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闻余语
星期六，正午十二点，a大附近一所loft公寓内，闻余语被手机震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从床头找到手机，拿到眼前，显示的是班长夏露的名字，她迷茫中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夏露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刻意的亲昵，“余语，你下午有空的吧？”
下午……闻余语意识回笼，想起来凌晨快睡的时候，她被连坑三把，掉了点分，下午要继续游戏《最终集结》（au）的排位。
于是她实话回了夏露，“没有空哦。”
“……”夏露好像有些为难，她小心地问：“这么忙？你下午有什么事么……”
闻余语：“嗯，有事的。”
夏露没有放弃，“余语，那个……你应该也知道吧？学校今天电竞节。主席好不容易请来au国家队和同学们打娱乐赛，现在缺一个人……”
没等闻余语回答，电话那边传来了争吵声。
先是一道严厉的女声。
“……你知道我们动用了多少关系？你知道我磨了主任多久？他们也是刚从多伦多回来，没放假陪我们打娱乐赛，你随便挑两个人上去，你觉得像话吗？”
接着是一道男声。
“不是，主席，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要嫌我挑的人段位低，要不然你自己找人，找王者，au王者段位全国总共就100个，我看你怎么……”
夏露的声音被拉远，她说：“主席，社长，那个……王者段位我能找到一个……”
电话那头安静一阵，然后出现了一片嘈杂。
紧接着，夏露声音猛地拉近。
“余语，求你了，你能来的是吧？”
如果是打比赛的话，闻余语是乐意的。
于是到了下午，闻余语带着自己的键盘鼠标回到了学校。
这次的电竞节是校学生会这学期最大的活动，规格不小。校门口社会车辆排队排了一长串，大学生活动中心外也摆了不少赞助商展台，vr体验、外设商家、电竞酒店……琳琅满目。
娱乐赛设置在大活中心正门前的广场，舞台上的电竞设备已经就绪，舞台后的电子显示屏正播放着事先剪辑好的视频。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广场前已经是人挤人。
因为人太多，大活中心正门不对外开放，闻余语便按照夏露说的，绕去后面，去找三号门。
大活中心背面是一小片枫树林，才初秋，枫叶要黄不黄要绿不绿的，不怎么好看，因而没什么人来。
闻余语是大一新生，又住校外，对学校不熟，一眼望去发现了两个门，也不知道该进哪个。
她给夏露发消息，等了一分钟也没有回。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正抓瞎的时候，柳暗花明，不远处一个人影进入她的视线。
她忙追上去，“同学你好，你知道三号门……”
对方闻言转身。
看到他，闻余语一怔，话没有说完。
他戴了顶深灰色的鸭舌帽，帽檐下的脸肤色冷白，挺鼻薄唇，狭长的狐狸眼眼尾上翘，眼睛很亮，像是蒙着层慧黠的光。
……好看是真的好看，眼熟却也是真的眼熟。
男生看到她似乎也顿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才问：“去休息室？”
声音低沉好听。
“嗯。”闻余语答着，脑中想的却是——声音也是真的耳熟。
对方的目光从闻余语身上移开，一边抬步继续往前走，一边说：“跟着我吧。”
走进第一个门，他习惯性地压低帽檐，然后熟稔地右转，上了楼梯。
闻余语跟在他身后。
“你什么专业的？”走到楼梯拐角处，他问。
看他熟门熟路的，闻余语以为他是学生会的某个学长，于是老实回答：“人工智能。”
对方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闻余语跟着他顺利到达休息室。
休息室门半开着，推开之后，里面的人都差不多二十左右年纪，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
左边一拨打扮循规蹈矩，除了在玩手机的，有的在见缝插针看考研资料，有的在心猿意马背英语单词。右边一拨发色衣着各异，他们围坐在沙发上，聊天打电话玩掌机。
门一开，两拨人的目光全汇聚到这里。
心猿意马的同学总算合上单词本，两眼放光，“line！”
玩手机的同学条件反射般从口袋里拿出马克笔，踟蹰着似乎想要签名。
手握掌机的扫一眼门口，又看回自己的屏幕，“来了来了，主角终于登场，我们赶紧完成任务回基地。”
“宁洲，你从家里打车来的？”右边有人让出个位置，待人走近，他又说，“键鼠也不带，空手来？”
