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0章生日
转眼便到了五月十五,梁卿月生日晚宴的这一天。
本来参加这种类型的聚会对梁卿月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但因为这次梁卿月自己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所以格外多了几分紧张的情绪还有期待的心情。
这是梁卿月学成回国之后办的第一场宴会,梁老爷也极其重视,自己的这个女儿才貌双全,可是“梁记茶行”的活招牌。
在生日晚宴正式开始之前,梁家的别墅之内、草坪之上,早已是宾客云集、人声鼎沸了,这也恰好证明了梁家在商界的实力与地位。
梁卿月与沈洛伊都穿着“沈记”最新款式的旗袍,一长一短,同样显出了二人凹凸有致的身材。沈洛伊个子比梁卿月稍矮,所以她选择了短款旗袍,露出了一双修长、匀称的小腿。为了这身旗袍,沈洛伊还特意穿上了许久不曾触碰的七寸高跟鞋。两人往人群中一站,瞬间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让人移不开眼。
一向保守的沈家大小姐今天的穿着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因为沈洛伊最近频频露脸,大家也见怪不怪,再加上梁家的宾客中以做生意、接触外商的居多,所以还是欣赏多过于震惊,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洛伊和梁卿月都明白,她们今天可不是来当花瓶的。梁卿月带着沈洛伊,把她引荐给了与自家生意往来密切的朋友或是潜在的客户。
这样的交际场合对沈洛伊来说并不陌生,甚至让她有种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错觉。
她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thomas姑父也会隔三差五地带着她们姐妹三人出席一些这样的宴会,他觉得让姑娘们从小就长长见识非常有必要。thomas常跟沈洛伊说,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所以学习如何根据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来判断一个人的喜好、职业和身份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一课,一定要学会“以貌取人”。
服装设计说到底,其实是在跟人打交道,所以当时的那段经历,让沈洛伊在以后的工作中,可谓受益良多。
苏映棠从沈洛伊出现,跟她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近她半米之内。他找了个生人勿进的角落坐了下来,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正关注着沈洛伊的一举一动。
蒋思仁对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沈书怡是最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了,她就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苏映棠看着人群中高谈阔论的沈洛伊,应对自如,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也不为过,不禁边笑边摇头。
“你在笑什么?”蒋思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苏映棠的身旁。
“佳人美酒,赏心悦目,还不值得我们喝一杯么?”苏映棠抬起酒杯,答得似是而非。
蒋思仁从苏映棠的视野看了出去,正好看到了沈洛伊与一位欧美长相的男士正谈笑风生的样子。
蒋思仁不屑道:“惺惺作态,沽名钓誉,成何体统!”
苏映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了?”
“我,我哪有?”蒋思仁极力否认道,“表哥你是不知道,沈书怡从来不喝洋酒的,你看她一个姑娘家家,周围都是陌生人,就不怕喝多了会吃亏么?”
苏映棠不以为然:“这你可就多虑了,我看她酒量好得很,七八杯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
蒋思仁大惊:“什么?她已经喝了七八杯了?这可怎么得了!我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止她……”
苏映棠:“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自找没趣。”
蒋思仁:“晚宴还没有开始她就喝了这么多,万一出了什么事……嗯,不是给卿月添乱么!哎,我的话她肯定不会听,要不,你帮我去劝劝她?”
苏映棠耸耸肩:“爱莫能助。”
蒋思仁:“那你就打算置身事外吗?”
