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聊天
深夜,a302彻底静下来。人们各个瘫床躺尸,屏幕散出的一方蓝光照亮一张张不堪沉醉的脸。
自律能力在他人看来近乎逆天的舒桐当然不是手机瘾患者。床铺下,整洁的桌面上外国文学名著割据三分之一,然后是各种课内外书籍,花花绿绿的便利贴有序陈列。反而瓶瓶片片化妆品面膜全被变态的挤在脚下,夹缝求生。
但今朝,有些东西到底“变质”了。
床铺桌面,那台很早就被舒桐打开的笔记本word光标还虚虚停留在空白第一行,而它的主人早彻底将它遗忘只顾抱着手机,数不清是第几次,痴痴的笑。
韩澍:“之前在忙。”
秒回,解释他之前bobo上为什么没有给她消息。
又安慰她:“没事,找得回来。”
指她的bobo账号,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后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女孩子可不能熬夜。”
舒桐目光死攫着界面眼神一次比一次燃亮,直至看到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和初识一模一样的言语,不差一字,一如既往。一瞬,像被拉回初见,又远比初见莽撞的心情更加澎跃。她形如中枪,胸腔鼓噪,智商“蹭蹭蹭”急遽掉线。
可能,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别说再像之前那样追人身后没脸没皮骚聊了。脱开那层网络的遮羞布,他只这么一句话,舒桐都快应接不暇。
唇舌打架半天,舒桐局促按动手指:“你不也是,一样没有睡。”
他自嘲:“我没办法,社畜打工人,身不由己。你懂的。”
接地气,凡学式幽默,不带一点架子。
不知不觉引人放松。
又随意问她:“你平常几点睡?”
平复着快要原地爆炸的心情,舒桐斟酌:“一般,要到凌晨了。我睡眠浅,没办法,嘤嘤。”
失眠是舒桐老毛病了,看她bobo上与人零散的聊天记录就知道。
至于后面两个娇滴滴语气词。怎么说,不算舒桐刻意而为。她之前也是女汉子一枚,微信上层出不穷的小表情舒桐从来不屑用。
但韩澍,男人就是有一种神奇的人格魅力。例如初次见面,那位高质量美女一声芳香馥郁的“澍哥”,并不能就此推断那位美女茶不茶。因为在他面前,无论多自立坚强的女人总会被唤起小女孩的童真自动变身嗲牌复读机。
就像现在,他安宠道:“凌晨的话,至少对打工族来说远不算晚。以后睡不着随时找我聊天。”
只言片语,进退有度,字里行间一种可引人依靠的信赖感、包容感。更不失边界分寸,拿捏的异常让人舒适。
舒桐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赵小棠简直真理的一语中的,“这么帅的男朋友应该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挂人身上”!
至少,今天的约会但凡她再大胆主动些也不会一个下午的时间只能可怜巴巴对着手机解馋。
好气哦!
软成“嘤嘤”怪,舒桐“嗯嗯嗯”三字过去,放任她的贪婪:“可是,我现在就睡不着,估计又要兴奋一整夜。”
他:“又?兴奋?”
接着毫无自知之明的猜测:“不会是因为我吧?”
说这话时男人一定在笑,唇角微微挑高。像雨天里月亮都升起来了,把平日难熬的夜都醺的柔乱。
从来都没体会过这样强烈的迫不及待,舒桐一个冲动目睹她敲出一行上脑的内容:“所以,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把“明天”替换成“现在”更符合舒桐当下叛逆的心境,但残存的那点深夜节操到底及时拉住了她。
上端显视“对方正在输入”,舒桐的心也随之乱蹦高好一阵。
后而。
他:“当然,女朋友请客,我随时恭候。”
没有跟她拉欠,更不用费劲的商量,男人恰当好处的情商给足了女生面子。
非常戳人的那个点。
舒桐心口乱的像在燃烟花,呼吸错杂。
怎么办,她怕是被人下了降头。为什么那三个往日看起来好老土、好平平无奇的称呼,现在组合起来那么的诱惑。像平白被男人以手指覆了层巨大杀伤力,如一颗核弹在她体内炸开。
长成花朵,繁复重叠,暗夜里瞬间怒放出一整个春天。
再后来某一天,兜兜满月宴上舒桐跟宿舍人回忆起这种奇妙的感受时其他三个表示很了解,又很不屑一顾的批判,“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男人脸好个高形象气质浑身上下哪哪都佳,别说怒放一整个春天了。你看看现场,有哪个女人见了你男人能忍住不再看第二眼。”
舒桐心悦诚服的点头。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时间切回当下,深夜23:00,寝室很安静,只舒桐一个魔怔了一样憋笑扬唇—
事实上她的嘴角自从与人见面就没落下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的心机girl过:“那,明天下午六点吧!我没课以后给打你电话。”
实际,舒桐明天几乎一天没课,之所以延迟到下午……
第一次约会稀里糊涂梦游一般就过去了,第二次,她当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力图让人眼前一亮!
