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泥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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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
清晨，太阳缓缓升起，澄澈的阳光如丝线般铺展在松林里。
晨练完毕，胡紫收回剑，用搭在脖颈里的毛巾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准备回白云观做早饭。
金黄喷香的煎蛋、油汁鲜亮的培根，煎好后分别盛进两个盘子，再鲜榨两杯橙汁。刚摆好餐具，贝凇就回来了。
“怎么样？顺利吗？”胡紫问他。
贝凇昨晚值夜班，回来后身上的冷香多了丝露水的潮气，他换下鞋子，点点头，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交给胡紫，“很顺利，马申是五点左右画完交给我的，我检查过一遍，没什么问题。”
他递来的是一副熟宣画卷，宣纸卷得很整齐，为防止散乱，还细心地系了根红绳。
胡紫接过画卷，小心地捧着。
这幅画被整理得这么精心，能看出作画者对自己作品的爱惜，她也不忍心再拆开查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画弄皱了。
这个马申，看似不靠谱，没想到对待专业倒是十分认真。
胡紫不由地对他改观了些。
贝凇想了想马申交画时的谆谆叮嘱，边进客厅，边总结成几段话讲给胡紫听：
简单来说，神笔虽然画万物都能成真，但不会赋予神智，画出来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开启灵智，就和傀儡没什么区别。
比如阿碧是马申注入自己和神笔融合的灵力，她才有足够的能量结出内核，生长为一个完整的智慧生命体。
像泥偶这样本身就凝聚了内核的，只需把内核放到画中的躯体里，就能使她复活。胡紫当初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决定找马申帮忙的。
果然跟自己设想得大差不差，胡紫连连点头，“行，我记住了。”
把画小心地放到客厅柜台的木托架上，两人去了餐厅，坐下一起用早饭。
昨天，因人妖合盟内部禁止随意拍摄，跟拍组不能进去拍胡紫和马申的谈判画面。谈判完成后，胡紫第一时间跟导演组说明了情况，于是新人组的拍摄推迟到了今天。
不过因为他们的任务特殊，导演会根据具体任务判断完成时长。这次任务预判的是三天，胡紫不用说，目前只有明星事务所的行程，档期很空，邱涵那边则是提前调好档期，预留了三天时间给事务所。
吃过早饭，贝凇去洗碗，胡紫则分别联系邱涵和节目组，说自己这边已经准备好，最后三方约定了八点左右会合出发。
上午十点，一行人到达白色庄园。
沈百乐等在门口，银灰色头发已被风吹得微乱，见到节目组的车，他忙迎上前。
车停好，下车打过招呼，胡紫把手里的画递给他，“久等了，沈老师，就是这幅画。”
沈百乐双手接过画卷，仔细摩挲了几下，竟是不敢打开，喉咙一时间变得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他等这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昨天，事务所总导演打电话跟他说胡紫已经找到方法后，他一夜都没有睡安稳，隔一两个小时就要醒来，看一看时间，再看一看床头的泥偶，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起床了，一直等着节目组的到来。
平复了下心绪，沈百乐看向胡紫，弯下脊背，郑重跟她道了谢，几人才进了庄园。
到二楼主卧门口的时候，胡紫接过沈百乐递来的画，认真地对他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复活泥偶，只需把内核放到画中人的身体中，这话听起来很简单，实际却需要操作者全神贯注的精神力，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内核破裂，复活出的人物就会受到相应伤害。
为了不影响胡紫，沈百乐、邱涵和跟拍组都没有跟进去，一起在门口等着。
主卧内。
胡紫展开画卷，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人物。
金棕色的眼睛，棕褐色的头发，灿烂的笑脸，栩栩如生到和照片里几乎没什么区别。
胡紫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番。
一夜间完成这么精湛的作品，且完成度这么高，这马申还真不愧是神笔马良的后代。
赞叹完，她收敛了表情，把画卷仔细摊开在床上，左手轻轻拿起枕边那个土黄色的泥偶，同时唤了声：“松华！”
话音刚落，一柄灰扑扑的木剑就出现在右手掌心。
胡紫拿着剑，屏息对泥偶轻轻一划，随着一道青色剑芒闪过，泥偶裂开两半，露出内部的内核。
因力道克制得极准，没伤到内核一毫，却又足够它被轻松地取出来。
