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石云气喘吁吁地跟着队伍跑着, 边跑边在心里骂娘,顺便问候兰蛇他全家祖宗。
他觉得自己真是日了狗了,玩个游戏, 他把这辈子不可能尝试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本以为蹲大牢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现在还要跟着西南王逃命。
其实他原本可以不用跑的, 江清城失守,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啊!
可兰蛇说他们两个必须要分头行动, 一个人跟着西南王, 一个人留在城中, 这样两边的情报都能获知。
兰蛇告诉他, 跟着西南王可以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石云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两人便约定好,一旦城破, 兰蛇留在城中,他跟随西南王撤离。
做出安排后, 石云一直挺高兴的, 心想总算可以一人独吞情报了, 直到他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才发现这里面有个巨坑。
西南王撤离城池时太过紧急,除了小皇帝,就只带了三千多名士兵和他的心腹。
石云算不上他的心腹,但为了获取情报, 他还是硬挤进了撤离的队伍里。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他既不会骑马, 也不像小皇帝那样身份尊贵,可以受到优待,于是就只能被迫地夹在队伍里,跟着西南王的那些心腹一起逃跑。
敌军的马蹄声紧紧地追在后边,像驱赶羊群似的驱赶着他们,时不时地就会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射杀。
西南王数次留下士兵拦截断后,试图拉开距离,但很快又会被敌军追上。
石云首次感到死亡离他这么近,虽说他死了还能复活,可没有能替代死亡的道具,一旦被杀,等级折半,那就太不值当了!
“兰蛇这狗娘养的,算计老子,气死我了……”
石云起初只是持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对待这场战争,现在却因为自身被卷进了逃亡队伍里而改变了心境,他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可以安全跑到渡口乘船离开。
然而不管他如何祈祷,在撤逃的第二天上午,他们还是在一个空旷的山谷里被追上了。
太阳高挂天顶,拂去了清晨的寒气。
经过数次的“断尾”,此时西南王的队伍仅剩残兵几百,武器箭只也快耗尽,体力更是所剩无几。
胡族军队通过数轮的射箭将他们的脚步拖慢,然后冲锋向前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西南王自然不会任由他们围堵,于是一场厮杀火速展开。
石云望着周围交战的双方,心中无比慌乱。
见不远处,满面惶急的西南王正带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皇帝突围,他终于一狠心瞅准一个空隙冲了过去,试图趁乱逃跑。
可惜他的动作实在太笨拙了,没跑几步就被一个敌军发现,转过身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石云捂住腹部,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然而当他倒在地上时,却发现自己的血条并没有立即清空,还有抢救的余地。
于是他连忙兑换了好几种药物,止血药、补血药、体力药丸、金疮药通通用上,甚至还趁周围人不注意,偷偷给自己打了个绷带。
待血条止住后,他松了口气,趴伏在野草丛生的碎石地上,一边装死,一边观察战局。
他倒下的位置很是巧妙,侧过头刚好正对着西南王和皇帝的方向。
别人他都不在乎,唯有这二人,不管谁死了都是特大情报。
只要能把这场追杀的结果发出去,那他这趟险些丧命的冒险也值了。
这一刻,石云觉得自己变成了身负重任的战地记者。
战斗之中,尘土飞扬,不断有人的双腿跌跌撞撞地从他眼前经过,挡住他的视线。
石云半眯着眼,放空一切,只顾盯着那两个衣着醒目之人,被人踩在身上也不吭一声,反正他没有痛觉,只要不会死就成。
随着伤亡逐步增多,厮杀越来越激烈,就连西南王也被迫拿刀加入了战斗。
忽然间,石云感到背上一沉,一具笨重的尸体倒在了他的背上,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但他不敢挪动,也不敢大力呼吸,就怕被人发现自己还没死。
这遭的这是什么罪啊……
石云在心里嘀咕,当他再度将注意力转移至战场中央时,却看到皇帝头上的名字开始挪动起来,和另一个npc的标识重叠在了一起。
他稍稍睁大了些右眼,然后惊诧地发现皇帝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从后边用胳膊卡着脖子挟持了!
孟秀注意到落单的皇帝时就知道立功的机会来了。
他并非武吏,纵使跟随将军追到此地,也难以获取功劳,只能旁观他人出风头,而现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趁着天子亲卫远离之时,他轻而易举地从后方挟持了皇帝。
事情办成,他连忙朝远处骑于马上的邢桑大喊:“将军,敌酋在此!”