苏映棠不理会蒋思仁的瞎操心,依然悠闲地自斟自饮。
蒋思仁看苏映棠无动于衷,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放下酒杯就朝沈洛伊的方向走了过去。
蒋思仁走到沈洛伊的前方,用各种眼神、表情、手势等示意沈洛伊到自己这边来。沈洛伊搞不清楚蒋思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懒得搭理他,完全熟视无睹。
蒋思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抬了一杯水走到了沈洛伊的面前,对着那位外国人说了句“excuseme”,然后对着沈洛伊道:“小姐,您要的水。”
沈洛伊皮笑肉不笑:“谢谢,我不需要。”
那位外国男士伸手拿了水,用标准的中文对蒋思仁道:“沈小姐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谢谢!”然后转头对沈洛伊道:“没想到沈小姐对我的家乡如此了解,不知是否有荣幸请沈小姐下周六到舍下再详聊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蒋思仁挤兑道,声音刚好够对方能够听得清楚。
外国男士虚心请教:“这位先生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蒋思仁不等沈洛伊回答,抢白道:“我的意思是不要用花言巧语来骗人,你请一个年轻女子到自己家里,你安得什么心?”
外国男士一脸无辜:“我没有骗沈小姐啊,我家每周六都有一个绘画沙龙,我想请沈小姐参加,而且,不止沈小姐一个人,还有其他朋友。”
蒋思仁一时尴尬,干笑道:“那我能不能参加?”
外国男士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礼貌地问道:“这位先生对油画也感兴趣?”
沈洛伊给了蒋思仁一个白眼,然后对外国男士谦逊有礼道:“他哪懂什么油画,他只懂‘瞎话’。”
“‘虾画’是什么画?”外国男士不懂就问。
蒋思仁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说了句“打扰了”,便火速逃离了现场。
他回到苏映棠的身边,唉声叹气:“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苏映棠拆穿道:“我看是多此一举吧?”
正在这时,时钟敲响了七下,生日晚宴即将正式开始,大家从四面八方都聚到了梁家的客厅,等待主人出场,可这晚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登场。
过了一会,似乎有音乐声想起,大家循声望去,楼梯两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型的管弦乐队,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只见梁家大小姐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客人们随即发现,梁卿月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扮,正顺着楼梯从二楼缓缓而下。
待梁卿月整个人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眼前都忽地一亮,全场顿时鸦雀无声,连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梁卿月长发披肩,头戴白色花环,花环状似正在发芽的小树枝,发丝上还坠有点点白色蝴蝶。她身着一身无袖墨绿长裙,裙子直至脚踝。裙子层叠错落,似波涛,似麦浪,随着梁卿月摆动的步伐,裙子上的叶子就像是要随风飘落下来一般,待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来那些叶子正是“茶叶”,却是用极其珍贵的翡翠雕琢而成,然后再镶嵌在裙子之上。梁卿月脚下微微生风,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摇曳生姿,风华绝代之感。
梁卿月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朝客厅走去,待她路过两旁人群之时,大家一时都忍不住惊呼:原来裙子的背面只有两根十字交叉的细带子,露出了梁卿月整个光滑洁白的后背与肩膀,而裙子的颜色,更加衬得她肌肤胜雪,肤如凝脂。裙子背面的腰间,镶有一圈白色的花瓣,内行人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蚕丝绣制而成,薄如蝉翼,晶莹剔透;而花瓣的形状,正是茶树开花的样子。
沈洛伊站在二楼,看着梁卿月走向自己的“战场”,眼里满是欣喜与骄傲,就像是新晋的青年导演,眼看着自己的处女作马上就要在电影节展映一样。
梁卿月走到了客厅中央,微微颔首,笑容自信而妩媚:“感谢各位长辈、各位亲朋好友,拨冗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卿月从小便受各位的恩惠与提携,今日终于有机会在此感谢大家。”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另外,我也希望大家今后不要把我当成二十五岁,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成十八岁吧……”
梁卿月站的地方,仿佛有磁铁一般,把周围的人群都吸引了过去。一直到晚餐正式开始,人群逐渐退去,沈洛伊这才从二楼下来,站在不远处看着梁卿月。
梁卿月的目光掠过人群,也正好看到了人群外的沈洛伊,两人视线交汇,都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沈洛伊不知道的是,在人群中,还有另外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或许就连那双眼睛的主人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目光就不曾从沈洛伊的身上挪开过。
因为宾客人数众多,所以梁家这次晚宴安排的是西式自助餐的形式。这样也更有利于沈洛伊结交各方人士,这也是梁卿月刻意为之的。晚宴之上,沈洛伊不遗余力地周旋其中,根本顾不上吃东西——喝酒,倒是来者不拒。
蒋思仁听不进苏映棠的劝告,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去正在跟外交部副部长谈话的沈洛伊面前。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耽误您一下,我能请沈小姐借一步说话么?”蒋思仁彬彬有礼道。
那副部长看来人文质彬彬,似乎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蒋家的三少爷,再一联想到不久之前的传闻,副部长便会心一笑,道:“不耽误,你们慢聊。”说完,便留下了蒋、沈二人。
沈洛伊面若寒霜,道:“蒋先生,你这唱的又是哪出啊?”
