，对钱讯来
说，简直像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去了。
本来，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金小娘没有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真的非常拉好感。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钱讯这才和金素开口商议道：“以后啊，我会让仆僮过来，买些饭食带回城中……”
只是金素一听，顿时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她为难地看向钱讯道：“钱阿翁，我做的很多食物，都需要趁热吃，吃起来才会好吃，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放凉了的话，其味道会改变很多，甚至会从好吃，变得完全难以下咽……”
“而从槐里城中到驰道路口，距离如此之远，即使你让你的仆僮们骑马驾车过来，估计等他赶回钱府之后，也是来不及的……”
钱讯略带着些许好奇，看着金素道：“哦，这又是怎么说？怎么好吃的还能变得难以下咽的呢？刚做出来的食物再怎么放着，也不可能腐坏得那么快吧？”
金素忙答道：“钱阿翁，这不是食物会放坏的问题，而是部分食物只要稍稍一放，它的口感就会改变……”
金素提到这一点儿之后，突然就有些卡壳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她再去抬头看钱家阿翁，对方似乎对其也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她便开始在心里回想起来，自己该如何向钱阿翁解释，自己的那个说法。
说着说着，她竟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给钱阿翁做的那碗面条了！对，面条不正是最好的例子么？自己先前怎么会突然迷糊了？
于是，她便开始以面条为例，开口解释起来。
“钱阿翁，我给您举个例子，比如说，我先前为您做的那份面……额……“水引饼”，刚做出来的口感是最好的，入口爽滑非常，但是，如果放的久了，那些面就会黏连在一起，到时候再吃起来，就很不好吃了。”
金素提到的这个例子，其实在现代的北方人家，更为普遍些——那就是面坨了。
不过，她思及这个时代，应该没有这种说法才是，所以说才故意解释地详细了一点。
钱讯闻言，却混不在意地开口说道：“如果只是‘水引饼’的话，那倒还好，你
不是还会做其他的食物吗？那些饭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到时候啊，即使略凉一点儿，也是可以的……”
金素很想开口对他说上一声，“钱家阿翁，您为什么对我做的饭食，这么执着呢？您家里能品尝到的美食，肯定比我做的，要好吃很多吧？”
自己先前那么艰难地做酱油，现在还在等着呢，但这个时候的大富人家，这都已经有了肉酱可以吃；
自家宝贝的不行的醯，放在钱家这样的人家儿，那也不过是厨房中的普通调料罢了；
还有炙肉，这种现代烧烤的鼻祖，钱家更是不会少才是……
但这些话她也就是心里想想，面儿上，却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对这样一个自己的恩人，说出那样一段话，肯定会让人以为，自己是不舍得那些饭食，所以说才会以这个理由，去搪塞他吧？
即使，钱阿翁他不会这么想，他身侧的那些仆从，就不会这么想吗？
到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看作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潜移默化地改变钱阿翁的态度，金素不敢去赌……
那究竟该有什么办法，既能满足钱阿翁的需求，又不会让食物产生变化呢？金素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什么主意。
不过，中途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走入了误区！
这途中保存食物的法子，无论是用冰还是用什么器具，都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
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想着，如何保存食物的热度，而不是如何让钱阿翁在他们家，就能吃上美食呢？
他们家那么多橱役，自己只要把方子交给他们，他们不就能做出来好吃的让钱阿翁食用了吗？
而且，相比较自己这个半路出家，只是凭借着现代记忆，做出来比这个时代更好吃超前的美食的人来说，那些一直都在厨房中奔忙，甚至能被大家族买做美食的橱役，定然能把自己的方子，发挥到更好的程度，甚至琢磨出更多的品种来吧？
