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雪中欢乐记
云卷云舒，殿外的紫藤萝如瀑而下，长卷如帘，映照成一片紫色的霞光，四季长盛，如梦似幻。冬日已至，初雪覆盖，各楼宇皆生了结界，山上颜色依旧，山下白雪一片。
江采抬手想接住那片片飘雪，只见它簌簌落下，却在结界上方戛然而止，指尖余温犹在，忽而已是一年。
江采慢慢向山下走去，出了结界，一阵冷气袭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慢慢蹲下捧了一捧雪，纯洁晶亮，然后揉成团，向湖面砸去。湖面已经冻成了冰面，周围还有一些弟子在嬉戏玩闹，江采觉得有些无趣，又揉了一团雪放在手心。
她把雪用灵力包裹着，蹦跳着来到了绝清峰的留芳殿外，
“祉息祉息——你在吗？”
她把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朝殿内喊着，“祉息——”，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好像上次她在膳堂见到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便离开了，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没见过他了。他到底在干嘛呢？没去膳堂，也没和她们一同训练。
“祉息，下雪了，你要出来看吗？”
江采喊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便准备离开了。忽然，门开的声音传来——
祉息走了出来，他好像更高了，半年不见，他已经比她还高了一个头，脸上的疤痕已经淡得看不清了，头发全都束了上去，整个人挺拔健壮了许多，眉眼锋利，目光如炬，江采一时难以把眼前的人和之前清瘦孤冷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祉——息？”江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抬头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实在是变化太大，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嗯，是我”他点了点头，只是面上无甚表情。
“哇——祉息，你这半年是去做什么了？整个人就像，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脱胎换骨！”江采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个感觉。
“没有，只是师父说我根基不稳，让我潜心修炼”祉息看着她的神情，还是解释了一番。
“那就好，我说怎么那么久都没见到你——”原来是潜心修炼去了，看看人家这觉悟，来年开春便要考核了，她得努力让自己留下来。
“我去找过你的，想告诉你的，可是——”他的话停了下来，幽幽看着她。
江采被他看得有些疑惑，这怎么还停下来了，吊人胃口。
“可是当时你在看温栖练剑，我给你说话你都没注意听”
什么！江采一时瞪大了眼，好吧，尴尬了，好像是有点重色轻友了，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嘿嘿——抱歉啊，当时可能人太多了没听清，你看——”江采忙着转移话题，把袖中的雪团露了出来，双手捧着。
祉息从她手中接过雪团，冰冰凉凉的触感，柔软异常，好似与从前的感觉全然不同，他曾经不喜欢下雪，因为在民间，下雪意味着饥寒交迫，意味着食不果腹，意味着路边冻死的枯骨，可是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笑意地捧起一团雪在他面前，好似山野烂漫的暖阳，冰冷雪夜的热汤，所有恶念散去，仿佛骤雨停歇。
江采看着渐渐融化的雪，拉住了他的衣袖，“走吗？我带你下去看看”她脸上笑容溢出，眸里像是散落了一地星河，璀璨晶亮。
他下意识点了头。
他们来到了山下，地上的雪已经覆盖得快要没了她的一半靴子，江采抓起一把雪，向他扔去，刚好砸在了他的腿上，雪沫子沾在了腿上，又掉落一些下来。
他看着她的动作呆愣了一瞬，
江采看着那颇像一只呆头鹅得模样，不禁被逗笑了，“哈哈——祉息，你怎么傻了？这叫打雪仗，很好玩的！”
祉息听着她的话，也学着抓了一把雪向她扔去，只是被江采很好躲开了。
“哈哈哈——你打不到我！”
江采正得瑟着，一个雪团直直拍在拍在她脑袋上，她的头发上沾了雪，脸上也挂了一些，莫名有几分狼狈，江采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模样，“纪成渊！你个土狗！”
说着便团了一个大雪团，“纪老狗，看招——”一个雪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在快要砸在纪成渊那张俊脸上时，他歪了一下头，然后堪堪躲过了雪球，江采一时不查，又被他偷袭，脖颈里堆了一滩雪。
江采一时被激起了斗志，看向一旁得祉息，“祉息——他偷袭我，快帮打他！”江采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纪成渊。
祉息闻言，便团了一个雪球向纪成渊砸去，江采趁势攻击，纪成渊躲过了祉息得攻击，却在弯腰时被被江采的雪球砸在了胳膊上。
“江采你个小人，你还找人帮忙！看看小爷我以一敌二——”纪成渊说完，手边抓了两团雪，向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人砸去。
江采赶忙躲闪，“祉息祉息——快扔他腿，我砸他脑袋！”
