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祾家的故事56
冬日里的清晨，日光朦胧。凉浸浸的空气吸进去，让原本还有些瞌睡的阿祾一下清醒过来，呼出一团白气。阿祾紧了紧斗篷，将自己包裹得更紧一点。
好冷啊，她今天早上就是被冷醒的。
虽说州府有帮他们准备炭火炭盆，但罗州城因雪灾物资紧张，所以能匀给他们一行人的东西也不太多。想着还有更多的百姓可能连取暖的炭火都没有，豫王一行人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便凑合着住下了。
阿祾走下台阶，听着自己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向豫王夫妇所居的正房走去，此时已经有侍女拎着食盒从房中出来，向阿祾行礼后便走开了。
撩开门帘，阿祾走进了正房中，却没感受到意料中的温暖。还以为阿娘和父王这里能暖和点，结果也没比她那暖和多少。
此时饭已经摆好，只见正独自坐那儿用餐的父王向她招手，做了个低声的手势，指了指屏风内的卧床。
魏琂将散发着热气的稀饭递到阿祾面前，轻声道：“趁热喝。”
阿祾忙双手捧住碗，这才觉得暖和了许多。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用着早饭，就听屏风内传来了声响——林若晗正在努力吸鼻子。阿祾将碗中的稀饭一口气喝掉，趁着稀饭还有余热连忙舀了一碗就跑进屏风内。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把魏琂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丫头，对阿晗比对他这个亲爹还上心。
“还是阿祾最贴心了。”林若晗裹紧了被子坐在床上，接过温热的稀饭慢慢喝下，“真是太冷了。”
“阿晗辛苦。”魏琂也晃悠悠走到屏风边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裹成了粽子的林若晗。
这微微上扬的语调似乎带着调侃的意味，道的这句“辛苦”配上魏琂的那副表情让林若晗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之事，顿时脸上一烧，身上酸痛更甚，向魏琂投去嗔怪的一瞥。
“罗州城的情况确实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啊。”林若晗清了清嗓子，岔开了话题，“我们还算是能用得上碳的人家，大多数人只怕这个冬天过得更糟啊。”
“是啊。昨晚的那顿接风宴，是我遇到过最差的宴席。”魏琂微一抬头，示意林若晗手中的碗，“连这稀饭里，也没见多少米粒。咱们都这样了，可见罗州城粮食紧缺到什么地步。”
“没办法从周围的郡县调些粮食吗？”
魏琂的脸色微沉：“咱们这一路过来，整个西北境内都是大雪纷飞，还碰到了不少流民，可见其他的郡县也是自顾不暇。”紧接着话锋一转，“好在我之前将一部分救灾款换了粮食带了过来，多少能支撑一段时日。又发信给其他临近的州府请求调粮，以缓罗州之急。”
林若晗抽了抽嘴角。好家伙，自从带着那几车粮食进了西北境，好几回都差点让流民给抢了。
“阿晗，我今天可能很忙，你和阿祾照顾好自己。”
阿祾望天，多少年都没见你照顾不也活得挺好。
林若晗则打了个寒噤，从被子缝里伸出一只手摆了摆：“王爷您放心忙赈灾的事情吧，我和阿祾会顾好自己的。”
魏琂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从衣架上取下斗篷披上后，冲阿祾勾手指：“阿祾过来，父王有事要交代你。”
林若晗见父女二人离开，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开始洗漱梳妆。
日近晌午时，正在书房里背书的阿祾听见有人通报薛昊将军前来拜访。想到父王临出门前交代的事情，毫不犹豫地放下书就往前院跑，甚至比林若晗这个正经的女主人出现得还要早。
薛昊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装着大人的模样吩咐侍女招待他，想着自己的心事要是能成，将来养个小闺女也很好呀。当然，他们家的小姑娘得多有点阳光灿烂的笑容才行。
豫王府家的这个小姑娘虽然长得怪可爱的，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实在没有小孩子的朝气啊。
去别人家做客向来没有空着手的道理，薛昊非常豪迈地把他带来的礼物放在了桌上，向阿祾道：“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
