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殿上欢 12
迎着幼弟期待的眼神, 秦良夜沉默许久，摇头：“我忘了。”
星夜的眼睛暗淡一瞬，很快又重新变得明亮, 他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一块桂花糯米糕大大的咬了一口，随后有些含糊不清道：“不记得也没关系, 我只是随便问问。”
秦良夜甚至有些不敢对上星夜的目光，他有些心痛, 更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他有能力, 怎么会连让星夜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都不能？
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星夜已经吃得很饱，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眼秦良夜：“哥哥，你不吃饭吗？”
秦良夜这才动了动, 他胡乱吃了些菜，又大口将碗里的饭扒进口中, 等吃完后, 他忽然道：“九月初七。”
星夜抬头看去, 就见秦良夜垂着眼，轻声而坚定道：“我的生辰是九月初七。”
一旁的清风迅速抬头，又很快低下去。
星夜反应迅速：“那很快就是哥哥生辰了！”
秦良夜顿了一下, 点了点头。
其实这不是他的生辰, 而是星夜的，秦良夜记得很清楚，星夜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霜降时分，气肃而霜降, 阴始凝也。那日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叶子上已经凝着一层薄霜，院子外秦将军来回踱步，已经懂事了的秦良夜靠着秦夫人产房门口的朱红色柱子，盯着院子衰败萧索的情景发呆，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薄雾。
星夜是秦良夜的珍宝，可现在他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告诉星夜生辰。
“星夜会陪哥哥过生辰吗？”
星夜做了个鬼脸：“当然会啦！”
他只是有些忧愁，这样就只能去问父皇他的生辰了，如果父皇发现他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笨？
星夜正在发愁，忽然有温暖的手放在头顶，使劲地揉了揉，星夜下意识想要摸一下自己的头顶，可是看见满是糕点碎屑的手指，又迟疑了，就是这么一下，他被宫女梳得整齐漂亮的小啾啾已经被完全揉乱。
星夜一遍咯咯笑着躲开，一边嘟囔：“头发揉乱了。”
秦良夜又揉了一把：“没关系，我帮你梳好。”
秦良夜的确会梳头发，毕竟作为犯官家属被充入宫中，已经不是曾经的秦家大少爷了，很多事情度需要自己做。
且星夜现在不过垂髫之年，大部分时候，他的发型就是在脑袋后面抓一个小啾啾，所以秦良夜完成地很轻松。
顶着哥哥给梳的啾啾，星夜很开心地跑去找景昭帝。
星夜一离开，秦良夜面上的柔和之色尽去，眉眼重新变得锋利桀骜，他问清风：“旧部联系得怎么样了？”
清风其实不叫清风，他真名为秦风，是秦家的暗军首领。
秦家军分为明军和暗军，和负责打仗的明军不同，暗军的职责是刺探情报、打入敌人内部。
当初秦将军作为先太子的拥趸，随着先太子被先皇废去，秦家明军也被先皇收回打散，只剩下配合明军作战的暗军，被隐藏了起来。
秦家军的暗军每一代皇帝都会知晓，先皇与先太子也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先皇并没有要求秦家将暗军一并交出，这大约也是曾经英明，后来因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妃而变得彻底昏庸的先皇，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了。
“联系到了，并且已经打探到秦玉的下落了。”清风道。
秦良夜转着手中握着的洁白瓷杯，自从到了长安阁，秦良夜的自由度就大大上升，因为星夜对秦良夜的特殊态度，所以大部分时候不会有人过问秦良夜的行踪，甚至对秦良夜的态度也极为恭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良夜才能更频繁地和清风见面，得以和秦家暗军旧部联系上。
