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扑朔迷离的真相
江采看着两人疯癫的模样,左手摸到了右手指上的月牙指戒,瞥着脚下的高楼,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一下便从十重楼阙上跳了下去。
她在跳下时转了一个圈,指戒顶端的银丝缠住了她的腰围,冷风沉沉地刮在脸上,撕裂的风声和下坠的失重感袭卷着她,她的身躯被指戒吐出的银丝从城墙上挂着不断向下坠落,她只能祈祷着指戒的韧性可以在她落地前挂住她。
前方,一袭红衣的女子不断下坠,仿佛带了决然的勇气。
他的心脏猛然地收缩着,对着那道身影大喊,“江采!!——”,他疯了一般向那道身影飞去,眼里满是恐惧。
江采感受到自己好像停在了半空,然后睁开眼,看着接住了她的人。
“祉息,你怎么才来呀~”,她的声音细软,带了几分委屈,不自觉哽咽着,红唇嘟起,眼眶染了湿意。
他横抱着她,紧紧抱着,直到平稳落地,“对不起啊,我来晚了,江采。” ,他的声音低沉,有几分嘶哑,带着浓浓的愧疚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其实她并不是在怪他真的来晚了,而只是终于见到了他,总感觉一丁点的委屈都都能被无限放大,然后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她伸手正想回抱住他,却突然被他抱着旋转到一边,她看到了从高楼上落下来的人。
“倒是没想到,你竟这么快便赶来了。”,重焕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眼中闪过不悦,眸色沉下。
“呵,本君也未想到,堂堂仙门,竟早已成了一座鬼冢,你倒是瞒的好。”,陆良泽看着他的神色回道,眸光犀利地看着重焕,眼里闪过浓浓的杀意。
就是眼前这个人,把江采弄到了这里,害她跳楼逃生,他若来晚一步,捧着的,又是她的尸骨。
周遭魔气乍现,释放出威压,风起云涌。
“哈哈哈——哈哈哈——”
重焕大笑了起来,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继续抬眼看着陆良泽吼道,“陆良泽,她本就应该是我的妻,我与她几世情缘,又怎么可以让你夺了去!”
“重焕,我不是白芙,也不是白蓉,属于白芙的回忆我没有,属于白蓉的身体早已经履行了在这个世界的使命,死在了诛魔台上,你执着的不过是我与她相似的容貌——”,江采看着逐渐疯魔的人,有无奈,有感慨,“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啊”
“不!不!——”,他的眼角流出血泪,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都要唤回他的芙儿,天上地下,他守着着毫无人气的十重阙数百年,就为了那仅存的一点期盼,如今种种,叫他怎能甘心。
白蓉!是她!是她毁了他的一切!
毁了他与芙儿的前世,也毁了他们的来生——
他不甘心!
手中蓄力,自手心冒出一团火焰,那团火焰向着江采袭来。
陆良泽轻轻抬手,那团火焰便尽数消散成灰,只是突然变了脸色,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后背。
“江采”,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人。
江采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重焕,然后站在了他的身边,冷冷地看着受伤的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
陆良泽看着重焕,眼底覆满锐利。
“白蓉能进入她的体内,操控她的灵魂,白蓉的魂魄已被我所获,我不过稍稍利用了一下而已。”,重焕看着他微变的面容,讽刺一笑。
祉息想到什么,突然瞳孔微睁,原来刚刚的火焰不是攻击,而是为了控制江采。
重焕一只手环住了江采的腰。
陆良泽双眼圆睁,怒意滔天,“你别碰她!否则,本君即刻废了你的双手!”
“哦,是吗?”,重焕看着陆良泽恼羞成怒的模样,低声轻语着什么,只见一旁的江采再次抽出破晓,一剑砍上了自己的手臂,鲜血大股大股流出,血肉翻飞,她却依旧神色如常。
陆良泽着急地走上前,想要替她疗伤 ,却被她用剑抵着脖子,他的眼底满是心疼,复而看向一旁的人,“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魔骨——”
“我要你身上的魔骨,削肉剔骨,陆良泽,你敢吗?”
