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阿祾家的故事37
林若晗每当情绪低落的时侯就喜欢上树，坐在高处或是俯瞰城市的人间烟火，或是眺望遥远的地平线，静静欣赏着天空中自由自在漂浮的云朵，遥望着日出日落，自在闲适。所有的疲惫都能被这美好的世间景象一一洗净，原先的不愉快也再不会对她有所影响。
从安姨娘处回来后，林若晗遣退了院中侍从，关闭了门户谢绝访客，自己则两三下就上了树，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坐好，目光遥望向天际。
夜色渐浓，明月之辉清冷皎洁，星星疏朗，在深色的幕布上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期间她注意到阿祾、林晏、程梓三人结伴一起来敲过院门，但是守在院外的絮雪好像同三人说了什么，他们也就离开了。也好，正好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同安姨娘所说的话，自己其实也觉得有些可怕。
那个时候看见安姨娘那无力反抗的可怜样子心里的感觉竟不是痛快，而是莫名的兴奋。
看着她在自己手下因窒息快要失去意识的样子，看着她伏倒在地无法反抗的样子，看着那发簪的尖端在她脖子上留下的血痕，林若晗感觉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沸腾起来了一样，耳边甚至能听到有声音在教唆她再用力一点。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林若晗吓了一跳，这完全不是平时的自己啊！难道是因为和魏琂接触的时间长了受到了他的影响？
林若晗无语叹气，看来以后更不能离魏琂太近了，不然真的变成和他一样的变态就来不及了。再说，人家有心上人，自己再老往人跟前凑，那成什么了？
“林若晗！”
这时魏琂的声音从树底下传来，打断了林若晗的思绪。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刚还想得离人远点，结果人正主儿就来了。
林若晗幽幽瞥了眼还守在外面的絮雪。刚才不是把人都拦下来了吗，怎么不把最该拦的人也拦外面啊！！
没有听见林若晗的回应，魏琂又继续喊道：“眼见入秋了，夜里风凉，下来穿件披风，别着凉了。”
“多谢王爷费心，臣妾不觉得冷。”
“我还带了你喜欢的炸鹌鹑做宵夜，还不下来吗？”
她是像阿祾和程梓那样的小孩子会轻易被食物诱惑吗？林若晗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可是她晚膳的时候因安姨娘一事突然没了食欲没吃饱，现下确实是有些饿了。
在下面坐等着的魏琂就听树上传来两三声响动，很快就见林若晗落在了地上。
魏琂拍手赞赏：“阿晗好轻功。”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称呼，林若晗浑身上下不自在：“王爷谬赞。”
“坐吧。”
依言坐下之后林若晗就不客气了，然而炸鹌鹑正啃得欢的时候就听魏琂突然开口：“你今天倒是把安姨娘吓得够呛啊。”
林若晗差点被骨头卡住，一阵猛咳。
魏琂见状好笑地帮她拍背顺气：“你都能把安姨娘吓得直哭，怎么还这么胆小呢？”
林若晗好半天才缓过劲儿，顺手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也不知道她那么不经吓啊。怎么，王爷心疼了？所以是来我这儿帮安姨娘讨公道来了？”
魏琂见林若晗有些不快，言语间似乎有些醋意，眉毛一挑，唇角一勾：“怎么，阿晗这话听起来像是吃味了？”
林若晗更不自在了，觉得底下的座位就好像有钉子扎她一样：“就，能不能，别这么叫？”
“我们二人是夫妻，总是‘王妃’、‘王妃’的叫多生分啊。”
“呵呵呵呵呵，也不必如此。”感觉到魏琂好像正在一点点向自己靠近，林若晗赶忙伸出了她那双油爪子挡在魏琂面前，“诶，这个距离就可以了。”
魏琂微微有些失落，只好撤回身坐好。林若晗这才舒一口气。魏琂抿嘴，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怂包。”
林若晗手上的动作一顿，有必要用这样一言难尽的词来形容她吗？
“大概是你刚进府在你面前立威的时候吓到你了吧，所以你对我总是多了几分惧怕，多了几分疏离。”魏琂伸手抚向她耳边的碎发，然而还未接近，就见林若晗忙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开，看着柔软的发梢从他指尖滑落，魏琂的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失望，“是啊，就是像这样。”
林若晗干笑了几声。
“可是看到你明明心里很怕我，却又在我面前不得不堆起假笑的样子，我就觉得心情愉快。”
林若晗望天。所以说是个变态嘛！
“可久而久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假笑，我就不那么快乐了。”
林若晗嘎嘣嘎嘣嚼着骨头。您大爷可真是难伺候啊。
“有的时候我会懊恼那天在你面前做得太过，把你吓成见了猫的耗子。”
林若晗撇嘴。能换个形容吗？这比喻它合适吗？
“但有的时候又会恼恨你胆子太小，不过是当你面发落了奴仆，你就被吓成那样。是想杀鸡儆猴，不料却把你这只猴吓得一见我就恨不能跑远点。”
林若晗叹气。说归说，就是这比喻能不能换一换？不是耗子就是猴，能有点好吗？
“但是今日这事，我觉得阿晗你哪里是真怂啊。”魏琂很是体贴地又给林若晗添了一杯酒，“你是真能装。”
林若晗觉得这炸鹌鹑是真的很难吃下去了。
“自进王府这段时日，你一定装得很辛苦吧。不如今日起，就把这演技收一收？我在阿晗面前表现出来的是真实的我，自然也希望在我面前的阿晗是真实的自己。”
“那您这么说我可就得好好为自己澄清一下了。”林若晗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油污，随后看向魏琂正色道：“我，林若晗，不是怂也不是会装，我是会忍。
我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女儿，论家父的品级，若不是在我之前这豫王府中已经折了两位王妃进去，凭这样的家世我是断嫁不进王府的。前两任王妃是怎么过世的，我这段时日多少也能揣测一点，王爷您心里也未必没数。
我要想在王府中多活两年，我自然要揣摩好您的心思，事事、时时都要以您的喜好为主。您在我面前立威，我明白，也理解；您最宠爱安姨娘，我自然无法与她争锋，那我就尽量绕开她，我照顾好她的衣食住行让她装扮得漂漂亮亮地等待您的宠幸；您有心上人，您放不下她，那后院里那些与她有着几分相似的美娇娘们我也好好照顾她们，我觉得我已经很好地履行了正妻的职责。
而做到这些，靠得就是一个‘忍’字。我之前的两位，忍了，如今我也做出和她们一样的选择。不会忍，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所以，忍、和怂，是有本质区别的好吗？”
林若晗一说就想起安姨娘两次谋害她的事情，心情又开始变得一团糟，说话的语调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打住话头，深深呼吸。
“我从来不敢奢望王爷您能事事站在我这边，但也希望您有时能公正讲理一点。您愿意偏袒安姨娘我无话可说，人家也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二人间有着多年的情分，自是我无法比拟的，我也不敢比。
只是她已经害我两次了，我不是个木头人，我也有脾性，若是再不敲打她一下，只怕第三次的时候我就真的追随前两位王妃而去了。”
魏琂看见林若晗的眼睛中似乎有光在闪烁，只听她略带委屈道：“我很害怕。”
那眼中盈盈的闪光，声音中略透出的委屈，那强作毫不在意的表情，都令魏琂心中一颤。他起身将林若晗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在。”
听到这样的回应，林若晗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