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绝离
比身体的疼痛更打击霜林的，是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自从跨入五级巅峰，练成了这一身强度不亚于二级晶宝的“青霜甲”，虽然只能维持半个小时，但也足够让他在黑木林少有对手了，这也使他拥有无比自信。
但此时所有自信如同水晶，破碎一地。
攻击自己的人绝不是刚刚来到，晶宝刚刚离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来了这么久而自己毫无察觉，说明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实力高出这么多却还要偷袭……光是这份缜密和隐忍，自己就毫无机会。
霜林的思考只是一瞬间，对方的攻击却绝不拖泥带水，一击得手后立即抽身远退。
只见一抹灰影闪过，停留在晕倒的凯轩身边，是一个身着粗布灰衣的瘦小老头。
“唉，可惜了。头疼啊！”瘦老头自顾自叹息“这个银月族还是没有取你性命，师徒一场，为师真的不愿意亲手杀你。”
他们是师徒，居然眼看着徒弟遭受重创而不出手？而且还想借刀杀人？这是哪门子的师徒啊？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霜林再也支撑不住，晶甲溃散，跌落地面，顾不得瘦老头带来的威胁，直接紧闭双目，运用所有元力护住受伤的心脉，显然已无再战之力。
“你连自己徒弟都要杀吗？”霜梦急忙过来护在霜林身前，她深知自己实力低微，但霜林大师是银月全族的支柱，绝对不容有失，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尽力护他周全。
“也许吧。”瘦老头神情有几分落寞。“都杀了那么多了，多一个又何妨？”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霜梦：“小姑娘，你不怕我吗？”
“不怕！”霜梦硬着头皮“你这种干瘪小老头，我们族里多得是，有什么可怕的？”
“哈哈哈，你不怕我！好，很好，非常好！”瘦老头大笑，对着自己手中兵刃说：“离儿，你听到了吗？”
“老大，他是不是疯了？”宁影低声问宁东。
“少说话！”宁东喝止了宁影，他知道这个瘦老头实力之强尚在霜林之上，再小声也难逃对方耳朵。
果然，瘦老头目光转了过来，似笑非笑：“你们也不怕我吗？”
“前辈息怒！我们都是山野草民，不善言辞。”宁东知道害怕也没用，反而沉稳了下来“小辈们敬佩前辈实力无双，愿将晶宝双手奉上，只求前辈能指点我们一二。”
宁东没有直接求饶，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果要杀自己这群人，对方就绝不会浪费时间指点他们，他赌的是对方自持身份不会痛下杀手。何况拿到晶宝后，自己这群人的生死对瘦老头来说，也许根本无关紧要。
瘦老头果然没有直接发难，他自顾自地对着手中奇怪的兵刃说：“离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人们都不怕我了？”
“他真的疯了！”这次口不择言的是霜梦。
“小梦，不要胡说！”此时霜林终于睁开双目，看来是暂时压制住了伤势，只是声音还是很虚弱：“请问是绝离刃茫崖前辈吗？”
“哦，山野之处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瘦老头正是凶名赫赫的“绝离刃”茫崖岸屠，他其实与凯轩同时到达，但却迟迟不现身，甚至想假借霜林之手除去凯轩，显然也是对晶宝起了觊觎之心。
“绝离刃？在信国灭掉三个家族的绝离刃？”没想到知道这个名字的还有宁睿，这小胖子最喜欢了解一些奇闻异事，而且过目不忘，记性特别好。
“你知道他？”宁东低声问道，此时对敌人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应对的可能。
“他杀了包括自己家族在内的三个家族，五百多人……”宁睿尽量压低音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六百零三个。”茫崖岸屠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五个是孕妇。”
经历过几年被追杀的生活，谨慎已经成为茫崖岸屠的习惯了。即便是现在这样占尽优势的局面，他还是再一次散开元力感知，确定方圆百里内没有足以威胁自己的元力波动，才缓缓坐在一个树桩上。
“该怎么办呢？”茫崖岸屠又露出了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好多年没杀生，还真有点不习惯。”
“何必假惺惺？孕妇都能下手，你就是个恶魔！”霜梦可谓是无知者无畏了。
霜林一个头两个大，额头直冒汗。明知对方是个魔头，还这样刺激他？刚才怎么没把这丫头打晕？
“那是他们该死！”茫崖岸屠表情忽然狰狞起来，仰天长啸：“拿我的妻儿威胁我，想谋夺我的晶宝和圣光令！我妻子为了救我，和儿子一起自尽，到底谁才是恶魔？谁才是凶手？”
声音穿透山林，震得周围黑木的树叶簌簌作响。
不远处潜伏在一棵树下的灰鹰，这个看见同伴战死就躲起来的懦夫，被啸声震慑，直接吓晕了。
茫崖岸屠早就知道灰鹰躲在一旁，不过对茫崖岸屠来说，这家伙和一只野兔没有区别，需要的时候顺手灭掉就是了，根本不值得分神理会。
宁东几人倒是扛住了，至少没晕倒，刚才与冰翼虎的生死一战，对他们的意志磨练作用很大。只有宁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不知道有没有尿裤子。
“茫崖前辈，可否听我一言？”宁东不卑不亢，当他知道对方是屠灭三个家族的魔头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
第一，对方杀人如麻，根本不会介意多杀几个；
第二，此人仇家众多，既然暴露身份，就不会留下活口，泄露行踪；