蒋思仁浑然不觉,责备道:“我还想问问你唱的是哪出呢!”
沈洛伊:“你无缘无故跑过来打断我,到底想干什么?”
蒋思仁:“你今天一反常态,穿得那么短,喝得那么多,你又想干什么?”
沈洛伊拼命忍耐道:“我想干什么怕是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蒋思仁理所当然道:“你大哥不在,我觉得我有责任要看好你……”
“呵呵,”沈洛伊冷笑,“就算是我亲大哥在这儿,也不见得能管得了我,更何况是你!”
蒋思仁:“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沈洛伊:“蒋思仁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不要觉得我们很熟似的。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还有,我警告你,你最好把心思都放在卿月一人身上,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转悠,我可以忍,但如果因此而伤了卿月,伤了梁家的颜面,我绝不会饶你!”
蒋思仁言不由衷道:“我就是担心你坏了卿月的生日宴才来劝你的嘛,你平时又不喝不惯洋人的酒……”
“原来蒋先生担心的是这个,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说完,沈洛伊便转身离去了。
蒋思仁在苏映棠面前又抱怨了一通,长吁短叹,却依然无计可施。
苏映棠倒是从头到尾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也不是不担心沈洛伊,不过据他观察,沈洛伊酒量极好,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她。还有就是,他发现沈洛伊像是有任务在身,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他不敢贸然行动,怕坏了沈洛伊的好事。
沈洛伊与电报局局长唐先生正相谈甚欢,只见蒋思仁又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沈洛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蒋思仁过来后,硬核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唐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些个人问题需要向沈小姐请教一下,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说着,便要伸手过去拉沈洛伊。
沈洛伊微微侧身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蒋思仁。
沈洛伊用无懈可击的笑容对局长说道:“对不起唐先生,我与蒋先生聊几句,先失陪一下。”
唐局长:“沈小姐,请。”
沈洛伊脸色铁青,头顶冒烟,快步走到了人少之处,尽量忍住不扇人的冲动道:“蒋思仁,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让卿月把你给轰出去!”
蒋思仁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苦口婆心地劝道:“书怡,我没有胡搅蛮缠,我这次真的是来帮你的,我看那个唐先生想灌你酒。”
沈洛伊:“那你是觉得我酒量不行,还是觉得你自己有本事帮我挡酒啊?”
蒋思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酒量也不行,这不是急中生智么。”
梁卿月远远看到蒋思仁和沈洛伊在花园角落处说话,看四下无人,便走了过去。梁卿月才到,两人便停止了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味道。
梁卿月看了看两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蒋思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卿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沈洛伊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让蒋思仁离我远点儿,要是他敢再出现在我一丈之内,让他后果自负!”
蒋思仁不服:“沈书怡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可是来帮你的。”
梁卿月看沈洛伊面色不善,便和事佬般对蒋思仁道:“思仁,我看苏先生一个人在喝闷酒,要不,你帮我去招呼一下他?”
