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宋娘子说出那句话时的神色未明, 金素听罢, 也知道自己先前确实做的不对，这是惹住自家师父了。
她忙脸上赔着笑, 上前劝道：“师父，之前都是弟子想差了, 弟子绝对不能没有您的帮助啊！“
”我保证, 下一次如果家中有事儿，第一时间，我就去通知您如何？”
金素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宋娘子如何又会去开口责备于她？
只见她摆了摆手, 叹息道：“罢罢罢，我说的事情，素素你心中有数便是，眼下我们还是先把活儿干完，再说其它罢。”
说罢, 她便忙吩咐韩垣, 去到金木匠身旁，帮他搭把手。
而她自己，则来到了金素身后，开始和金素一道，忙活起来。
先前的僵局, 既然已经被打破，金素那高悬着的心，才彻底松了下来。
而金木匠, 也打破了刚刚的沉默，朝宋娘子略行了一礼道：“素素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若是有什么方面，招待不周的话，金某还是希望宋娘子原谅她的无心之失。”
宋娘子的动作只慢了那么一拍，她自己便生受了金木匠的礼。
先前的恩人朝自己行礼，对此，她如何能坦然受之？
只见她挺直脊背，向金木匠行了一个全礼，然后方才说道：“您刚刚说的，那又是甚么话？素素她请我们母子二人过来帮忙，本也不值当什么，我哪里又能受得起您的礼？”
宋娘子这番话，说的很是情真意切。
想当初，她带着阿垣逃难到青山村，若不是得了金木匠的帮忙，她是怎么都站不稳脚跟的。
若非是受了对方那般大的恩惠，她也不会将自家儿子当作童养夫，抵给了金家……
有了宋娘子和韩垣的帮助后，他们收拾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只一会儿的功夫，这牛车上便差不多被他们给装满了。
装好以后，金木匠又迅速地取了几条麻绳来，把那些大件儿捆绑好，免得它们在中途，因为颠簸而滑落。
那些木器，竹器摔了倒没什么，若是那些陶器磕了碰了，他们今个儿直接就可以打道回府，不用再去驰道路口那边厢了——吃饭的碗都没了，到了又有什么用？
待一切准备好以后，金木匠先牵起牛身上的缰绳，连牛带车都给牵出了大门儿外。
等金素锁好大门儿后，他才招呼起金素和宋娘子母子，让他们三人爬上了牛车。
牛车上被东西塞得很满，三人也是勉强找了个空位儿，方才坐下。
而金木匠扭过头，看他们坐稳当以后，才轻轻抬手，拍了拍牛背，那牛便聪明地迈开蹄子，带着他们几个，缓缓地向前走去……
他们这刚出了村子，一路上还是能碰上好些个村里要下地的人。
这时候的村子，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秘密。
只要有几个人知道了一件事儿，很快他们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眼下，大多数人都知道了，金家最近在折腾什么。
虽然，他们心中不看好此事，觉得金木匠在纵着素素那孩子胡闹。
不过，在他们将要开业的这一日，还是没人会过来触霉头，说些话来惹人厌烦。
因而，坐在车上的金素，就好生听了一耳朵的恭喜恭贺之语，只让她听的有些头昏脑涨的。
刚开始，她还会花些心思在应付他们身上。
到了后来，她开口回应的那些话，基本上都可以算作是模板了。
一直等到他们这一行人，远离村中田地后，金素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繁琐的人情往来。
现在看来，她并没有习惯，只是先前她遇到的规模太小，给了她一些错觉罢了。
而现在，她只想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自己——
我还太嫩，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啊……
这一路上，牛车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不过，或许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除了金素以外，其他人都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金素那略显焦急的神色，在牛铃的“叮当”声中，也慢慢地舒缓平静了许多。
她在心中感慨道：既然他们快不了，为何不抬头去赏一赏路边的风景？
这坐在车上久了，她有心想要开口唱上几句，就像上次那样。
可最终，在看到身旁的阿垣和宋娘子后，她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尴尬，在空气中流淌。
歌词都到了嗓子口，最终却
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而让自家阿父像上次长啸一曲，估计也是不成的。
金素这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丝丝愁绪和遗憾来。