第三，以其隐忍多时才在最有利时机动手的这份缜密心性，还有连自己徒弟都想借刀杀人的这份冷酷决绝，怎么可能对自己这群陌生人动恻隐之心？
但是宁东还是想试试，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争取让自己兄弟们平安回去。
“他们这几个都是山里打猎的穷孩子，什么都不懂！”宁东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镇定：“晶宝是我借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前辈您是世外高人，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让他们回村里去吧？”
“对对对，他们都是些小孩子。今天的事就是个误会，望茫崖兄海涵。”霜林也出言附和。
宁东想到的，霜林只会想的更透彻，但比起个人安危，他更关心银月族的命运，自己一旦有事，全族的安全就没了最大的依仗。
“哦？都不要晶宝了？”茫崖岸屠在长啸后立即回复了冷静，仿佛刚才那冲天怒意根本与他无关，又挂上了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却又毛骨悚然。
“天元大陆，强者为尊！此间的晶宝，当然归茫崖兄所有！”霜林陪笑着：“我这里还有一件初阶风系晶宝&39;风灵甲&39;，虽然不入流，也请茫崖兄笑纳！”
虽然心在滴血，但是在性命面前，晶宝还是可以舍弃的。
茫崖岸屠却没有理会霜林，而是望向宁东。
“小子，你胆识不错！愿意拜我为师吗？”茫崖岸屠这次并没有用戏谑的语气：“我可以传授你顶尖的修炼之法和各种奥义绝技！”
宁东偷偷看了一眼另一边不知生死的凯轩，毕恭毕敬地行礼：“难得前辈赏识，晚辈受宠若惊，但只怕我资质愚钝，会辱没了前辈一世英名。”
茫崖岸屠何许人也，怎会看不出宁东的不情愿，他并不气恼：“不愿意就直说，不必惺惺作态！凯轩跟我学艺不假，但他从未把我当成师傅，我自然也不必护他周全。”
“只要你当我徒弟，这里的人自然不用死，只需要立下灵魂誓言，不泄露我的行踪即可。”茫崖岸屠语带诱惑：“不过你要详细告诉我，你手上晶宝的来历。”
茫崖岸屠是老江湖了，他深知一件如此珍贵，连自己都渴求的晶宝，绝不可能平白落入一个山野小族手中，要么就是这个族群藏有秘密传承，要么就是这小子发现了上古宝藏，不管是哪一种，都比这件 晶宝本身更有价值。
至于徒弟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有价值的时候还可以逐出师门、清理门户嘛！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宁东几乎就要答应了，能挽救兄弟们的生命，认个恶师父又如何？可是当听到后面的条件，他立即打消了念头，决不能出卖老木头！
“多谢前辈厚爱了！但我答应过晶宝主人，绝不能泄露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实在抱歉！”
“这里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决定而死去……”
宁睿与身旁几人目光交流，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坚定，起身大声说：“老大，我们听你的，同进退，共生死！吾命纵逝，吾血不死！”
“吾命纵逝，吾血不死！”宁影、宁帅、乌鸦三人大声应和。
一旁宁朗虽然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恐惧，还是忍不住呜咽道：“木头哥……我不想死。我想妈妈了。”他其实很想让宁东答应对方，但还是没敢直说。
霜林也急了：“宁小友你怎么不识抬举呢？这是多大的福分啊？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都恨不得拜在茫崖前辈门下呢！”
这谄媚的口吻，霜梦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霜林大师吗？气节难道在实力面前如此一文不值吗？
“年纪大我倒不介意”茫崖岸屠至此才第一次搭理霜林“你可以让我种下魂印，做我的仆从。一个野族，修炼到五级巅峰，也着实不易。经我指点，跨进六级不难。”
种下魂印，那就是放开灵魂让别烙下印记，不但所有记忆和意识都会被窥探，更可怕的是别人一个念头就可以引爆魂印，不死也会变成疯子，相当于终身认主，自甘为奴。
霜林欲言又止，老脸通红。要他种下魂印自然是极大的侮辱，绝大部分强者都是宁死不从的，可偏偏那句“跨进六级不难”深深触动了他，他已经在五级苦苦修炼了十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死亡的威胁和晋级的诱惑交织，消磨着他的意志。
尊严，真的那么重要吗？
“前辈，让我的兄弟和银月族的人走吧，我留下来！”宁东知道茫崖岸屠感兴趣的只有晶宝和知道晶宝来历的自己：“我们都可以用灵魂起誓，绝不泄露半句。”
“如果我不答应呢？”茫崖岸屠面色一冷。
“那你永远不会知道晶宝的任何信息！”宁东把晶宝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霜梦眼里再次泛起了小星星，这次更多是泪光。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不正是自己理想中的英雄吗？
“你小子是个狠角色！也足够重情义！”茫崖岸屠并不掩饰自己对宁东的欣赏，但随即脸色一变：“可惜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他抬起右手，五指一张一屈，十几米外的宁睿忽然像是被人隔空扼住了喉咙，升到离地一米处，不停挣扎。
“你可以慢慢考虑，每隔五分钟，我就杀一个！”茫崖岸屠恢复了刚来时的冷漠：“这是第一个！”
眼看宁睿就要遭逢毒手，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