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鹿倾又从睡梦中浑浑噩噩醒来, 眼睛睁开时又看到火红的床幔。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古香古色。
“舒娘, 你可知错?”
苍老的声音从近处传来,透着无奈与沧桑。
鹿倾想条件反射地说一声没错,可嗓子眼疼痛异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边的婢女恭敬将鹿倾从床上扶起,让她的身子靠在了枕头前面。
床幔被拉起,多年不见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刘铮脸色难看,表情并不轻松。
“三日后,你便成了这九域最尊贵的皇后,你多年的愿望达成,可为父心里却是不是滋味。”
“圣上心意难测, 怕是拿你来扼制为父, 你在宫里的日子必是如履薄冰。”
“到了宫里, 务必好好养伤不要忤逆圣上, 你可知?”
刘铮的劝导言以至此,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鹿倾,便转头走出了她的闺房。
鹿倾一脸不可思议, 想开口去问旁边精心服侍她的婢女, 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桃细心照料鹿倾, 轻柔用浸湿的手巾擦拭她的肌肤。
“小姐等了这么久, 陛下也终于明白您的心意了。”
“这几天的汤药, 小姐可要都按时喝掉,嗓子早点好,便能早点去见陛下的面啊。”
“您都要为人妻了,可不许那么不听话了。”
鹿倾一脸不明所以,这春桃不是前几年花痴幸川的小姐的婢女吗?
怎么来照顾自己了?
鹿倾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走到了镜子面前。
却见铜镜里的自己长着不一样的模样。
温婉绝色的面颊脸色苍白,与自己的相貌截然不同。
自己脖颈的白色纱布刺眼异常。
本来想问问身边的春桃,可嗓子眼剧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苍了天了,这又穿回去了,连自己之前的身体都换了?!!!
还是这个花痴女的身子?!!!
鹿倾无语问苍天,好不容易适应现代的生活,结果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还要成为谢望舒的皇后嫁入宫中?!!!
看春桃的意思这刘舒娘多年未嫁,就是在等待这谢望舒回头能看到她的好。
结果这大猪蹄子竟爱上了这女人,给平安找了个花痴后娘?!!1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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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修长的指尖轻抚少女紧闭的双眼,扫过额间的月牙疤。
神色默然,眼底尽是痴念。
“姐姐,你可要回来了?”
说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旁边锦盒里的破旧香囊。
多年过去,它早已破旧,现在精致的绣工上有一大片污渍。
“姐姐曾说过,这个锦囊可保幸川的平安。”
“都怪幸川没有好好保存它,若不是她还留有用处,我必把她挫骨扬灰。”
“姐姐,等等幸川,我想你就要回来了。”
说罢,他将胭脂涂抹在少女依旧滑嫩的肌肤,端端正正,仔细描着眉。
此时已是初春,宫殿的丁香盛开。
谢望舒特地命人采来几枝,做成了簪子。
他将丁香簪斜插——入少女的发髻。
伴着丁香的香味,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满是眷恋。
“姐姐,你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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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倾最近睡不好,又是因为要进宫的缘故。
嗓子也痛了好久,一直说不出话来,鹿倾难受极了。
只好凭借侍女春桃平时的话来感受九域最近的变化。
谢望舒多年来没有娶妻,将平安当眼珠子似的听,这还算让鹿倾欣慰。
虽说谢望舒治理国家治理的很好,但还是被百姓扣上了暴君的名头。
情绪喜怒无常,做事从不留祸患。
前几日礼部尚书之子因为贪污了赈灾银子,便将全族都杀了头。
就连两岁的小孩都没有幸免。
鹿倾听到的时候也没有多大反应,众人都在怨声载道,认为当今圣上太过残忍。
可她还能记起多年前,扯着她的袖子才敢入睡的少年。
用坚定的话语告诉她:若是自己《小红帽》里的猎人,肯定会杀掉灰狼其余的家人,不会给任何人伺机报复的机会。
在这个时代,成为优柔寡断,仁慈仁爱之辈,谁又会领你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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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之日很快就到,谢望舒给够了丞相府排面。
声势浩大,红妆十里。
鹿倾坐在床上,指甲紧紧扣住手帕。
这么多年,一会儿是她第一次再见幸川。
以一个爱慕他的女人的身份再见他。
窗外的烟花在空中轰然炸开,天卷云舒。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就像敲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
来人站在床边,挑开鹿倾头上的红色盖头。
鹿倾抬头注视面前的男人。
他俊美的面容冰冷,剑眉斜入鬓角,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泪痣堪堪点在眼睑。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烛火,将鹿倾置于阴冷之中。
鹿倾的眼眶酸涩,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嗓子的痛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望舒不愿再看这女人一眼,掀过盖头便背过身来。
“既然入这未央宫,便守好你这皇后的本分,若是没事,朕不会见你一面。”
“你好自为之。”
淡淡绝情的话语从谢望舒的口中吐出。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
没再看鹿倾一眼。
鹿倾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
从床边挪到梳妆台上。
面前的女人真的很美,温婉绝美的眉眼间尽是淡淡的哀愁,美丽得宛如一朵淡雅的百合花。
鹿倾原来的容貌灵动,现在的脸蛋更是符合大众的审美。
谢望舒选刘舒娘为正妻更能得百姓与大臣的心。
当年与幸川成婚,还未来得及办婚礼。
这凤冠霞帔倒是也有了眼福。
想罢,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按照原著,自己是在谢望舒登记之日离开去世的,时间竟是没有相差分毫。
刘舒娘也是在平安六岁生辰时不小心坠入河底,没了声息。
原著刘铮痛哭流涕,谢望舒也是在夜里哀叹了一声,表示对刘舒娘红颜薄命的惋惜。
鹿倾也曾想过向谢望舒坦白自己的身份,但转眼一想到,一年之后自己会离世,幸川与平安就再要承受一次自己的死亡,对他们莫不是太不公平了。
还不如自己好好扮演刘舒娘的角色,多看看他们几眼,自己也可以了却自己的心愿。
想到这儿,鹿倾心里放松了许多。
她拿起胭脂,将自己的嘴唇涂抹了一遍,微微一笑。
刹那间,一朵淡雅的百合花变成了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煞是好看。
将进来服侍的春桃都看呆了。
她跪在鹿倾身边,将繁重的首饰卸下,由衷夸道,“娘娘今日太美了,往日那般哀愁,今日的笑容越加灿烂,娘娘就越加美丽了呢。”
说罢,鹿倾笑了起来,更是熠熠生辉。
春桃细细梳着鹿倾的一头秀发,“陛下下手实在太狠了,娘娘这脖子的伤什么能好啊?”