重焕眼神犀利,紧紧盯着陆良泽,若不是十年前江采挡住了湄愔的攻击,陆良泽早该死在了诛魔台上,而他只要趁机取走了魔骨,他的芙儿,应该已经活过来了吧。
陆良泽闻言,看着面前的江采,眼底浮上了温柔“江采,你真的忘了我吗?我是祉息啊,江采”
只是回应他的依旧是江采冰冷的表情。
“陆良泽,别挣扎了,她的灵魂已经被控制,她谁也不认识,就像一个木偶,一个傀儡。”
“还是说,这你舍不下这身魔骨哈哈哈——什么情深似海!你就不配拥有她!”重焕的嘲讽声声入耳。
只是他并未理睬,只是执着地看着江采,他怎么会舍不下这身魔骨呢?她曾说过希望这个世界和平安宁,只是魔骨出,魔主便会彻底现世,到时候生灵涂炭,战争四起,她该有多难过啊
“江采,你忘了湄愔吗?她还在等着你,祝霖仙逝,你舍得让她再为你难过吗?”
“你还没有答应嫁给我,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他不断呼唤着她,想让曾经那些回忆唤起属于江采的灵魂。
“执迷不悟!”
重焕拂袖,再次催动密咒,这一次她的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刺进了胸膛,鲜血溅到他的脸上。
“江采!——”
陆良泽睁大了双眼,怒意滔天,“重焕!你别动她!不就是魔骨吗?我给你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行了吗我又怎么会舍得伤了她这具身体。”
重焕满意地看着陆良泽的表现。
长剑祭出,直直刺入腹中,他的眼睛仍然牢牢地看着江采,轻轻一笑,仿佛在安抚着她,然后又一剑刺入,剑尖划破皮肉,然后摩擦着骨头,青筋爆起,疼得大汗淋漓。
双眼爆红,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她,“江采,这条命是你给我的,如今,还给你也无妨,只是,你快清醒过来好不好”
“不要被控制,你是江采,不是谁的傀儡和替身。”
她的脑中好似闪过什么,到底是什么一股锥心的疼痛冒出,她的脑中好似被什么撕扯着,眼底闪过动容。
祉,息
祉息——
脑中的名字与眼前的人的模样相重合,她挣扎着,然后一把挑开了他的剑。
长剑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陆良泽看着站到他身前的人,整个人有些激动,“江采,你想起我了吗?”
她依旧不语,只是捂着脑袋,好似在回忆什么,完全听不进一点声音,刚刚,好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江采,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眼前的人!”
“杀了他!”
脑海中不断传来这些声音,可是她却本能地抗拒着。
陆良泽感觉到了她的挣扎,掌中蓄力,向重焕劈去,然后一个结界包围住了重焕,让他与外界隔离开来,然后魔力不断地包裹着他,一点点侵蚀着他。
“去死吧!”
陆良泽身上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大,周遭怒意翻涌,掌心不断收缩,“在你打她主意的那一刻,我就留你不得了!”
说罢,结界随着手掌的动作急速收缩,然后爆炸开来,那一刻,天空中弥漫着血红烟尘,十重楼阙轰然倒塌,惊天动地。
一队人马从空中降临,赫然是其他门派众人。
“陆良泽!你屠戮仙门该当何罪!”
“滥杀无辜,手段残忍,其罪——当诛!”
他们开始议论纷纷,高高在上,言语激烈。
陆良泽眼中染血,双目变得赤红,身上的能量不停地涌动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呵——是我杀的又如何,你们这些伪君子,早该死了!”
“嘴里说得大义凛然,实则自私自利,虚伪至极!”