他回很快,一言一字像莅临大地的流星,黑夜都被绚出白昼的色彩:“好。到时南佳大正门碰面。”
恐怕,一个世纪以内,都不会再出现比男人这一条回答还要美,还要好,魔戒一样让人贪婪的回答了。
心里的春天一下子过渡到盛夏,舒桐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吸上顶端。“韩澍”,两个字,像有温度和生命躺在那里,存在感高到不可思议。
打了又删,删了再打,舒桐在她色欲滔天的脑袋里正经的搜肠刮肚:“你微信朋友圈dpo这三个缩写,什么意思呀?”
他的回复不像之前那样快,但也用不上“久等”这样的词汇,像回忆了会儿才道:“dpo,应该,desirepower。大概代表,将要迈入社会的一种,心境?”
他语气微微不确定,蜻蜓点水的一提。然就是这蜻蜓点水的一提在舒服心里掀起层层巨漪,一甸甸窃喜攻城掠地。
百度显示ebale珠宝创建于2017年,也就是说,男人才刚步出校园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还仅仅用时五年就将其发展成为国内外首屈一指,高端轻奢的珠宝龙头股。
太nb了啊!
现实中怎么可能被她遇到。
千言万语道不尽,感谢bobo!
于是在脸上笑,在心里得意,指头上艰难维持着矜持,“好厉害!所以,你是在国外上的大学?”
韩澍朋友圈那张照片早被舒桐偷窥了无数遍,如果眼神也有动作,屏幕恐怕早被她舔的湿答答。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逗她,男人字眼里带了点玩笑意:“这样就厉害了?知道我大学在哪所学校上的吗?”
舒桐好奇死了:“哪所?”
他回她一串英文。
总归没给英语专业丢脸还认识点abcde,舒桐将其自动翻译。瞬间一个卧槽之后,心里直呼怪不得。
难道,英国剑桥出来的人都是这么高水准令人发指吗?
如此想也就如此问了。当然,语气含蓄点,不能表现的过于没见过世面。
他却反问,字里行间有笑:“小朋友,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脑补什么的早已经小case。舒桐呆怔一样的盯界面,盯那行如有笑声的文字,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竟然有点庆幸。
庆幸他发的只是字句,不然这清泉一样的声音啊,再漶上宠溺……
就像宿舍人说的,行走的男声荷尔蒙,赤条条诱人犯罪。
忍下股股“犯罪”心理舒桐摆正自己目光,看下面,下面那一行男人又补充发来的她似懂非懂的信息。
韩澍:“我也是在剑桥旁一所不入流学校读的书,关于剑桥大学人什么水准,真不清楚。”
舒桐这会儿反而不信了。他给人的感觉活该是麻省理工出来的那类精英范好嘛!
可难为死她一个区区二本没毕业学渣了,男人一个标点符号都得揣测半天。
“我不信。”
三个字打下去,舒桐色令智飙180,目的明确:“除非你把毕业证书拿来给我看。”
证书的话,里面肯定有很多他私人的信息。舒桐藏在被窝里龌龊的笑,窥探的心思终于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事实并没有让她顺风顺水。手机那端,男人像忍俊不禁:“小朋友,你见谁把毕业证书揣身上?好的拿出来怀疑装逼,坏的拿出来多丢人现眼。”
好像,是哦!
不过,【小朋友】。
舒桐又一个骨碌爬起身看玻璃窗上映出的那小小一只身影。夜灯疏薄,打在女孩素面朝天的面孔上。杏眸闪亮,圆圆的鹅蛋脸,一笑,眉眼弯弯,脸颊稍带出点婴儿的肥。
看起来是…有点稚嫩。可是她都上大学了怎么也不该算小吧。
于是一股突然的打字,强调一样:“我二十三岁了。”
他没反应,如同早就猜测出,以“我知道”三字赋予舒桐“成熟”的存在感。接着略过此话题,平常的问词,像幽夜里亮出的一尖萤火,零星却闪烁:“毕业证书虽不在身边,打工证有,看吗?”
舒桐心又开始激跃。
当然!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要脸想探究!