反正，自己的这些美食方子，本来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直接告诉钱阿翁便是。
金素决定了之后，便直接对钱讯开口说道：“钱阿翁，我这里还有个法子，可以让您吃到最新鲜的食物，再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
钱讯本来也在发愁这个点儿，听了金素的话之后，便连忙追问她道：“素素，你究竟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看。”
金素笑答道：“这办法嘛，其实也很简单，您找个橱役来，我把做菜的方子告诉他便是，这样，他不就能在钱家灶房中，为您做出更好吃的食物了吗？也不用担心饭食会放凉的问题了……”
金素本以为，她提出来的这个想法，会很受钱阿翁的欢迎，谁知道钱阿翁他听了之后，面色去变得沉肃起来，完全不复先前的激动和笑意。
钱阿翁这是怎么了？金素有心想开口去问，话到嘴边儿，却突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钱讯先出了声，对她摇头道：“素素不可！你如何能把你谋生的手艺，教给我家橱役？即使我能控制住我家橱役，不让其泄露出去，但万一呢？他如果在外面宣扬起来，你的生意不就要难做很多了吗？”
没想到，钱阿翁他处处都在为自己考虑，看来，他不是没想到这个法子，但是，他却顾虑着这一点儿，从来没有提上个一句半句，肯定是和这个有关吧？
钱阿翁越是替自己考虑良多，金素便越想着去回报对方！
至于钱阿翁的担忧，她直接摇头说道：“这一点儿，您真的没必要担忧太多，就算您的那些橱役，把我教他们的方子，又转给了旁人，也没什么要紧；”
“首先，如果那些人在槐里城中开店的话，对我本来也没什么影响，我这处做的生意，本都是驰道上的官差和行商，那些人也很难做到我这样……”
“其次，如果他们非要跑来这处，同我争力的话，我家和青山村的村人，本来也不是吃素的，保准会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教训！”
“再说了，这些美食方子其实都是最基础的，由一个方子就能引申出其他的来，就拿刚刚我给您做的那份‘水引饼’来说，仅仅这面的浇头就有很多不同的选择，换一种浇头，就是新的品类了。”
“我这里只有鸡子和葱花，只能为您做刚刚那个浇头，但是您家里却不同，若是浇上肉酱，或浇上其他的菜蔬，那风味儿和您今日所尝的，也会很不一样！”
“到时候，只要那些人
售卖的，和我家售卖的有所不同，也就罢了，旁的我并不如何担忧……”
金素劝了许久，钱讯才终于点了头，不过，即使如此，他却并没有同意，金素她原本的打算——把自己现在的这些方子，全部说出来。
他只挑了一个，即金素提到的那个“水引饼”的方子。
因为，他现在才发现，金小娘并没有在她的这个小茶棚中，售卖“水引饼”，这样的话，他让自家的橱役学会这个方子以后，只要有人敢在槐里城中，开出来差不多的铺子，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帮金小娘讨回公道！
而且，金小娘她刚刚提到了，用肉酱来浇在“水引饼”上，其味道会别有不同，这真的勾起来了他的馋虫，让他更想试上一试！
更何况，“水引饼”也是相对不耐保存的一种，从刚刚金小娘的口中得知，放久了味道会变得很糟糕，自己选这个，自然是最好的。
至于其他的食物，到时候让仆役来采买，也就是了，尤其是那烧饼和饼卷菜，看着都能放上许久的样子，今日他还看到一些个过来食饭的官差，多买了几个烧饼，打算在路上做干粮呢足可见其耐放程度……
而且，他派人来此处采买，还能多照顾一些金小娘的生意，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两个人讨论完这些事儿之后，钱讯便直接开口，询问道：“金小娘，我在此处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待会儿要准备离去，不知道刚刚我所用的那些饭食，究竟花了多少钱？你现在同我计算一下罢。”
他这句话说出来后，金素的神色就是一变。
钱家阿翁如何能想着说，让她来计算什么饭食银钱之类的呢？
她刚刚准被的那些，都只是在招待自己的恩人罢了，她从来都没想着说，要从刚刚那一点饭食上，赚回来银钱的……
心情先是惊讶，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满满的难过……
最终，只见金素她看着钱讯，摇头叹息道：“钱阿翁，我刚刚做的这些，本就没有其他的目的，全然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罢了，您在这里同我谈甚么银钱，那就真的是把我当外人了……”
钱讯看金素的神色如此严肃，说话时的语气，又带着几分伤心，他这心中倒有些头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