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唯有如此,才能够解释,为何上玄宗主在这样的情势下有了将宗主之位传给弟子的打算。
江云留后来在上玄山见到了当时的上玄宗主,上玄宗主那时掩藏得很好,但江云留有心留意,因此还是让他发现了,上玄宗主的修为下跌了,下跌的修为甚至远比江云留想象得还要多。
门中长老问他对那则传闻有何看法,他那时说:“上玄宗主定然是在修炼上遇到了阻碍,而且如今的他已经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
但谁会想到,他江云留也进入了这样的境况中,只是那时的上玄宗主已经无能为力,但江云留还有机会。
彼时魔煞现世,啖人血肉以增自身修为,江云留亲眼见魔煞通过这样的方式极快地达到了入仙境的修为,他心道,如果魔煞可以,那人可不可以?
他可不可以?
江云留将这样不容于世的隐秘心思深深地藏在心中,直到有一天,他想出了血丹的法子。
江云留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弱肉强食,这不本就是修仙界的规则么?
他的灵力流失得越来越快了,过去血丹能够抵过他灵力的流失,但是上玄剑会之后,修仙界知道了这一件他掩盖多年的炼养血丹之事,各方的警惕、搜寻下,他近来能得到的血丹越来越少,灵力的流失让他时刻处于一种灵脉即将枯竭的焦虑中,与此同时,服用血丹的缺陷也开始显现。
他已经等不了了。
在雪月宫这场合籍大典上动手,是江云留孤注一掷的决定,成了,那在这修仙界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胜过他。
裴则尘被挡在屏障之外,他看见江云留的神色,冷静中带着狠绝。
阵法持续不断地将灵力灌入江云留的体内,与此同时,在江云留的操纵下,阵法开始攻击他们,巨大的灵力束如同雷电般朝他们劈下!
轰——
几人四散躲开,方才云逐在阵法中已收了伤,此时他亦撑起了灵力屏障,对其他三人道:“我来挡下阵法攻击,你们去阻止江云留。”
漫天的轰鸣中,底下的修士修为不够,为避免被波及只能迅速远离,只是再怎么远离,他们也离不开雪月宫。
此时无需多言,秦既蘅召出了非云剑,几乎灌入了近一成的灵力,此剑劈出,浩荡剑气迅猛地冲向了江云留撑起的屏障!
江云留微眯起眼,要运足灵力抵挡,只是裴则尘更快,在秦既蘅出剑的下一瞬,下一剑已经接上,蕴含着千钧之力的两剑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劈落在江云留身前的灵力屏障上。
一阵沉闷的炸响,那灵力屏障转瞬间就被破了。
柳肃青抬剑上前和江云留战至一处,刺眼的剑光照彻天地,两股灵力纠缠在一起,难分敌我一般。
只是江云留有阵法相助,柳肃青到底难敌,江云留一剑将柳肃青甩开了去,旋身又迎上了秦既蘅的非云剑。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江云留微笑地道,“告诉你们又有何妨?”
他居高临下望着几人,眸中似带着怜悯:“你们以为到了入仙境的境界就是修仙界的强者了,但却不知道到得入仙境,体内灵力就会从灵脉中流失……”
江云留一面说着话,一面游刃有余地和裴则尘三人交手。
“……你们也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如今不过是我先遇上了而已。”江云留面向着秦既蘅,笑着道,“秦仙君,三百年起,你的师父在魔煞被封印之后,却还是早早地陨落了,你以为是因为什么,除煞时被煞气伤了?”
秦既蘅面色不变,他当初从苍穹山底出来,已经从裴则尘处得知师父在魔煞被封印后,不久后就陨落了。
但早在三百年前,秦既蘅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其实在得知裴则尘服用过噬情丹后,他就已经明白,是自己的师父做的。那些久远的争执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紧接着,又被师父的陨落所覆盖。
秦既蘅的非云剑朝江云留刺去,他握着剑,定定地看着江云留,他道:“江宗主,你说错了。”
江云留仍是笑着:“哦?我说错什么了?”
非云剑从秦既蘅手里脱出,速度快得只剩下了无数残影,长剑绕着江云留攻击,一剑有如万剑。
“我师父的陨落,只是因为他早年时迎战占城的千年大妖,落下了根基的隐患,因此在入仙境之后,方才会修为下跌。”秦既蘅抬眸,“而你,分明和我师父一样,如今又何必自欺欺人?”
江云留面色微变,冷声道:“胡言乱语。”
不知道为什么,秦既蘅的话像是莫名地激怒了江云留,他身上灵力暴涨,瞬间震开了环在他身周伺机进攻的非云剑。
江云留运起灵力攻向秦既蘅,而非云剑方才被江云留震开后,就猛地倒插入地面,一时间,秦既蘅竟无法将其召唤回来,此时此刻,就只能同样运起灵力抵挡。
两股灵力相撞,骤然间阵阵轰鸣,秦既蘅被残余的灵力冲击,胸腔内血气翻涌,身体亦不住地向后退。
就在此时,裴则尘于他身后抵住了他的背,温和的灵力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勉强压制住了那一股喉中痒意。
“感觉如何?”他听见裴则尘沉稳的声音响起,方才还有些焦躁的情绪忽而就平静了下来。
他回道:“我没事。”
裴则尘松了口气,攥了一下他的手,道着:“那就好。”
江云留操纵着阵法,磅礴的灵力从阵法中倾泻而出。
耀眼的光芒映在秦既蘅的眼底,他咽下喉中鲜血,忽然说着:“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三百年前,那令你丢了记忆的噬情丹,应是我师父让你服下的……”
裴则尘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秦既蘅想说什么,却又忽然觉得茫然,他从不曾和裴则尘说过,自己的师父极其不满意两人在一起,若是他说了,或许裴则尘亦会对此心生防备,或许就不会有这三百年间的阴差阳错。
可他从未说过。
这三百年的分离,他到底应该怪谁呢?
身后灵力轰然而来,裴则尘护着他挡下灵力,旋即落在了地面上,他拨了一下秦既蘅的乱发,温和地道着:“没关系。”
“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