“他独来独往惯了,哪用得着我招呼啊。”蒋思仁不情不愿地道。
“就算是帮我的忙了,你看我今天实在是分身乏术,可不能被人落下招呼不周的口实啊。”梁卿月好言相求道。
“那好吧,我过去看看。”蒋思仁走到梁卿月的身边,又小声道,“你帮我劝劝她,少喝一点儿。”说完,蒋思仁朝沈洛伊的方向努了努嘴。
梁卿月点头,等蒋思仁走远了,才道:“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你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
沈洛伊:“我真的快被蒋思仁的自信气笑了!刚刚在跟唐局长聊天,已经聊得十之八九了,正要进入正题,就被他过来搅黄了,还美其名曰是在帮我。”
梁卿月安慰道:“我也发现,他今天是有一点儿反常,好像偏要跟你作对似的。不过,你别担心,等下我让他跟着我,寸步不离。唐局长的事你也不用操之过急,来日方长。”
“蒋思仁的事我可是看你面子。”沈洛伊也并非是不依不饶的人,她知道蒋思仁本质不坏,只不过好心办坏事罢了。“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今天可是你的主场,消失太久可不行。”沈洛伊摆摆手道。
梁卿月离开之后,沈洛伊也并未在花园里多作停留,她步履蹒跚地向别墅二楼走去,二楼是主人家的区域,没有什么客人。沈洛伊才到二楼,便立刻把脚从高跟鞋里抽了出来,她看了看已经被磨起泡的脚后跟,可惜现在没有创可贴可用,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洛伊索性提着高跟鞋向卫生间走去。她把脚上的水泡一一弄破,然后拿了点儿纸隔在了鞋子与脚之间,好歹减轻了一点疼痛。沈洛伊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还没几步,便与刚刚迎面而来的蒋思仁遇了个正着。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沈洛伊感觉自己的脑中有字幕飘过。
此时也没有退路,况且沈洛伊向来是输人不输阵的脾气,她忍着疼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蒋思仁身边走过。
蒋思仁突然喊了一句:“等一下。”
沈洛伊停下了脚步,蒋思仁朝沈洛伊这边走了过来,并绕到了沈洛伊的面前。蒋思仁一言不发,沉默了片刻,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一边道:“穿得那么少,这个给你。”说着,把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不用。”说罢,沈洛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蒋思仁的手,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失落还是什么。
沈洛伊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坐了下来,这里没有人经过,应该可以让自己喘口气了。可才坐下没一会儿,沈洛伊便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沈洛伊穿着短裙,只能立刻站了起来。
来人不一会儿便露出了脸,沈洛伊一看,原来是苏映棠。
苏映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下,了然道:“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会儿没有人,要不要去?”
沈洛伊点了点头。
苏映棠也不多话,在前面引路,然后把沈洛伊带到了楼顶的阳台。
之前阳台上本来有些桌椅,但因今日客人太多,所以都搬到楼下应急了,倒显得这里空旷而静谧。
阳台的四周砌了高高的花台,花台里种满了绿色的灌木,也不知是栀子花还是别的什么。
五月的夜晚清风微凉,沈洛伊朝阳台边走了过去,隐约能听到楼下宾客的欢声笑语。
沈洛伊靠在花台边,不发一语,阵阵微风吹来,沈洛伊缩了缩脖子,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
苏映棠跟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沈洛伊披了上去,沈洛伊没有拒绝,自然而然地说了声“谢谢”。
苏映棠难得正经,道:“应酬了一晚,一定很累吧?”
沈洛伊:“如果说现在有把椅子,我坐着都能睡着,你信不信?”
苏映棠:“怪我,百密一疏,白天这里还有不少椅子呢。”
“现在能有这份清净我已经别无所求了。”说完,沈洛伊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苏映棠安静地站在沈洛伊的旁边,偏头看她。
好一会儿,都只有风声和他们的呼吸声。
微风又起,沈洛伊的发丝滑过脸颊,苏映棠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但才伸到一半,就猛地缩了回来。
沈洛伊突然在此时睁开了眼。苏映棠并不确定沈洛伊是否知道,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打破沉默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你坐着休息一下,就是不知道沈小姐会不会嫌弃?”
