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后秦既蘅果然是不和他们一起回去。
岚山郡郡守收到了裴则尘传的信，派人过来接管岚风城，上玄弟子们在城中又待了一日，体内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后便启程回上玄。
岚风城事了，秦既蘅对裴则尘道：“走吧。”
裴则尘脸上挂上了笑容，他道：“好。”
不必多问，他就知道秦既蘅说的是什么。
二人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前往落晨山，他想让秦既蘅看看，他以前修炼的地方。
落晨山在岚山郡内，离岚风城不远，两人御剑前往，很快就到了落晨山山脚。
放眼望去，落晨山在群山之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座。它不像宋折云的浮逍居所隐匿的那座山头，一看便知道是灵力汇聚之地，若是有路过之人，还可能会想此地是否会有天材地宝。
落晨山看起来普普通通，普通到也许修士路过，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秦既蘅进入了落晨山，才知道此地别有洞天。
裴则尘对他道：“山脚处有阵法，你跟着我的步伐走，若是走错了，就到不了山上。”
秦既蘅点了点头。
裴则尘抬步向前，这条路他早已走过了千万遍，就是让他闭着眼走，他也不会走错。
秦既蘅跟在他的身后，一面留意裴则尘的脚步，一面观察着周围。
他们处于阵法当中，随着他们不断往前，四周的景象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改变着，一时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时是潺潺而过的河流，一时是幽深寂静的山谷，一时又是令人生畏的百丈悬崖。
可想而知，走错一步，来人都会去到不同的地方。
裴则尘回了一下头，正看见秦既蘅遥望着一片幽绿的湖水，两人对上了视线，秦既蘅道：“此阵法甚是精妙。”
裴则尘笑着对他道：“这个阵法是我师父布置的，他早些年在修仙界行走，惹了不少仇家，收我为徒后，担心仇家上门，就钻研了许久，在落晨山下布下了这个阵法。”
这个阵法只对修士有用，若修士只是误入其中，没走几步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若修士想要强行突破阵法，便会在阵法当中不断地绕圈，从山林到河流，再从河流到山谷，无论如何，出口难寻。
若真有仇家上门，打不过他们，这阵法也能耗死他们。
两人只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走出了阵法。
面前有一个竹屋，布局十分简单。
裴则尘示意秦既蘅跟上自己，他推开竹屋的门，带着秦既蘅一个一个房间地走过去。
秦既蘅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他走过了裴则尘休息的房间，练剑的空地，就像看到了那个入道之初，一点一点地努力修炼的裴则尘。
一个他了解，却又不是那么了解的裴则尘。
裴则尘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里头书墨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屋内里空间很大，放了好几排书架，秦既蘅走进去，发现书架上的都是修炼秘籍，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剑谱，阵法书，丹书等等，五花八门，几乎什么派别都有。
秦既蘅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只有巴掌大小册子，很薄，约莫才有十几页，封皮是空白的。
他看向裴则尘，问：“这是什么？”
那册子其实和周围的书籍格格不入，但它被夹在了两本比它要大的书籍中间，是以没能让人轻易发现。
裴则尘递眼过来，发现这册子看着十分眼熟，他想了想，不禁笑道：“应该是以前我师父让我写的修炼心得，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这里来了。”
“是么？”秦既蘅仿佛来了点兴趣，他摸了摸封皮，翻开了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裴则尘其实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写了什么，反正他知道自己当时挺不情愿的。他一共就只写了半个月，还是后来他师父见他的确不大乐意写这玩意儿，这才不再强求，随他去了。
秦既蘅去看他写的所谓修炼心得，发现通篇所写，除了“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运转灵力很顺利，练剑也是”，还有什么“今日学写符，没学会”。
秦既蘅不禁嘴角弯起，裴则尘脸上挂不住，他按着秦既蘅翻页的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别看了。”
看来他当时的确没有好好写，尽写这些废话去了。