然而秦良夜和清风并不知道，因为关心星夜，景昭帝在星夜身边放了许多暗卫，所以他的一切举动已经被景昭帝知道了。
秦玉的下落也是景昭帝让人透露出来的，景昭帝原本并不知道秦家还有暗军，因为他登基匆忙，被他亲手斩杀的先皇不会告诉他，而先太子早已仙逝，更是没办法告诉他最疼爱的弟弟这件事。
现在知道了，景昭帝表面不动声色，想要看看秦良夜究竟想要做什么。
星夜进御书房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御书房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孩。
小孩穿着青色的窄袖儒衫，眼神明亮神采飞扬，眼角透着一股自信的味道。
见星夜来找自己，景昭帝招了招手：“星夜，来得正好，看看我为你选的伴读。”
景昭帝曾经和星夜提过伴读的事情，星夜对伴读的理解就是一起玩的玩伴，等同于哥哥和小黄，因为是景昭帝安排的，所以星夜也没有想着拒绝，他走到景昭帝手边，好奇地打量这位看起来就有些不好惹的小孩。
“他叫季林曦，是季侯爷唯一的嫡子，比你大两岁，要是你喜欢。那就留下。”景昭帝的语气就像让星夜挑自己喜欢的玩具一般，大有不喜欢就换的意思。
其实景昭帝的表现一点都不奇怪，星夜伴读的人选实在多得很，景昭帝是看这个也不满意，看那个也不合格，恨不得自己有一个分/身缩小了每日跟在星夜身后，最终也就挑选了一个勉强让他满意的伴读，季林曦。
少有天才之名，行事大方宽和，身份也勉强够格的季侯爷之子，季林曦。
知道这是父皇选的，星夜哪里会拒绝，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季林曦伴读身份便定了下来，因为想要和星夜说说话，所以季林曦很快被人带去了侧殿，等人走了，景昭帝立刻将星夜抱起：“一个伴读够吗？”
星夜乖乖搂着景昭帝的脖子：“够了。”
“星夜来找父皇有什么事？”景昭帝话落又有点酸地补充一句：“是因为秦良夜不陪你玩吗？”
星夜连忙摇头，聪敏的他已经发现了父皇和哥哥之间的不对付，所以他很少在两人面前提对方：“是我想找父皇说话。”
景昭帝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星夜反而犹豫了，他低头不敢看景昭帝的眼睛，这时景昭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星夜想说什么？”
问题已经脱口而出，不知想到什么，在景昭帝看不见的地方，星夜忽然眼前一亮：“父皇，我们玩个游戏吧？”
景昭帝饶有兴趣：“什么游戏？”
听说和孩子玩游戏是最佳促进感情的办法，但景昭帝会的都不适合年仅五岁的小皇子，而鲁班锁之流，又根本难不住小皇子，于是景昭帝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办法。
“我们互相问对方三个问题，什么问题都可以，但是必须诚实回答，好不好？”
景昭帝凤眸微眯：“星夜有什么想知道的？”
星夜将脑袋埋在景昭帝颈侧，有些心虚道：“父皇先问吧。”
景昭帝想了想：“星夜最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简单：“父皇！”
景昭帝又问：“星夜喜欢长安阁吗？”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喜欢！”
“最后一个问题，星夜现在开心吗？”景昭帝没有发现，他现在的言行已经很像天下任何一位普通的父亲了。
“开心的！”三个问题都很简单，星夜小小的舒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该我问啦？”
景昭帝揉了揉星夜的小啾啾：“问吧。”
星夜踌躇了一下，他本来只想问一个问题的，但现在却要问三个，反而难住了他：“第一个问题……父皇出宫要带我去哪里？”
景昭帝含笑的声音在星夜耳边响起：“你确定？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星夜忙不迭点头，景昭帝说了一个名字，星夜果然不知道。不过第一个问题问出来了，接下来就更顺利：“第二个问题，父皇最喜欢的是什么？”
景昭帝毫不犹豫：“我的星夜。”
星夜这下脸红了，他使劲抱着景昭帝，脸蹭着景昭帝的下巴：“我、我也最喜欢父皇。”
尽管有些害羞，但星夜还是很机智地继续问了第三个问题：“父皇知道星夜的生辰在哪一天吗？”
“八月二十三，那天正好是寒露时节。”