鹿倾说不出话来,见过谢望舒,她也知道刘舒娘曾经与他发生过不愉快的事,这往后见面也屈指可数了。
她拍了拍春桃的手背,笑着安抚了她。
“就知道娘娘您欢喜陛下,他怎么对您,您都不会生气。”
“小殿下机灵得很,也不会给娘娘您好脸色的,真替您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感到担忧。”
鹿倾经春桃这么一提醒,想到平安,竟笑出了声,她终于可以看看平安了。
春桃一脸不明所以,对自家娘娘的笑容感到疑惑,这嫁入宫里真是高兴傻了?
鹿倾因为要成亲累了一整天,所以便早早地入睡了。
宫里没有太后也没有嫔妃,冷清得很。
所以也不必请安,省了许多麻烦。
鹿倾睡到很晚才慢悠悠地起身。
因为天气很好,春桃在未央宫的凉亭上准备了很多吃食。
春桃拿来了清爽的橘子,替鹿倾扒了几个。
她张开樱桃小口,吃了几口。
本来疼痛的嗓子舒缓了很多,可还是不敢说话。
湛蓝的天空飞来一只风筝,摇摇摆摆飞来了未央宫。
鹿倾放下了手里的橘子,抬眼看着。
“我的纸鸢!”
稚嫩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灵秀极了。
鹿倾只觉得这小孩子的声音亲切,便偏头以询问的表情看向春桃。
春桃无奈撇撇嘴,“娘娘,这太子殿下来了。”
说罢,鹿倾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是难掩的笑意,也不知道平安过的如何,长多大了。
想罢,她便想起身迎接去。
春桃不情愿地搀着鹿倾走向未央宫的偏门。
平安在殿外直犯难,缠着元渊让他进去把纸鸢捡出来。
元渊知道这刘舒娘刚住进未央宫,怕是不太容易进去。
只好蹲下身子哄着平安,“殿下,你看这纸鸢太过破旧了,要不咱们再让王木匠给殿下再做一个?”
平安这哪肯,玩纸鸢玩得好好的,线一直没有松手。
“我才不要,这纸鸢好得很,我还要原来的纸鸢!”
元渊额边直冒汗,前几天殿下刚打完刘舒娘,这要进去不得被暗里挤兑着。
要是再端着殿下后娘的架子,殿下指定哭。
到头来还是陛下难做。
元渊还没想出劝平安的新句子,却听见偏门传来“皇后娘娘驾到”的通报声。
元渊急忙跪下,朝鹿倾方向行了一个恭敬礼。
平安还在纠结自己的纸鸢,刚想再说几句,却见前几日要抱自己的老女人走了过来。
他故意将后脑勺对给鹿倾,自己双手抱胸没说一句话。
鹿倾一阵语塞,十分无语,感情这父子俩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愿意用后脑勺对着别人。
春桃看不过去,大声喝道,“殿下该行礼了。”
平安不想搭理她们,一个人倔强地转头没有理会。
元渊悄然用手揪着平安的袖子,悄悄说道,“殿下快行礼,一会儿陛下又该说您不懂事了。”
提到谢望舒,平安的委屈油然而生,转头瞪向鹿倾。
“都怪你!你这个坏女人!”
鹿倾还未好好打量自己的乖宝宝,就见这小大人般模样瞪着自己。
一阵好笑。
活的生龙活虎的,真不错!
春桃认为平安太不懂礼貌,刚想出言教训几句。
却见鹿倾按住了自己的手,笑着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纸鸢。
蹲下身子递到了平安的跟前。
平安饶是反应不过来,这个坏女人每次见自己都假的很,明明不欢喜自己,却总假装说自己可爱。
可今天的她,眼睛含笑,漂亮极了。
这动作就像自己前几日做的美梦,在梦里,母后也是这么笑的。
平安没有缓过神来,呆呆愣愣地看着鹿倾,小嘴微微张开,发出绵长的呼吸。
鹿倾觉得好可爱,又笑了出来。
惊得平安不知道怎么办好,低头看了一眼鹿倾手里的纸鸢。
竟什么也没说径直跑开了。
元渊替平安接过纸鸢,惶然告退,往平安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春桃站在鹿倾身边,疑惑地说着,“小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奇怪,以往都是要说娘娘几句的。”
鹿倾无奈耸耸肩,就着春桃的搀扶又往未央宫走去。
转头间,宫里的紫色丁香花与粉色的桃花争相竞艳,一阵风吹过,卷着花瓣吹向鹿倾的颊边。
一只桃花花瓣正正好好贴向鹿倾的眉心。
鹿倾又笑出了声,眉眼灵动,极具生机。
春桃刹那间觉得此时的娘娘比没入宫时更加娇艳,那样的美貌竟然没有寡淡,反而更加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