当然，她的这一低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她就被耳边传来的清越声音所吸引，那是来自阿垣的声音！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这带着韵律的诗句，自韩垣口中唱念而出后，金素便一下子听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唱诗”么？实在是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阿垣唱出来的这首诗，歌声悠扬，如同霁月清风一般，听了只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或许是金素的眼神，太过于热烈，看的韩垣都有些不怎么好意思。
他停了下来，扭头向金素开口问道：“素素，你怎么了？我刚刚可是有甚么不妥？”
韩垣的询问，彻底让金素回到了现实中来。
她忙笑着摇头：“不不不，阿垣，你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在感慨，你刚刚唱的很好！让人不由得对周边的春景，更加地心向往之……”
金素这带着几分夸耀的回答，让韩垣心中的情绪，更激荡了几分。
他忙开口，向金素解释道：“之前和阿母学了《六韬》和《尉缭子》之后，阿母便开始教我学诗，我学习的也不多，最近一直在学小雅；“
”刚刚那首，便出自小雅里的‘出车’，我唱的不好，在大家面前献丑了，还望素素莫要见怪。”
金素听他最后如此谦虚的一句，顿时就有些不淡定了。
“阿垣，你刚刚真的唱的很好！如果你那都叫不好的话，我真的不知，那唱的好的，又该有多好听？莫非还能比得上仙乐不成？”
金素的这番话，嚷韩垣脸上的羞意更浓了几分。
他直接扭过了头去，似要避开金素的目光。
不过，他面儿上虽如此，心中却多了几分欢喜。
素素她真的很会夸人啊，总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韩垣心中甜蜜而又带了几分忧愁地想道。
……
自青山村出村的道路向西，走了十几里路后，他们便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处。
从那三岔路口再往北，便是去往槐里城的方向，而继续向西，则是他们这一次的目的
地所在之处——西山道和直道的交汇处。
他们现在行进的道路很窄，路况也不是很好，即使地势颇为平坦，在上面行车，也让车上的几人，很是吃了些苦头。
他们只要稍不注意，就会碰撞到自己身旁的箱笼。
同时，他们还要分出些精力，来看顾那些装了陶器的，免得它们滑出去。
就这么折腾了三刻钟以后，金素突然听到自家阿父出了声——
“你们快看，前方就是驰道的路口了！”
金木匠的声音，唤回了金素的神智，她扶了扶自己身侧的竹筐，然后才抬起头，向前眺望。
这一看不得了，直接把金素给看呆了！
他们行进的这条小路的尽头，距离七八百米路的地方，便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
那路口大的，金素觉得自己都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如果是他们之前走的路，用乡间小路来称呼的话，那她面前的这两条相交的驰道，则可以用现代的高速公路或者国道来比拟。
那宽度放在现代，起码也是双向十车道了吧？
尤其是在他们脚下的道路对比下，那驰道更显恢宏。
道路的颜色，也和周边泥土的颜色不太一样，上面看起来光滑如镜，不生杂草。
就在金素观察的时候，牛车依然在向前挺进着，离得越近，金素便越发感慨起，这驰道的独特来。
和现代的绿化带差不多，那驰道的两侧竟然也种的有树木，而且每棵树看起来，都是等距的。
这在现代没什么，在古代就显得很是不同，尤为可贵。
之前金素就觉得，这两条驰道仿佛十车道的道路，宽度极宽。
现在她方才发现，那驰道上有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将道路分隔开来。
那些又是什么？古代版的道路分割线么？
金素心中有无数疑问翻涌，最终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家阿父，打算从他这边探寻到答案。
“阿父，您知道这驰道上的那些痕迹是什么嘛？”金素出声询问道。
说着她还抬手指了指，金木匠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后，笑着向她解释道：“你说这些车辙啊？这些是官方在修建驰道时，留下来的；“
”所谓的‘车要合辙’，指的便是马车的两轮距离，必
须要和车辙相合，若是稍不合辙的，这行路时便会有些颠簸，若是差别很大的，它们便上不得这驰道。”
合辙？阿父说的，就是“南辕北辙”那个成语里的车辙吧？
古人为了快速行进，也是想出了不少办法啊！
顺着那些车辙的行进方向，金素又看了几眼，这十字路口的车辙方向。
正中央的都是直来直去，在外围的几条，则是弯曲的，方便那些赶车的“改辙更张”。
这不就和现代的十字路口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古人的智慧真的是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