祉息躲过了一团雪，然后向她跑去，一团雪砸在了他的前胸，他趁势把球扔过去，江采完好无损地站在她身后，她偏过头，看着纪成渊头上顶着的雪球帽子，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纪成渊——遭报应了吧！哈哈哈——”
“多谢啦——”她踮起脚，在祉息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在寒冷的雪地里尤为敏感，痒痒的，像是羽毛挠在耳边，可是心脏的位置也痒得厉害，他一时怔住，却被一个雪球在肩膀上，打断了那一点旖旎的温热。
“哈哈哈——祉息师叔，你也被我砸了！”纪成渊正放肆地笑着，一团雪球又砸在他脑袋上。
江采无辜地摆摆手，这次可不是她砸的。
纪成渊转身看着砸他的人，“好啊——贺封萧，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接我一球！”纪成渊说完，直接又对着过来的那一帮师兄弟中的贺封萧砸去。
贺封萧接住了雪球，然后对着身边的人喊道，“今日让纪师弟尝尝我们的厉害！”说着，几人与纪成渊打成了一片。
江采偶尔被波及，沾了一些雪沫子，正玩着，一道声音向她奔来，“菜菜——我来了！”
江采看着跑来的莫毓，赶紧闪到了一边，恰好躲过了她飞过来的雪球，不禁嘲笑道，“我就知道你想搞偷袭，哈哈哈——小样儿”正当她得意着，空中七八个雪球向她飞来，她赶紧跑向一边，“祉息祉息！快救命啊！”
祉息看着她狼狈躲雪球的模样，不禁勾起嘴角，笑容溢了满眼，然后迅速过去把她拉向一旁，才躲过了几个雪球的一齐攻击。
“好啊你们几个，合在一起偷袭我，看我好好收拾你们！哼——”江采看着从山上飞来的云黎、月央、和纯英她们，不禁燃起了熊熊斗志。
“看我们两个如何大战你们四大恶贼！”江采看向祉息，“祉息，她们偷袭我，你要和我打回去！”
“好”祉息对着她笑着回应道。
“哈哈哈——菜菜，可别说我们欺负你哦，来吧！”月央说着，率先发起了攻击，其他三人看着，也开始进攻。
祉息拉着江采四处躲避攻击，江采则负责在躲得时候扔出雪球。
“哈哈哈哈——你又挨了我一球！”
“别跑！你别跑！吃我一球——”
许是山下的动静太大，一些人听到热闹便开始纷纷出来，然后慢慢加入这个大雪球的阵营。人越来越多，早先一起打的人早已被打分散，场面变成了大雪球大乱炖，不论什么阵营，只要见到人身，便支着雪球砸过去，叫喊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每个人的身上都沾了一身雪沫子。
湄愔站在上方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不禁弯了弯眉眼。
“这届弟子可真活泼，往年的时候一个个的巴不得蜷缩在结界里，现在倒是闹腾不少”祝霖走上前来，站在湄愔身旁。
“师兄——”
祝霖笑着点了点头，指着下方的一人“那是江采吧，见到你时乖得像个猫儿一样，离开你还撒得挺欢”
湄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江采正拉着祉息四处逃窜，“她是师兄门下的，不知如今平时检验的成绩如何？”
“阿愔好像对她颇为关心？”祝霖看着湄愔，那张清冷的面容泛起几分笑意。
“一个，很可爱的小猫儿，就是不禁逗，还算关心吧”湄愔看着下方玩得正欢的江采，真的很像一只小猫儿呢，糯生生的，想着江采一吓唬就哭着叫姐姐的可怜模样，不禁低笑了几声。
祝霖眼底闪过惊讶，阿愔，他的师妹，百年来如高岭之花一般常人难以企及，从前她的眼里好似蓄满寒冰，让他以为这世间再无暖阳可以融化，原来，是他浅薄，是他所作太少，才会不得见她笑颜。
祝霖直直地看着下方那人，“江采——”心中默念了一句江采的名字，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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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雪慢慢化尽，人群渐渐散去。
江采抖了抖身上的雪，襦裙已经有些微润，好吧，连发髻都有些松垮了，当真是狼狈。而那四人已经坐在了湖边的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江采看着祉息被砸的惨不忍睹的衣裳上，一时生出些愧疚来，好像砸向她的大部分雪球都被他挡了，想到此，她伸手帮他扒了扒胳膊上的雪，“谢谢你啊，祉息”
祉息看着她一边帮他抖雪，一边认真道谢的模样，他今日，很开心，甚至从未如此尽兴过，“我们是朋友，不用道谢——”
江采抬眼看着他有些执拗的模样，不禁莞尔，“好吧，那你记得赶紧回去把衣裳换了，免得染了风寒，我和她们先回去了”
祉息点了点头。
“菜菜——走啦”月央对着那边抖雪的两人喊道。
“来啦——”江采听到后应声回答，“那你记得啊，我走喽”江采说完，便向祉息挥了挥手，向那四人跑去。
祉息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江采走在她们中间，嬉笑声不绝于耳，好像她在那里，便会有欢乐，好像她在的地方，他才真正感受到何为人间。
江采，我知道你不会只属于我，可是我想永远做你的朋友。
半年来的时光，是我故意躲着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真的拥有一份温暖，你的身边有太多人，而我想要靠近你一次，都有经过无数精心的偶然。
江采，我很不甘心为何别人也能拥有你的善意，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永远无忧无虑。
江采，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