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景和元年,九月初七,景帝登基,大赦天下。
整个九域普天同庆,喜庆洋洋,欣欣向荣。
在皇城之下的地牢里,却是潮湿与寂静。
脸色苍白的女人虚弱靠坐在在漆黑的石柱上,狼狈不堪,身上全是被烫伤的伤痕,伤口之处还流着血。
一团布被塞在女人的嘴里,她胸口微弱的起伏,蓬头垢面,早已辨认不出以前的模样。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从近处传来,在寂静的地牢里异常清晰。
女人猛然睁开双眼,身子恐惧向后仰去,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地说着什么,眼泪落在肮脏的地上。
男人一身玄色龙袍,缓慢走到女人面前,衣摆下的玉佩叮咚作响,他俊美的面容冰冷,剑眉斜入鬓角,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泪痣堪堪点在眼睑。
高大的身形挡住地牢里微弱的烛光。
他将侍从腰间的长剑抽离剑鞘,挑开女人嘴里的布团,并抵住女人苍白的下颚,唇边扬起恶意的笑,叹道,“你怎么还没死啊?”
男人的嗓音低沉,犹如恶鬼的呢喃。
女人僵直了身子,被迫仰头,下颚被锋利的剑锋划出血痕,痛感剧烈。
女人知道,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的泪水决堤,艰难扯着嘶哑的嗓子说,“放过我。。。”
“求求你。。。”
男人止不住嗤笑一声,手中锋利的剑又加深了一分。
“放过你?当年你放火的时候,她们可苦苦哀求过你,放过她们?”
“鹿倾,这些折磨是你应得的,你就算到地狱去。”
“也赎不了你犯下的罪1
男人眼尾微红,深邃潋滟的眼眸满是蚀骨的恨意。
女人被迫仰起头,生理上的痛苦与心理上的摧残让她再也无法承受。
要不死了算了。
她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猛地推开男人宽阔的身子,自己身体前倾,长剑被迫刺进她的心脏。
她感受着心脏的痛意,唇边扯出笑意,闭眼释然等待死亡。
“轰。”
女人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喷溅的血液喷在男人身上。
手里的剑跌落在满地的血泊之中,男人缓缓转身,站立良久。
怎么死的这般容易啊?
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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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雷声轰鸣一响,闪电闪过,鹿倾被吓得猛然睁眼,汗水直流,她艰难从刚才的梦境中抽离。
鹿倾伸了伸坐的麻木的腿,用手擦掉额边的汗水,抹掉眼睑下的生理泪水,偷偷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又拍了拍自己依旧跳动得剧烈的心脏,心有余悸地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梦,还没被暴君杀死!
视线前依旧是熟悉的古色古香家具,让鹿倾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这书穿的,淦!
鹿倾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名刚高考完准备迎接美好暑假生活的高中应届毕业生,谁知道熬夜看了一本龙傲天男频文《暴君》,便穿成了只在番外与正文第一章出现过的炮灰宫女鹿倾!
而鹿倾从现代世界穿到这书里的世界已经两天了,接受原身的记忆后,便从啥也不知道进化成了害怕这害怕那的无助炮灰。
这小说讲的是老皇帝病入膏肓,贵妃垂帘听政,男主谢望舒东宫太子被废,与本是皇后的母亲愉妃被发落冷宫。谁料愉妃婢女鹿倾吃里扒外,与贵妃勾结,冷宫上下葬身火海,男主死里逃生,卧薪尝胆,弹劾贵妃夺回皇位,成为一代暴君。
而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死了多年前放火害死自己母亲的鹿倾。
虽说这原身作恶多端,可自己穿成了原身,当然是要让自己在第一章活下去埃
鹿倾掰掰手指头算了算,现在小暴君十岁,距离成为皇帝还有八年,那自己还有八年的活头,改变剧情活下来可不是绰绰有余?
反正现在大火也还没有放,先皇后还活着,还不如抱着男主的大腿,伺机离开皇宫。
然后与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岂不美哉!
鹿倾心中暗付着以后的人生,突然感到人生一片美好埃
天空的巨雷划过,窗子被风刮开,鹿倾赶紧走进内室,踮脚把屋里的窗户紧紧阖上。
“倾儿,咳咳,你去偏殿给幸川咳咳,加床被子,咳咳。”温柔的声音唤着,鹿倾回过头来向后看。
女人冰肌玉骨,未施粉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是男主的母亲,一个温柔小意的女人。
鹿倾穿过来仅仅几天,这娘娘十分照顾鹿倾。
真不知道原身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白眼狼,害死这么好的小姐姐。
不过转眼又想到要给以后杀死自己的暴君盖被子,鹿倾表示瑟瑟发抖。
鹿倾心里止不住地咯噔一下,让我去给小暴君盖被子?好害怕。
“倾儿?”女人抬起身子,疑惑唤着少女呆愣站在床边的身影。
鹿倾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诺。”
鹿倾抱着被子的身子还未走出内室,又听见温柔娘娘嘱咐道,“幸川怕打雷,你就留在偏殿看他一晚吧,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怕传染给幸川。”
暴君还怕打雷?!!!鹿倾表示震惊,她应了愉妃的话,撑着伞向偏殿跑去。
男主一家被贬在冷宫,生活条件极差,用来御寒的火盆只有愉妃寝殿里有。
男主所在的偏殿什么也没有,这么恶劣的天气很有可能染上风寒。
闪电再次闪过天边,鹿倾看了一眼在外室睡得香香的小侍从,不住摇头。
这睡眠质量真是好啊,这么大的雷都没响。
她收起纸伞,蹑手蹑脚抱着被褥走进内室。
屋里只有床与书案两件家具,简陋的很。
床上拱起了一个大包,整个屋子寂静非常。
鹿倾害怕地缓慢挪着脚步,悄悄靠近床边。
不怕不怕不怕,鹿倾,他还小,没有杀人不眨眼!!!
