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一朵生长在幽狱鬼涧的红莲
夕阳余晖在阿芙蓉花海上镀了层金光,眼前景象美轮美奂,恍若梦境。
两人沉默无言许久,虽没有明说想的却是同一个问题,若是釜底抽薪这座城定会被重创。
想恢复如初怎么着也要过个几年。
而几年前,这座城才刚刚经历过另一场浩劫。萧允绎和余幼容之间的默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随着日久天长又渐渐加深,因为心里不确定所以才开不了口。
直到最后一丝余晖被晚风吹散,阿芙蓉花海被夜色覆盖呈现出另一番景象,萧允绎不知为何提起了他那位六皇兄。
——南安王萧允嗣。
“你知道六皇兄当初是如何清剿的巫邪?”
余幼容没急着去猜测答案,脑中先浮现出一个奢靡却不显庸俗的身影,骨相美,皮相也美。
静时妖冶诡美,笑时张扬妖绝。
一身反骨。
她与那人没打过几次交道,唯二的那两次却印象十分深刻,第一次是她哄骗萧未央被他抓个正着,第二次是她威逼姜烟又被他抓个正着。巧到像是有预谋。
萧未央那回他捏着她的下巴说瞧着她面熟,姜烟那回他利用禁药诱使海东青发狂,刺杀嘉和帝。
为人子,不孝,为臣子,不忠。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被他轻描淡写的说是中秋佳节助兴节目。
男生女相,性子古怪,阴晴不定,给人无形的扭曲窒息感,浑身上下弥漫着妖气,若不是她不信鬼神,不信妖魔,定以为他不是人!
远在燕都正在听鸟唱曲儿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还在发痒的鼻头,好看的眉狠狠一拧。
谁在骂我?
一不如意,正在卖力唱曲儿的鸟遭了殃,被逗鸟棒狠狠戳了两下,乱飞一地羽毛,男子声音如焦尾筝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闹脾气的孩童,“闭嘴!难听死了!”
周围的侍从婢子们大气不敢出,生怕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察觉到身旁人在走神,也意识到她因何走神,萧允绎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很是严肃的。
“不许想别人。”
余幼容回过神朝他眨了两下眼睛,霸道!明明是他先提起她才想的,她顺势问,“他是如何清剿的巫邪?”以那人的性格总不可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些巫邪之众之所以招致朝廷清剿是因为他们挖了个大坑活活烧死千人做法祭天,天怒人怨。”
萧允绎目光幽幽,似在想象当时的画面。
“六皇兄效仿,也挖了个坑将他们直接活埋了,害怕有人破土而出,特地让侍卫守着,冒出一个脑袋便就是一铁锹。”
余幼容情不自禁想到了打地鼠,但涉及到人命那画面不禁诡异恐怖起来。
“就因为他行事狠绝从不顾伦常道德,才能在短时间内清剿完毕。也因为清剿巫邪有功,他被封为南安王。”
“你的意思是——我们该向他学习?”余幼容顿了顿。
“不能心软?”
“不能心软。”
她没反驳萧允绎的话,视线再次转回到山谷中的阿芙蓉花海,嘀咕一句,“一把火烧了可惜了。”可这么大一片就算给她入药使用也不知要用到猴年马月。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将这花海烧光容易,但以我们几人之力对付一城的人却不易。”到时候若是襄城百姓暴动定要有人镇压。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允绎早就想到了对策,回答,“四皇兄和六皇兄皆有人马驻扎在辽东。”
萧允拓的人马主要是防止沿海一带的倭寇卷土重来再次烧杀掳掠出海船只,而萧允嗣的人马——
那次清剿巫邪后他便极少回京,行踪比起他这个太子更加扑朔迷离。
“你想跟他们借人?跟谁?”
除了萧允尧和小十一,萧允绎跟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亲近,但她记得他在上林苑时说过萧允嗣曾经救过他。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次,他将她留在洞中独自引开杀手。
是萧允嗣救的他。
因此,萧允绎对这个只大了他几个月的六哥感情是复杂的,若是在他跟萧允拓之间选择。
他会倾向于他,余幼容心里这样想也直接问了出来。
“你打算找南安王?你确定他会施以援手?”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萧允嗣那张妖气森森的脸。
那人性子看不透,行事轨迹更无法预估,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
如果将赌注压在他身上——她担心会发生变故。
听出她话外之意,萧允绎沉默片刻,“四皇兄尚在京中,给他传信一来一去最快也要好几日。”
他们等不了那么久。
权衡过后萧允嗣是目前最好的求助对象,倒并不仅仅因为当初他救过他。
见身旁的人眼露忧色,萧允绎扣住她的手安慰,“凤栖坞和我的人也在赶来襄城的路上,六皇兄并不是我们最后的筹码,就算发生变故我们也有翻盘机会。”
“也许——那人没我们想的那么糟——”
余幼容突然又想起了那人在掌上缠一串佛珠,她不信他是信佛之人,该是受他母妃贤妃娘娘的影响。
贤妃娘娘是个吃斋念佛的方外之人,早些年就不再过问后宫中的是是非非。
一心礼佛诵经。
她很费解这样的人竟会浇灌出一朵生长在幽狱鬼涧的红莲。同时又在想,兴许人家只是性子怪了些,做事狠了些,实际上没那么坏?否则他也不会救萧允绎。
而在上林苑的那两次,说到底他并未做出伤害她之举,姑且——就信他一回儿吧。
燕都距离襄城不远,次日萧允嗣便收到了萧允绎的书信。
他用细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那信在大太阳底下晃了晃,笑言,“我们老七第一次有求于六哥呢。”
他瞥了眼栖杆上左边翅膀明显比右边翅膀短了一截,背上明显秃了一块的鸟。
眼波流转,“鸟儿,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帮呢?”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异常的光。
仿佛无聊了许久的孩童终于找着了有意思的事,兴冲冲的就甩着紫色宽袖子跑了出去。
“召集人马,我们去襄城。”
跑到一半又停下来,看了眼跟过来的婢子若有所思,“我们老七成亲那日我未能到场,这次见面该送他个什么好呢?还有他那个有意思的小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