有人插嘴，“需要带吗？我也没带……”
休息室里热闹起来，被遗忘的、站在宁洲身后的闻余语，终于想起来之前的眼熟是怎么回事——
就算已经很久不关注电竞比赛，apl赛区第一人，au世界第一辅助宁洲也早就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况且开学前，她去学校附近的知名外设店买键盘，店里的显示器一直在重复播放他代言的广告，这张脸她其实已经看过无数次。
……居然被她误认成了学校的学长。
夏露将她拉进左边的人群之中。
“余语，你带line进来的？这么巧。”
闻余语有点尴尬，她实话实说：“不是，是line带我进来的。”
“？”夏露露出疑惑的眼神。
闻余语又说：“你手机静音了吗？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夏露这才去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消息之后她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不过路边不是有布局图吗，你看到就应该知道怎么走呀。”
她没有看到，不过宁洲或许看到了。闻余语想。
又有人推门进来，这次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来人客气地和宁洲打了招呼之后，来到夏露和闻余语面前。
夏露向闻余语介绍：“我们电竞社社长，徐方。”
徐方却没等闻余语自我介绍。他问：“闻余语？”
见闻余语点头，他又说：“你王者号怎么来的？”
听懂了他话里的质疑，闻余语没有回答。
徐方此行主要目的却不是为了王者号的事，他开始大吐苦水：“不管怎么来的，也多亏你有这号，不然我快被主席搞死了。我觉得她该去趟医院，治一治她的精神分裂。一边好大喜功一定要请国家队，一边又说什么‘这是a大的电竞节，不是职业选手的电竞节，主体是我们a大学子，要突出展现出我们自己的风采’，什么风采？以卵击石的风采还是甘当绿叶的风采？搞笑呢……”
闻余语不爱听这些，她目光看向休息室另一头。
之前踟蹰的同学已经要到了签名，和偶像闲聊起来。他的偶像耐心听他讲完，送了他一句“学业顺利”。
同学谢过，拿着签名喜滋滋走回来。这时候又有学生结伴来到休息室，红着脸和各自憧憬的选手要签名。
电竞节是学校最近的大新闻，闻余语上课之余也听说过，au国家队成员是从apl联赛各支战队中选拔-出来的，是各个位置的顶尖选手，每一个的身价都至少千万，每一个人都粉丝无数。
闻余语以前其实也打过一年职业电竞，倒不是au，是别的项目。
但她参加的项目没有au这样的国民热度，所以记忆里也没有这样的前呼后拥，全是在地下室里艰苦训练的日日夜夜。
耳边徐方还在说：“……不是，怎么想的啊？她以为随随便便谁都能有职业水平？要么就别把规格定那么高，要么就把舞台让给国家队。他们是世界亚军啊，全球三十二支队伍里面的第二名，我们要能在他们面前不落下风，还读什么大学，直接出道不香吗？”
徐方的抱怨引得一些人往这边看，夏露提醒他，“社长，你也太刚了……”
“能怪我刚吗？我要不是刚一点，她不得得寸进尺叫我找个世界冠军过来？也不说au了，不管什么电竞项目，全校三万人要是能找到一个世界冠军，我倒立吃……”
闻余语回过神，打断他：“世界冠军没那么难。”
发泄一通，徐方激动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他平静下来，总算正眼看向眼前的女生。
闻余语有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嘴唇小而薄，皮肤白里透红。今天她穿了身白t加牛仔裤的休闲装，黑茶色头发烫染过，有些微卷，随意扎在脑后——光看长相打扮像个小甜妹，但她不爱笑，所以浑身又散发着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
冰山美人刚刚说的话明明很小声，却似乎引起了休息室另一边谁的注意。
闻余语抬头，不期然与宁洲目光相遇。
之前麻烦他带路的时候他就尚算和善，此时他的目光轻扫过来，也不像电竞选手常见的那样嚣张凌厉，全似在看一个老朋友。
而这一边，徐方怀疑自己没听清闻余语的话，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闻余语收回目光，看向徐方，将自己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说，世界冠军，也不难。”
因为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