沈洛伊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下。她拿探究的眼神看着苏映棠,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映棠便扶着她的腰,向上轻轻一提,沈洛伊感觉身体一轻,就已经坐在了高高的花坛上面。
“感觉还不错,”沈洛伊笑道,“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苏映棠本来以为这样出其不意,定会被沈洛伊骂个狗血淋头。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沈洛伊的脚不舒服,但也没有说破,只道:“难得沈小姐垂爱,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你肯不肯让你的鞋子也休息一下?”
沈洛伊心领神会,马上便弯腰伸手去脱鞋。
苏映棠见状,说了句“我来吧”,还不等沈洛伊回应,就小心翼翼地帮沈洛伊把鞋子脱了下来。看到沈洛伊一双被磨得通红的脚,苏映棠微微蹙了蹙眉,正要出声询问,就听见有脚步声朝他们走了过来。
梁卿月正四处寻找沈洛伊,好不容易抽了个空档出来,恰好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沈洛伊也不确定梁卿月到底看到了多少,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便生硬地起了一个话题:“一鸣惊人啊,我的大设计师。”
梁卿月瞟了一眼沈洛伊的脚,笑道:“还有力气打趣我,说明疼得还不够厉害!”
苏映棠也有意回避:“既然梁小姐来了,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下。”
“你们俩什么情况?”等苏映棠的背影消失后,梁卿月摩拳擦掌,一脸八卦的表情。
沈洛伊:“我俩没有情况。倒是你,我本来以为刚刚开场那会儿你就会宣布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梁卿月:“我本来也是那样计划的,但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宣布,我怕万一我父亲真的翻脸,吓到所有宾客,就不好收场了。所以,我便打算等一会儿切蛋糕许愿的时候再说。”
沈洛伊竖起了大拇指:“梁大小姐果然深谋远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梁卿月提议:“那为了梦想,我们要不要先干一杯?”
“那必须的,走,去拿香槟!”沈洛伊说到这,便起身跳下花台,她一时激动,忘了自己没有穿鞋,跳下去时不小心被一个小石子硌到了脚,沈洛伊双腿一软,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要向后倒去,梁卿月一边惊呼“小心”,一边眼明手快地拉住了沈洛伊的手,刚要松一口气,梁卿月的手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扯去,事出突然,梁卿月本来就没有抓牢,这样一来,沈洛伊的手顿时就从梁卿月的手中滑了出去,沈洛伊没有东西可抓,身子向后一倒,屁股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的有四个人:沈洛伊、梁卿月、蒋思仁,还有刚刚出现的苏映棠,他的手上还提着一双——拖鞋。
蒋思仁整个人一时呆住了,他心里明明是关心沈书怡的,但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之火,让他控制不住想要发泄。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件外套么?
蒋思仁此时心乱如麻。
其他人都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蒋思仁,就像看着一个法外狂徒一般。
苏映棠扔掉了手里的鞋子,第一时间朝沈洛伊冲了过去,然后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
沈洛伊杀气腾腾地盯着蒋思仁,把蒋思仁吓得后退了几步。
蒋思仁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不知所措地重复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洛伊横眉怒目:“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蒋思仁还是不断地重复着。
“你如果再敢重复这句话,我保证你后悔!”沈洛伊弯腰拾起一只高跟鞋,一步一步地朝蒋思仁那边靠了过去。
苏映棠见势不妙,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沈洛伊就往外面走去。
沈洛伊拼命扑腾:“苏映棠,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苏映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行至一楼,苏映棠的脚步突然有点迟疑,沈洛伊正想发作,猛地想起来一楼还在大宴宾客。她把头朝苏映棠的胸前埋了埋,顿时温顺的像只小绵羊。沈洛伊此时披着苏映棠的外套,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认出她来。
苏映棠使坏:“那我现在放你下来?”