景昭帝又回忆起那天，露气寒冷，将凝结也，英俊斯文的青年带着晨间的雾气疾驰而来。景昭帝不由在心底发誓，一定会找出当年事情的幕后黑手。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星夜偷偷捂着嘴无声地笑：“那岂不是很快星夜就可以出宫了。”
景昭帝眉眼温和：“是。”
景昭帝还有事要处理，尽管他想要和星夜多待一会，可有些事并不适合被星夜听到，景昭帝也不希望星夜看见他黑暗的一面：“星夜去找伴读玩吧。”
星夜见季林曦的第一面，觉得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惹，见季林曦的第二面，星夜确定了季林曦的确不好惹。
季林曦此时斜靠在他的小书房门口，手上牵着小黄的绳子：“小殿下，这是你的狗？”
星夜不喜欢身边跟着很多人，所以现在书房门口除了季林曦和星夜外，并没有一个宫人，比星夜大两岁，却比星夜高了一个头不止的季林曦，毫不犹豫地出声嘲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丑的狗。”
景昭帝这次确实看走了眼，季林曦早慧多智不假，可正是因为这样，只有七岁的季林曦，已经知道了星夜的真实身份，他一点也不怕星夜，反而是满身小辫子的星夜更应该怕他才是。
季林曦甚至在心里同情景昭帝，毕竟秦玉给他戴了一个大大的绿帽子。
秦玉婚前与人私通，在奉子成婚嫁给景昭帝，生下孽子后，怕被景昭帝发现自己的孩子不是她的，于是她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和她私通的男人，又想办法将秦将军的幼子偷来冒充自己的孩子。
秦玉想的很简单，秦星夜不是自己的孩子，等什么时候找个理由让他“病逝”，自己私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只是后来景昭帝忽然登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秦玉竟然留下了秦星夜。
季林曦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和秦玉私通的那个人就是他爹，季侯爷。甚至季侯爷见景昭帝这么宠爱星夜，现在还打着“真相大白”，将孽子送进宫做皇子的主意。
季林曦怎么会允许季侯爷这么做？那孽子一旦翻身，他和他母亲在侯府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所以他使劲浑身解数入宫，就是为了把宫中的假皇子捏在手里。
星夜不知道这背后巨大的阴谋，他看着眼前高傲之色尽显的季林曦，只觉得他有些讨厌：“你不喜欢我？”
季林曦嘴角带着恶劣的笑：“臣不敢讨厌小殿下。”
星夜抿着唇，季林曦就是不喜欢他，这人很奇怪，不喜欢还要做他的伴读。
星夜不想理会季林曦：“把绳子给我。”
季林曦明知道星夜在说什么，却当作不理解：“什么绳子？”
星夜在冷宫被秦玉欺负过很多次，已经明白讨厌他的人是不会如他的意的，于是他干脆后退两步，忽然道：“小黄，我们快跑，不要被坏人抓住！”
一直趴在地上的大黄狗忽然立起，迅速往前跑去，季林曦一个不注意被带着跌倒，滚了两圈，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而星夜和小黄已经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景昭帝并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是真是假～
这章信息量稍微有点大，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明白～
【1秦良夜手里有类似暗卫的人
2秦玉要偷孩子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怀景昭帝的孩子，她怀的是别的男人的，所以想找个孩子回来做替罪羊，星夜比较好下手她就下手了
3季侯爷就是秦玉出轨的对象，季林曦他这样对星夜以后会后悔的
4所谓的阴谋非常简单，就是曾经有个宠妃生了孩子想要让孩子做皇帝杀了先太子，季侯爷想从龙跟着搅浑水，现在已经很明显，季侯爷就是景昭帝要找出来杀的人，至于为什么季侯爷这么厉害一直让人找不到，涉及剧透就不说啦，大家还有哪里不明白嘛qwq】
四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