随着力量的波动,他的墨发四散开来,仿佛置身地狱的魔,妖冶颓靡,危险至极。
他好像,不受控制了。
被无数的邪念包围,愤怒,暴躁,嗜血
这些人,全都该死——
众人脸色剧变,好像感受到了他已经处于暴走边缘,霍群不禁出声,“快!大家赶紧聚到一起,他现在状态很癫狂!”
“祭出你们的保护结界!”
“他疯了!——”
攻击不断地向仙门打去,连续不断,压着他们一切灵力的施展。
他们的额头涌出大汗,心下诧异,这魔头的能量已经如此强悍了吗?竟能以一己之力压制着所有人。
就在众人无比焦急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劈断了再次飞来的攻击。
湄愔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沉痛,终究,一切都来不及了吗?
即便再来一次,她还是不能改变一切。
要一次次看着悲剧在眼前上演。
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她看着一旁木讷的江采和已经癫狂的陆良泽,转身又看向了众人。
天赋异禀又如何,仙门之首又如何,她所求,不堪渡。
她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涩,然后飞身向陆良泽飞去。
长剑落入他的手中,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陆良泽,杀了我。”
“你若心有不平,我便以我一人之命,换在场数百之人性命”
“杀了我,这世上便少了一人阻你 从此你便是仙界至尊。”
陆良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画面再现,前世今生交错——
这一世,这两生,他所求,不过一尺安身之所。
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无休止的喊打喊杀,所有人,都容不下他。
既然世不容我,那我又何必心怀慈悲。
只是,脑海中涌出另一段回忆,一个娇俏的身影,她总是柔柔地笑着看向他,向他奔来。
“祉息,祉息,你要尝尝吗?”
“祉息,你怎么老是不理我”
“”
“祉息,我喜欢你,江采喜欢你——”
她看着他的模样,倾身,任长剑刺穿她的心脏。那一刻,天地在她眼里慢慢渺小而模糊,她倒在地上,从其他角度看来,便是他亲手杀了她。
“湄愔仙师!——”
“仙师!!————”
“陆良泽杀了湄愔仙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没有想杀她,是她,是她自己寻死
他愣在原地,眼里充满疑惑,不解看着在他眼前倒下的人,手中的剑不停地滴着鲜血,仿佛还没从这一场变故中缓过神来。
一道身影走来,轻轻半抱着湄愔,她的眼里慢慢恢复了神采,只是变得灰白,颓丧。
江采替她擦净嘴角的血渍,眼泪不自觉滴落下来,“吧嗒——”地滴在湄愔的侧脸上,她的眉眼下垂,嘴唇紧抿,带着隐忍的颤抖,
“姐姐,湄愔姐姐——你醒一醒,你快醒一醒啊,你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呢?——”
“师父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你不能出事的,湄愔,姐姐”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她止不住地哽咽,半跪在地上。
怀里的人微微睁开了眼,“小采儿,你要好好活着,不怪你,我如今 算是偿了你一命”
“只是,你永远都是苍华山的弟子,是仙门首徒,从你拜师进入苍华山的那一刻起,守护苍生便是你的责任,你不能忘!”
她的声音变得激动,鲜血大口大口溢出来,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江采的手,“答应我,江采,杀了他!杀了陆良泽!”
“他若不死,则天下不宁!”
“江采,答,应,我——”
她说着,双眼一瞬不眨地看着江采,眸中带着最后的希冀。
江采沉痛地闭上了眼,整个人颤抖不堪,“我,答应——你。”
听到回答,湄愔终于阖上了眼,死在了江采的怀里。
“江采,我没有杀她”
陆良泽周围的能量波动早已散去,他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了几分,想要伸手把她牵起来,可是终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眼底布满惶恐和不安。
闻言,江采慢慢看向了他,眼里噙满了泪,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质问道,“我亲眼看到你杀了湄愔姐姐,你要如何解释啊,祉息”
“她在我心里,是这个世上那么重要的人,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相信你没有陷入疯魔!还是相信她不是死在你的长剑之下!”
她的厉声质问如同尖刀,一刀刀刺入他的心脏,让他疼得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