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霜月山中风月夜1
江采看着进来的祉息,忙着走过去,“祉息,你来了?”,她说着,理了理自己得衣袖。
“嗯,江采,你这里可有什么异常?”,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坐在了一旁的榻上。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可是该怎么办呢?他知道他们来这里是因为温栖出现在了魔宫,他们会抓捕他,更有甚者,温栖会命丧于此。江采站在原地,顿了顿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看着他的真挚的询问,无论原因是什么,她都不忍心欺瞒他。
祉息眸中一闪,心里已经了然,只是面上未显露分毫,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既然没事儿,那你好好休息。”
江采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祉息慢慢走出了大殿,看着外面众人,“隐池殿内并无异动,退下吧——”
话落,众人离去。
江采正要进入内殿把温栖喊出来,可是温栖却被击落到她面前,她转过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祉息,眼睛微睁。
温栖站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挨近着江采走去。
又一道力量祭出,温栖赶紧抵挡住,两人开始无声交锋起来,空气里充满了针锋相对的意味。
一道巨大的魔力向温栖袭来,把他包裹其中,江采拉住了祉息的手,“祉息,你别杀他可以吗?”
“江采,在我进来前,你已经下定决心要保他了不是吗?否则,你刚才又为何要瞒住我呢?”,他的力度不断加大,那魔团越包裹越小。
江采心里着急,便以身向着那魔团撞去。
祉息赶紧撤了攻击,冷冷看着温栖,倾身扶住了被弹倒在地,眼中闪过受伤之色,“江采,你为了他,竟不惜以身犯险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只身进来,为什么遣散外面的人?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便会放他一命,可你,不信我——”
说着,便一把抱起了她准备离开,“你赶紧离开,再多留一刻本君便亲手杀了你。”
温栖闻言,一下跃到前面两人面前,拦住了去路,“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她是苍华山的弟子,她该回去。”
“是吗?当初是你们对本君喊打喊杀,是你们敬爱的仙师亲手杀了她,如今让她回去,谁知道你们是何居心!”,祉息眼里闪过怒意。
“我不欲与你争辩,若江采不愿回去,我绝不会来强求。”,温栖亦与他对峙着。
两人皆看向了江采,江采示意了一下温栖,“温师兄,你先在幽都外等我一下,我有些话要与他说明白。”
温栖闻言皱了皱眉,眼里闪过担忧,却还是在江采坚持的眼神里离开了。
江采见他走了,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
祉息看着他,眼里有着隐隐的怒意,整张脸黑沉得可怕,“你想和他离开,是吗。”,他的语气笃定,却带着浓浓的不悦。
他放开了江采,“江采,你不能去!他们阴险狡诈,自私虚伪,会伤害你的——”
“江采,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而且,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江采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只柔胰包裹着他略微粗粝的五指,“祉息,我想回去,是因为湄愔仙师她受了很重的伤,温栖说她快不行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曾经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我还活得好好的,可是我在苍华山生活数年,三位仙师亦对我有知遇收留之恩,我不想自己成为一个自私冷血的人,我就回去看看,好不好?”
见他的神色渐渐有所缓和,只是依旧不语。
江采继续乘胜追击,变为挽着他的胳膊,声音软了下去,“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不想连累你,我会护好自己的”
“你相信我,祉息,好不好嘛——”
祉息看这执拗的眼神,一些曾经的画面在脑海中想起,想起她的目光,曾紧紧追随着一个人,心里有些发紧,他回握住了她的手,“我得和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们。”
“好。”,见他松口,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须臾,两人来到了幽都外,江采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温栖,正要上前几步与他打个招呼,却被祉息拽了回去,然后紧紧牵着她的手。
她抬头看着他有些不爽得神色,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温师兄,走吧。”
温栖得目光落到了两人牵着的手上,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长落殿里——
湄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奄奄一息,眼中毫无神采,却还强撑着气息,她艰难看了看珠帘外,“她,会来吗?”
祝霖握着她的手放在额头上,声音嘶哑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笑容,“她曾经那么喜欢你,会来的,阿愔,她会来的”
他虽然如此说着,心里确是没有多少把握的,只是,不想让阿愔伤心。
湄愔闻言,虚弱地笑了,眼里暗淡了下去,“师兄,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从不肯行差踏错,可是,我确实对不住她”
“我也,对不住你”
“阿愔,你没有对不住我,你要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阿愔——”
江采到来时,湄愔正慢慢阖着眼睛,她跑着半跪在她床边,“湄愔姐姐。”
湄愔再次喘息了一声,眼睛缓缓睁开,眼里闪过光彩,“小采儿,你来啦——”
“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你,可是,我,撑不住了,再也不能求到你的原谅了,江采”
湄愔睡着,声音渐渐小去,只有鼻间微弱浅薄的呼吸还能判断她仍然活着。
“不,不,湄愔姐姐,你要好好活着,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眼泪簌簌地滑落,她的声音哽咽。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短短十年,怎么能把人嗟磨成这个样子。
她想起了那年她落魄得流落到集英镇时,湄愔为她撑着伞,那一刻的温暖, 她记了好多年,她从来都不曾怪谁,她知道湄愔所有的挣扎,苦痛和无助,她从来不怨她。
只是,那个美得出尘,如高山之莲的女子,竟变成了如今骨瘦如柴的模样。
她的心里满是无助,就像当初在诛魔台那般。
温栖站在一旁,眼里流过哀色。祉息站在江采身旁 ,轻轻扶着她的肩膀。
“不会的,会有办法的,会有的——”,江采喃喃自语着,随后想到什么,不停在心里呼唤着破晓。
“破晓,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你救救她,救救她——”,江采抓着湄愔的手,她能感受到湄愔还有生存的意念。
周围几人看了看生出灵智的破晓,眼中皆有异色。
江采又看了看祝霖,“师父,师父,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祝霖眼眶微红,整个人都憔了不少,“确有一办法,不过太过飘渺,不知道能否有效。”
“霜月山——”
破晓的声音传来。
祝霖点了点头,“确实是霜月山,不过此山在南河之境,终年满月照射,冰雪封天,寒冷至极,传闻里面有一霜灵床,聚月芒之精华,可重塑灵神,不过——”
“霜月山自古设有禁制,修仙有灵之人决不能入内,否则,灵力尽散,化为冰雕,终年不散,它里面的座座冰山,都是千年开企图进去的修仙者冰封成的,日日年年,不得挣脱。”
祉息的眼神愈加冰冷,“所以,这便是你们让江采来的理由吗?当真是打得一个好算盘!”