伴随着雷声与闪电,男孩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吓得鹿倾盖被子的举动蓦然停祝
她瑟瑟发抖,神色僵硬。
映衬着天边微弱的光亮,男孩精致的模样被鹿倾看了个全,其实与成年后的他没差多少,只是有些稚嫩罢了。
也没有男主以后作为暴君的阴冷与暴虐。
“殿下,娘娘让我给您盖被子。”
鹿倾扯了扯男孩身上的被子,解释道。
谢望舒没有回她的话,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鹿倾。
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让鹿倾又害怕又尴尬。
“要不,我这就走,您歇息着?”
鹿倾接过自己的话茬,便挪动身子打算转身离开
谁料谢望舒伸出小手来抓住少女的衣襟,从冗杂的被褥里探出头来。
“你怕我?”
清润稚嫩的声音遮过窗外倾盆大雨淅淅沥沥落在房檐的雨滴声。
鹿倾诧异回头看着男孩的手,他无助疑惑的模样真是无法与梦里的暴君重叠。
现在只是个小孩子罢了,也只是个害怕打雷的小孩子罢了。
“不怕。”
鹿倾释然压住心底的恐惧,便拽过男孩的滑腻小手,把他又重新塞回被褥里。
自己靠坐在床沿上,转头看向不敢闭上眼睛的他。
“我给你讲个我家乡的故事吧?”
谢望舒悄悄抹掉额上的冷汗,故作沉稳地皱眉点点了头。
鹿倾噗嗤一笑,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说着。
“相传在骊山的深林里住着一个老妇人,她有一个穿着红衣裳戴着红斗篷的小孙女,大家都叫她小红帽。”
“你这是什么话本?为何我没听过?”
“都说了这是我家乡的话本了,你别插嘴,等我说完。”
“小红帽与自己的娘亲住在骊山脚下的小镇上,每到月初,小红帽的娘亲便叫小红帽给她的祖母送去自己蒸的大白馒头。”
“深林里有个灰狼,它偶然碰到了在深林采花的小红帽,便想吃掉小红帽与她的祖母。”
“便骗了小红帽让她去更远的地方采花。”
谢望舒皱紧了眉头,瞪着大大的眼睛瞅向讲的正起劲的后脑勺,一脸疑惑。
“灰狼怎会说人话?父皇和太傅都没教过我。”
鹿倾已经全然忘掉了自己与小暴君的身份,只当男孩是个小屁孩,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了起来。
“你懂个啥,这在语文说法中叫拟人。”
谢望舒再次震惊,拟人又是啥?!!
“你接着听我说,大灰狼把住在深林里的祖母吃到了肚子里,便扮作了小红帽祖母的样子,等小红帽来,伺机吃掉她。。。”
鹿倾口干舌燥地清了清嗓子,瘫在床沿上,讲个故事真是不容易。
谢望舒趴在床上,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闪电照映在他稚嫩青涩的脸颊,苍白又无力。
“我若是猎人,肯定会杀掉灰狼其余的家人,不会给任何人伺机报复的机会。”
他的话音一落,轰然的雷声倾泻而下,炸醒了鹿倾的神经。
黑暗遮盖住了谢望舒漆黑的眼眸里不经察觉的狠觉与阴鸷。
才十岁啊,就会从故事中权衡利弊了。
“做人为何不留一线?灰狼的家人并没有伤害到小红帽一家。”
鹿倾沉吟出声,社会主义制度不允许这样反社会的小孩出现。
谢望舒突然挑眉一笑,嘴角斜斜勾起,“父皇说过,要想身居高位,就要斩断敌人的所有退路,不是吗?”
鹿倾被震撼住,没想到小暴君小小年纪这么成熟,怎么就和温柔娘娘差这么多呢?
“这。。。”鹿倾没有话可以回答他,大道理实在很多,眼下也不知道怎么教会一个被阴谋充斥的废太子什么是善良。
谢望舒看着对面少女的窘迫,悄然变了脸色,又恢复到鹿倾初见时的温润与青涩。
“我睡了,你自便。”
鹿倾长长呼了一口气,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殿下晚安。”
暴雨越下越大,从昏暗的天空倾斜而下,雷声没有停歇。
鹿倾黑脑勺的后面,男孩藏在被褥里的拳头害怕地握紧,带着不经察觉的忍耐与妥协。
“母后,川儿怕。”
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