沈洛伊:“你敢!如果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就不跟你计较刚刚的事。”
“君子一言!”说完,苏映棠抱着沈洛伊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出了梁家的大门,直到看见路边有椅子的地方才把沈洛伊放了下来。
“苏映棠你是几个意思,有你这样帮亲不帮理的吗?”沈洛伊才一落地,就张牙舞爪道。
“不是说我带你出来就不跟我计较的吗,还说什么‘君子一言’!”苏映棠假装不满道。
沈洛伊:“首先,‘君子一言’是你说的,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其次,我指的‘不计较’,是指你刚刚威胁我的事。”
“好好好,兵不厌诈,我认栽。”苏映棠看沈洛伊仍然怒气未消的样子,连哄带骗道,“蒋思仁这小子竟然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我怕他又使什么阴招,你这不再吃亏么!”
沈洛伊:“我吃亏?我会让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苏映棠:“你打算怎么办?”
沈洛伊:“自然是扇他几百个大耳刮子,保证他亲妈都认不出!”
“哈哈哈……”苏映棠没忍住,不过他也知道沈洛伊是在说气话,“抱歉,算我多管闲事了,那要不,我现在带你回去,再打过?”
沈洛伊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打人这种事,也要看氛围的,老娘现在没这个心情了……”
苏映棠:“……”
“不过,换个人就不一定了。”说完,沈洛伊抬眼看着苏映棠,一脸奸笑。
苏映棠做委屈状:“这不是飞来横祸么,真是好人难做啊!要不这样,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将功补过怎么样?”
沈洛伊不说话,只看着苏映棠。
“嗯?”看沈洛伊竟不为糖衣炮弹所动,苏映棠心里肃然起敬。
愣了几秒,苏映棠才反应过来,沈洛伊没有穿鞋子,而自己专门找来的拖鞋,也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被扔在露台上了。
苏映棠:“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天就让你享受一下大总统都没有的待遇吧!”
沈洛伊以为有什么惊喜,看了看四周,道:“什么?”
苏映棠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上来吧,我背你。”
沈洛伊撇嘴:“大总统确实享受不到,因为他不傻。”
苏映棠也不甘示弱:“要是嫌弃,沈大小姐可以自己走着去。”
“带路!要是不好吃的话,你得加倍奉还。”说完,沈洛伊麻溜地爬上了苏映棠的后背。
苏映棠:“为什么?”
沈洛伊:“因为我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伤害。”
“好像挺有道理。”苏映棠从善如流。他忽然发现,原来沈洛伊撒起娇来,还挺受用。
苏映棠把沈洛伊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沈洛伊坐定一看,是家上海小馄饨。
苏映棠看了看一身端庄秀丽的沈洛伊,再看了看小店的环境,开始有点后悔不该带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来这种地方,但这里已经是他步行可及最近的一家店了。
沈洛伊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老板,两碗馄饨,多放点儿虾皮,不要葱花。”
苏映棠忙道:“我吃葱花的。”
“老板,再要一碗加葱花的!”
苏映棠抱怨:“你们大家闺秀也带这样的?”
“你才大家闺秀,你全家都是大家闺秀。怎么,两碗馄饨你请不起?”沈洛伊反问道。
苏映棠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沈小姐请随意,今晚的馄饨我包了。”
风卷残云吃完一碗馄饨之后,沈洛伊突然扯了扯苏映棠的衣角,乖巧地问:“这里有没有酒?”
苏映棠惊乎:“你都喝一晚上了,还没喝够?”
“姐现在心情好!对了,再教你一招啊:馄饨就酒,越喝越有。知道不?以后学着点……”沈洛伊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那香槟淡得跟水似的,再说了,这怎么能一样呢,那是应酬!”
听到这句,苏映棠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开心,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回去的路上,苏映棠趁势问她:“对了,我以后可以叫你书怡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无缘无故叫那么亲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
“这副身体也忒不中用了,才喝那么一点点就晕晕乎乎的,看来,还得再加强锻炼啊……”沈洛伊像是喃喃自语道,然后便在苏映棠的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苏映棠走得很慢,他只希望送她回家的路能远一点,再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