后一秒,男人很痛快发来一张图片。
半个手机大小,不像现拍,清晰度似乎本就是保存在相册里那种,剪裁得当。
舒桐点击,直男一样的研究放大,接着,有些泄气。
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除了名字那栏映着shuhan两个字母,其他连男人一根发丝都没有。
并且。
打工?
他这样矜贵风华的天之骄子也会打工?
拜托,任何一丝金钱的腐败气染指在他身上都是暴殄天物。
可之后,韩澍侃侃而谈的工作趣闻让舒桐简直不能再感同身受,初见面那股子虚伪的好面子心也被男人谈笑间轻松抹去。
捂着被子嘎嘎乐,舒桐恍然间灵光一闪,理性细胞也在那一瞬被轰的哗啦碎一地,指间翻飞:“哎,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奶茶店也遇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他:“什么?”
将奶茶店经历一五一十讲述完,舒桐激动总结:“你也觉得奇怪吧?说实话,如果不是看那人条理分明,语言表达能力清晰,穿戴也衣冠楚楚的。我几乎怀疑人是不是遭到绑架差点拨打报警电话了!”
深夜,一辆加长卡宴出现在路口,拐了个弯,继续向前平稳驶行。
“阿嚏!”
被舒桐评价为衣冠楚楚、语言表达能力清晰、条理分明的张蹇正端坐在车后排,猛然打出一声响嚏。
声刚落地,一旁,一直摆弄自己手机的少董事接着朝他撂去一眼注视。
车内光线是护眼的昏暗,男人面孔一半被手机光映的发亮,如高山之巅的雪;而以鼻梁为中轴的另一边,被黑暗勾勒出非常深刻峻挺的轮廓。
少年的沉淀质感,让人十分不敢揣测。
“对不起少董事,我一时没控制住。”
简直是不能再低级的失误。示歉完,张蹇忙开窗通风,后不耽一秒从手提包里拿出医用酒精对自己狠一通消杀。
而少董事,很奇怪,竟然些微勾了勾唇,突然赞他道,“最近辛苦了,继续努力。”
平平静静的声音,少年持重感,虽并不带多少感情,天生清冽的音调总能轻易抚平人不安。
“是,谢少董事夸赞。”
“还有,”
重将目光移回手机,韩澍轻言淡语,“下午六点那场专访取消,有事。”
“是,少董事。”
老板都如此说了张蹇当然不会再没眼力追问人有什么事。领导从来都是任务发布者,他们的作用就是更好的平衡领导时间,处理各种突发事宜。
而微信里,两个人天南海北的对话绕了一圈又回归到黑夜的本质,睡眠问题上。
——毕竟,两点了,该撂手机眯眼了。
所以他问:“平常为什么睡不着?”
有意略过今晚,大概知道她正亢奋。
舒桐蹬被角,像一只快要破茧而出的蝶,男人的信息就是她源源不断逐引的光:“可能因为,没事找事,想太多?”
那端没说话,似在等她继续。
舒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花好月圆的夜里与韩澍讨论睡觉这噩梦一样的话题…
倒,也不对,噩梦与美梦,只差一个能让夜都缤纷的人。
精神奕奕,舒桐手指又补充说明一长串“小作文”,传送过去。
等了没有多久,他言简意赅:“敏感型人格,思虑过度,容易被情绪反噬,辗转难眠。”
好专业的概括哦!
舒桐缺氧的大脑表示一点点听不懂。男人却没有画蛇添足就此再做解释,只推己及人道:“曾经我也是这样,现在好多了。”
舒桐才不信。
他像天生活在光里,万众瞩目,又怎么会有平常小人物这种患得患失。
“不相信,除非,你证明一下。”
几个字胡搅蛮缠输送过去。
具体要怎么证明,舒桐这个发问者都不清楚。而男人似也被刁难到了,过了大概十几秒,他类似失笑的回她:“总之,对付它们,我有一个秘诀,想不想听。”
舒桐心道果然如此,你根本就不是。表面却不自主小女生一样好奇配合:“什么?”
没多久,界面映上一句话。
舒桐把那行消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正看倒看。那瞬间,像有魔法从天而降,夜灯散发的光不再催促了变得通透温馨;电脑里三十篇等待的纯英译文不是愚公移山反而成为她一种实力证明;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闻起来好像并不那么雷霆两个小小耳塞完全可敌;连夜晚都活该如此漫长,为她服务,世界都在任她差遣。
一切的一切,突然变得如此自负狂妄,只因男人一句话—
他说:“遇到事情,不要埋怨自己,尽情的指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