邢桑侧身投来目光,见天子正被孟秀挟持在前,便拿起长弓,搭上羽箭,瞄准了那面色惨白的少年人的胸膛。
危险在前,裴戬自是拼命挣扎反抗,对挟持自己的□□打脚踢,欲摆脱困境。
皇帝纵使文弱,好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孟秀身材瘦小,对方一旦奋力反抗,他还真有些难以把控。
尤其当裴戬咬住他的胳膊时,孟秀吃痛,险些松开了手。
眼看就要被对方挣脱,他忙不迭拔出短刀,准备用刀代替自己的胳膊架在少年的脖颈上。
谁知抬臂时用力过猛,失了方向,那锋利的刀刃顺着对方的脖子划过,霎时间,滚烫的鲜血喷涌在他的手上。
孟秀登时愣住了,浑身僵硬地举着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位一国之君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年双目圆睁着,死不瞑目,朝天仰着的脸孔在阳光下白得惊人。
天子驾崩引起了魏国士兵的注意,这位存在感如此之低的皇帝,在死去之时终于受到了所有人的重视。
大家震惊于此,一时竟忘了战斗,邢桑就趁此时机,将原本对准裴戬的箭转向了一旁的裴新。
一箭射出,正中男人后背。
裴新尚来不及反应,转瞬之间,邢桑又连射两箭,将对方彻底射杀。
西南王之死无疑是对魏国士兵的毁灭性打击。
短短片刻工夫,两位裴姓之主皆已丧命,失去了精神支柱,剩下的士兵士气寥寥,没过多久便被胡族兵尽数夷灭。
孟秀弓着脊背,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站在尸体旁,用布巾不断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颤抖,这种颤抖是源自内心深处的,似恐惧,又似亢奋,汹涌起伏的情绪不受他控制,不论他如何劝解自己放松,依旧抖个不停。
直到邢桑路到他身旁时,说了一句“杀死敌酋为首功,回去有重赏”。
顷刻间,孟秀镇定下来。
他缓缓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不怎好看的笑容,拱起手,略显殷勤地说道:“谢将军。”
待到所有人皆已离去,石云方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撑着快要麻木的肢体缓缓站起身来。
他扫了眼四周遍地的马赛克,发觉皇帝和西南王的尸体都已不在,应该是被胡族带走了,便一瘸一拐地走到最近的水源处,重新清洗包扎伤口。
等解决了自身的生命危机,石云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仰躺在石滩上,望着天上飘动的云层发呆,心里难得有几分惆怅。
虽然总是骂西南王一群人是傻逼,但当这群傻逼npc真的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了,他还真有些沮丧。
石云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随即打开与阁主沟通的任务框,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种种经过发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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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邢桑带军返回后,魏国天子驾崩的消息便迅速在城中传开了。
郭同归得知真相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气咻咻地跑去了同为参军的孟秀的营帐,掀开门帘劈头就问:“孟秀,当真是你杀了陛下?”
孟秀书写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坦然承认:“是又如何?”
面对他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郭同归无端感到一股怒气从丹田涌起:“你可还记得,你我皆是魏人!”
“在其位,谋其事,尔投向羯胡之时,民族之见就已该摒弃!”孟秀放下笔,从容不迫地说道,“我是杀了天子,那又如何,他是将军之敌,杀了他我就能立功,我为何不做?”
“就为了立功?”听到这个回答,郭同归觉得可笑,满脸失望道:“我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目光短浅,那可是天子啊,你杀了他,是大逆不道,蔑伦悖理,是要遭万人唾弃的啊!”
孟秀沉下脸,倏然站起身,抚了抚衣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走向他问:“郭同归,你原名郭白,出身吴郡郭氏,曾任德邬郡太守,是也不是?”
郭同归不知他从何得来的自己的身世,脸色紧绷道:“这与我的出身有何干系!”
“自然有。”孟秀扯了扯嘴角,口气咄咄逼人,“你生于名门,读着圣贤书长大,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出任太守,所以才能满口仁义道德地指责我。
“像你们这般的高门子弟,生来就口含金匙,又怎知我们这种在腥臭阴沟里长大的贱民,走到这一步需多么苦心竭力!
“就因我出身寒微,我四处求官,却遭人侮辱奚落,他们把我当狗一样,高兴时给根骨头,使唤几句,不顺时,三更半夜将我踢下床榻,说赶走就赶走!
“我能有如今的一切,穿着锦衣华服,站在此地同你理论,皆为我奋力争取得来,我没有你的好命,故我杀天子,尽我所能地讨好将军,我凭我自己的本事去取那金匙,我何罪之有?”
郭同归被他话中的讥讽惹得羞愤不已,气急道:“难道你就不怕被写上史书,遗臭万年吗!”
“史书?”孟秀嗤的一笑,“史书由胜者撰写,待我辅佐将军登基,我便是立不世之功者,我芸连孟氏就是开国功臣,谁敢辱我?”
“你!”郭同归青着一张脸,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字,最终只吐出一句“无可救药也”,便愤慨离去。
看着他拂袖而去,孟秀漠然转身坐回座位,拿起笔继续工作。
一边抄着名录,一边喃喃自语:“我有何错?我没错,我只想振兴家族、受人敬仰而已,我有何错?”
“阿沼,你说说,我有何错?”说到这,他突然停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阿沼,阿沼是谁?”
他思索片时,方想起阿沼是和他一同从芸连流浪到郇州、最后留在密阳的那个蠢小子。
回忆起这些,孟秀倏尔露出舒畅的笑意:“阿沼啊阿沼,当初你若跟我走,如今早已经随我衣锦食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