白色光芒的圆形内核力量极其微弱，胡紫集中精神，双手凝出灵力把它裹住，再轻轻推送进画中女孩的身体里。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没多久，画里女孩的眼睛突然眨了眨，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
门口。
邱涵和跟拍三人组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来回走两步，再皱眉叹口气，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们。
看起来竟是比沈百乐还担忧。
沈百乐站在门边，脊背挺得笔直，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紧握的指节泛白，下颌线也紧紧绷起。
终于，主卧里面传出了动静。
门被人推开一道缝，胡紫的脑袋先探了出来，她脸色颇为复杂，看了众人一圈，才说：“那个，法术进行得很顺利，小柳她……已经复活了。”
话音刚落，沈百乐的身子颤了下，紧握的手瞬间松开。
跟拍组反应过来，连忙举起摄像机调角度，化身为合格背景板，默默记录着接下来的画面。
然后就见，胡紫把门完全打开，领着一人走了出来。那人似乎有些局促，藏在胡紫身后，却在抬头看到前方的沈百乐后，弯眼笑了笑，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她有着一双金棕色的眼睛，瘦弱小巧的身子，头发灰白，此时一笑，眼角堆叠起鱼尾纹，看起来不过是个五十岁年纪的老太。
虽然她老了，沈百乐怔怔看着她，却感觉从未如此充实过。
就好像一颗空荡荡的心，忽然间被填满了。
……
回程路上，邱涵的鼻子和眼眶还红红的，三个摄像大哥也时不时地吸吸鼻子。
胡紫坐在窗边，似乎陷入了沉思，眉头轻轻皱着，表情略有些严肃。
思绪回到不久前，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从画里走出来的瞬间，变为一个头发灰白、脸蛋不再光滑的半百老太太。
不等她惊讶，老太就把右手伸到她面前，“这些年我虽然不能化为人形，但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谢谢你，胡小姐，帮助了我们，这是我对你的回礼。”
胡紫低头，看到她手里的半颗内核。
内核，是妖族修炼的根本，是能量的来源，妖族能力的强弱全取决于内核。甚至古代不少修道者在降妖后，会剥掉妖族内核占为己有，不仅夺取了运道，还能增强自身修为。
虽说现在文明社会，人类和妖族共存，尤其是人妖合盟成立后，已经明令禁止夺取妖族内核的行为了，但还是会有修道者在完成降妖任务后，习惯性地占有妖族内核。
碍于律法，不会做得太过分，所以通常只取一部分，保证妖族被活着押回联盟进行审判。
另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妖族普遍长寿，如果认定一个人类成为伴侣，为避免寿命的差距，通常会自毁一部分内核，以求和伴侣同生共死。
沈百乐不再年轻了，小柳当然不愿看到两人的差距，于是硬生生剖开一半内核，馈赠给胡紫。
失去一半能量后，她也不再年轻了。
保姆车从京郊驶回市区，窗外高楼大厦一栋栋闪过。
胡紫又想到，那两个半百老人重逢时，只是互相拥抱了下，拍拍对方的后背，没说什么话，但一大一小两只手从牵起就没再放下了。
邱涵注意到胡紫情绪不高，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此时见她有回神的迹象，忙小心翼翼地问：“阿紫姐姐，你怎么了？”
胡紫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我在想……”
一双眼睛突然变得深沉，因为逆着光，脸部也有些晦暗不明。
邱涵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在想，当初我爷爷重逢白月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
邱涵：“？”
胡紫不甘心地捶了下桌子，闭上眼睛，“难怪会抛下我，是我输了！”
邱涵：“？？”
不是，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惨啊喂！
回到白云观后，胡紫把小柳的半颗内核交给贝凇，说：“这个要麻烦你带给马申。”
贝凇用手轻轻托过那半颗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内核，问：“这是哪来的？”
胡紫简单给他解释了来历，又说：“这是马申的机缘，如果没有他的画，泥偶也复活不了，所以这半颗内核理应属于他。”
得妖族馈赠，回馈的运道会更强，这份机缘是泥偶小柳的好意，也是马申的造化。
贝凇没有拒绝，从袖中抽出一道符，把内核保存了进去。
“好，今晚我就给他。”
听说后来马申收到内核后，很是震惊，等听完内核来历后，更是沉默了很久。
至于他的内心从此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看法有了什么样的转变，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