秦既蘅执着地把最后几页翻看完了，他脸上笑意未消，说道：“挺有趣的。”
他把裴则尘的修炼心得放回了原地，想了想，问道：“还有么？”
裴则尘失笑道：“没了，我只写了半个月。”
秦既蘅明白似地点头，没有再问，但裴则尘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可惜的意味。
裴则尘：“……”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我带你去看别的。”裴则尘说道，“跟我来。”
两人走出房间，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裴则尘带着秦既蘅沿熟悉的路上了落晨山山顶。
举目四望，明月高悬，漫天的星辰垂落，如梦似幻的画卷。
俯瞰下去，能看到山腰处的竹屋，以及不远处平静的湖，潺潺流动的河。
极目而视，能看到城镇隐隐约约的轮廓，灯火明明灭灭。
登高望远，心境也随之开阔。
“我以前经常会到这里来，”裴则尘往旁边揪了一根半人高的杂草，无目的地用手指绞着，他笑着问，“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嗯，”秦既蘅轻声说，“很美。”
裴则尘偏头去看他，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像蒙上一层似真似幻的面纱，一如这星夜。
两人在山顶待了一阵，随后还是回了竹屋。
他们不急着回上玄，裴则尘推开门，说道：“你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
房间是以往裴则尘住的房间，里面很整洁，虽然裴则尘有段时间没有住了，但房间里不显冰冷，反而有股令人很自在舒服的气息。
烛火点上了。
秦既蘅看着他，问：“你住哪儿？”
裴则尘回他：“我就在隔壁。”
秦既蘅敛眸，道着：“好。”
门关上了，裴则尘出去后，进了隔壁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样子，一点没变。
这当然是肯定的，毕竟明尘子仙逝后，这落晨山就只剩下裴则尘一人了，他常年不回此处，山脚下又布置了重重迷惑的阵法，外人根本进不来。
他想起了月光下的那张侧脸，不禁轻松地笑了笑。
屋内，秦既蘅走到床边，手摸到了床榻上的被褥，很柔软。
新换上去的，秦既蘅心想，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有些不习惯似地翻了个身，很快闭上了眼。
次日，两人离开落晨山，回了上玄，他们倒不是直接回的秦既蘅的洞府，而是去找了牧檀。
牧檀此时在上玄主峰上和各峰长老议事，裴则尘和秦既蘅到了殿外。
按理说，裴则尘算是外人，这种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露面，但秦既蘅不一样，他的辈分指不定比殿中的大部分长老都要高，但秦既蘅对宗内事务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于是带着裴则尘去了殿后。
牧檀从主殿回到后殿，一眼便看见了裴则尘和秦既蘅。
牧檀喊道：“大师兄。”随后又朝裴则尘道：“裴道友。”
“牧宗主，”裴则尘没有多说其它，直接进入正题，“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那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珠子。
牧檀看着裴则尘手上的东西，眉头微皱：“这是……血丹？”
裴则尘点头：“这是我们在岚风城找到的，有人在那个地方以修士的血炼养血丹。”
他继续道着：“血丹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增长一个人的修为，但增长的修为有限，而由于血丹是取修士之血与灵力炼养，药力邪性又霸道，非修为高深之人使用，轻易压制不了血丹的药性。”
牧檀面色凝重了起来，他道：“我听说过血丹，上玄的藏书阁收藏的一些禁术典籍中提到过炼养血丹的方式，炼血丹的方式极为血腥，服用血丹在短期内的确可以提升修为，但长期却会影响修士的心智，这种法子，没想到真的会有修士会使用。”
秦既蘅在一旁没有说话。
在短时间内就能迅速地增长修为，试问又有多少人能够面不改色地拒绝呢？即便最后拒绝了，在此之前，也得经历一番摇摆不定的内心挣扎。
尤其是对于那些在某个境界上已停滞了许久的修士，百年的寿命转瞬即逝，他们无法突破境界，获得更长的寿命，只能在不甘的清醒中，消磨着最后的寿元。
“修士一旦开始服用血丹，便很难停止，”裴则尘回想起什么，他道，“我曾经去到过小门派，那个门派的掌门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炼血丹的方法，偷偷以自家门派的弟子炼丹。那掌门服用了血丹后，修为的确涨了一大截，但他停止服用后，体内的灵力很快就会出现暴乱。”
秦既蘅看向他。
牧檀也道：“裴道友的意思是？”
裴则尘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怀疑那背后之人，不止有岚风城这一个炼养血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