江采初回这个世界,原来的身体已经消散了,所以她没有这个世界的慧根,自然不能修炼,也就没有灵力,没有修为,所以,能进霜月山寻找双灵床的,普天之下,只她一人。
祉息的眼里冷酷异常,湄愔的命是命,江采的命也是命,况且因为这些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又怎么能允许这些人这样伤害她。
“不,你误会了,祉息。”,祝霖看了看床上昏迷的湄愔,“我也很想救阿愔,可是如果危及到江采, 她是如何也不会同意的,我只是希望江采能够助我进入霜月山,其余的,都由我来做。”
江采轻轻拍了几下祉息的手,安抚着他,她浮起一个笑容,让他安心,“祉息,我不会涉险的, 但是现在有一个方法能救湄愔姐姐,我必须得试一试,你相信我可以吗”
“江采,你现在毫无半分修为,那霜月山外的力量波动如此之大,会伤了你的!”,他眼里闪过不愿,他真的不愿她涉险。
“祉息,湄愔姐姐在我心里就如亲人一般,我不想我明明可以救她,却还是要看着她在我眼前慢慢死去,我不喜欢生离死别,我希望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能还好活着,师父如此,你如此,湄愔姐姐亦是如此——”
祉息平复了心里的怒意,终究是妥协了,“好,你想救便救吧,有我护着你。”,她扶起江采,他知道,若是他拦着江采唯一救湄愔的命的机会,她会后悔愧疚一辈子,他不愿她伤心难过。
“师父,我们走吧,去寻霜月山。”
“好,我待会儿便让无蘅师弟布一个阵法 直接把我们送到霜月山外。”
半个时辰后,几人被传送到了霜月山下。
风很大,如同利箭一般扎在人的身上,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冷气,千里之境,皆无活物,霜月山外灵力枯竭,像是缺氧一般,勒得人呼吸困难,灵力在此毫无作用,皆被狂风卷得四散,被冻成落地的冰束。
江采不断地咳嗽着,整个人开始大喘着吸气,脸上被瞬间被刮得泛红。
祉息心疼地把人揽进怀里,披风把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江采,要是撑不住了立刻告诉我,我即刻带你回去。”
怀中的江采捣鼓了几下脑袋。
几人想着山门的结界走去,只是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担一般,难以前行,浑身仿佛被套上了枷锁,不得呼吸,不得前行,承受着冷厉的寒风无上的攻击。
江采的头开始眩晕,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心脏有些不堪重负,仿佛随时要抽搐而死,她强迫着自己清醒,一遍遍地掐着手心。
终于来到了山门前,江采的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支撑着推开那道门,只是那由冰雕而成的门高大沉重,她使尽了力气,双手开始慢慢变得僵硬,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可是她不能放开,这道门 ,只有她才能打开,没有任何灵力的辅助,亦检测不出来仙根和修为。
她的手臂渐渐出现了被冻住的寒冰,一股血腥从嘴里弥漫开来,鼻下亦流出了血红的痕迹,像是生生要被压得七窍流血而死一般,她拼命地推着。
终于,门内现出了一丝光线,她耗尽了所以的意志和力量把门推开了,便瘫倒在地。
祉息正好接住了她,祝霖抱着湄愔走到门内,江采想要起身和他们一起进去,却被祉息紧紧拉住,他的眉心狠狠皱起 语气不容置喙,“江采,你不能进去了,里面的禁制和机关你如今的情况应付不了,你会死的!”
江采看着祝霖抱着湄愔面对着她们,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和安慰。
“江采,别来了,好好护着自己,阿愔,便交给我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冰门慢慢合上。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江采便彻底晕了过去。
祉息焦急地摇了摇她,“江采,江采!——”
面前的滚滚的雪崩,祝霖抱着湄愔不停地前进着,躲闪着,纵身飞跃到千丈高的半空,躲避着雪崩。
雪崩尽去,便是一座冰雪透亮的山峰,这应该就是主峰了,祝霖正好上去, 却被弹了下来,脚本有几分踉跄。
他手中的灵力渐渐微弱,原来竟是如此吗?这真正的霜月山有修为的人上不去,想着,祝霖低头看着怀里气若游丝的湄愔,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然后一掌震碎经脉,慧根尽断,千年修为尽数如流水散去。
阿愔,若是舍了这一身修为便能就能救你,我甘之如饴。
即便此生沦为一个废人,我也想要你还好活着,不再受梦魇所累,不再受命运所苦,永远是那个温和随性的阿愔;
那个会柔柔叫着自己师兄的阿愔;
那个曾经爱笑又爱吃糖葫芦的姑娘——
他把人背在背上,然后向霜月山顶爬去,这山端极其锋利,他的手被划出了道道的血痕,顺着冰山的纹路一路向下流着。
血衣尽湿,半身冰封 ,却还是向上爬着。
蓝白的冰山半腰,开出了血红绮丽的花朵;纷繁扰扰的尘世,演绎着痴缠爱恋,风月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