三匹颜色看起来略微陈旧的布料，两柄刀鞘满满镶嵌着宝石的宝刀，三串貌似狼牙串成的装饰项链，一张看起来就感觉到和暖的虎皮。
这些礼物确实让阿祾很难做出选择。
薛昊倒是没看出小姑娘脸上的欲言又止，很是热情地捞起一串狼牙项链就往阿祾脖子上套：“我觉得这个狼牙可威风了。”
还沉浸在难以抉择状态中的阿祾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套住了，听到薛昊这句话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了那块虎皮上。要说威风和实用，还得是那块虎皮吧。
见阿祾沉默，薛昊只当是小姑娘性子腼腆，不好意思同不熟悉的人说话，其实心里对他挑的这个礼物还是很满意的。
“谢谢薛将军。”
白拿了人家东西，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要道谢的。
薛昊颇有些得意道：“这不算什么，等有机会我再猎一头狼，给你用狼牙做装饰。”
“……谢谢，不用了。”
“哎，跟哥哥我客气什么。在罗州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玩的、想吃的东西尽管和哥哥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保管办到。”
“……差辈了。”
这回轮到薛昊愣了，只听他幽怨道：“其实我今年只有十八岁，我还不想被人叫叔叔。”
阿祾看着他哀怨的神情，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声。
薛昊眨眨眼，惊奇道：“咦，原来你会笑啊。这样就对了嘛，小小年纪学大人样做什么，等你长大了再想做小孩子的样子，那就来不及啦。”
阿祾闻言，微微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
“魏祾。”
“哪个字？”
阿祾想了想，沾了下茶水写在桌面上给薛昊看。
“哦~是这个字啊。那以后叫你阿祾好不好？”
“大家都这样叫我。”
“你的名字又好听，叫起来又顺口。真是起了个好名字。”
阿祾不由弯起了眉眼。
“薛将军说得对，阿祾的确是个好名字。”林若晗走了过来，加入了二人的对话，“祾字有吉祥之意，你母亲为你选这个字定是希望你一生得神明庇佑，福气绵长。”说着伸手捋过阿祾额前的碎发，扫了眼薛昊带来的礼物，面露同情之色。
“小薛你这几年过得看起来有点点辛苦啊。”
薛昊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林若晗在说什么，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才不是！是你来得太突然，罗州城又赶上雪灾，现在是有钱也买不来什么像样的礼物啊。再说我俸禄里的银钱大部分都寄给阿娘和奶奶收着了，一部分粮米我送给官府赈灾了，余下的自己吃都有点紧巴巴的。”
林若晗眨巴着眼睛，招手示意他坐下：“我说错了话，你也别跟踩了你尾巴似的么。”
“所以就你这张嘴，你能出嫁我都觉得新奇。”
林若晗无语。她刚才不慎说错话也没必要招来这样的评价吧，现在到底是谁不会好好说话啊？
“就阁下那张嘴，可小心孤独终老。就凭你这样一句话就能搞炸毛的能力，没有姑娘会喜欢的。”反正都被吐槽不会说话了，林若晗干脆也不装了。
也不知道林若晗是说中了哪一句，只见薛昊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吞吞吐吐道：“那、那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而已，薛昊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见薛昊这样一副忸怩模样，林若晗恍然大悟。只见她眉毛一挑，开口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所以你要求我帮你追姑娘？”
一旁的阿祾暗暗将这话记下。
薛昊一手指向阿祾项上挂着的狼牙，理直气壮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反正我的礼物你们已经收下了，反悔可来不及了！”
听到这番话，阿祾瞬间觉得脖子发烫。正想把它取下来就被薛昊制止住：“唉唉唉唉，这礼物收了可不能退啊！”
阿祾略有些为难地看向林若晗。
林若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来，把你的故事说给姐姐听听。”
薛昊扶住抽搐的额角：“不要试图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