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保持低调
第三日，也就是该轮到各路首席上场的日子，加前面晋级的六人，共计十八人。
闻香阁有人一晋级成功，同住悦来客栈的铜川镇、陆泉镇亦有一人晋级，加上两位首席，共有四人，成绩算不错，但他们已经失去了争夺桂冠的心思，望着瞎子的眼神有些复杂与无奈。
比赛在乐府司的露台广场进行，这里已经围满了人，虽说远不如首日亮相环节人多，但亦是人山人海。
乐府司安排大比的形式别具一格，但是十分有效率，也较为公平。他们开辟了十八间相对隔音的房间，前后垂下帷幕，让人难以看清是哪位琴师。
房间的外侧有一条封闭的甬道，选手临时抽签后顺着甬道一一进入各自房间，然后甬道的围墙撤去，形成一道视线通透的栅栏将围观人群隔离出十尺远，免得骚乱影响到里面的琴师；内侧围成圈，圈里坐着九位评审，夫子吴里京赫然也在其中。
十八进九的比赛要求选手共奏两曲，一曲自选，一曲设定，然后由九位评审一一打分，最终按总分数高低排名，决出晋级的九人。
“晓艳，你知道哪个房间是你家少爷吗？”蒋纯梅皱了皱眉问道。
“一会就能知道了。”晓艳揉了揉眼睛，“现在我也看不出来。”
“一会儿？”柳闻香摇了摇头，“一旦比赛开始后，乐府司是禁止观众来回走动的。”
“燃香的时候就分辨出来了。”晓艳轻轻说道。
蒋纯梅与柳闻香相视一眼，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都忘记晨风是个瞎子了，他燃香一定比别人慢不少，因为他看不见，需要用手小心地摸索。
所有人都准备停当后，乐府司开始计算倒计时，这时候十八房间里的琴师整齐地开始动作，同样的燃香净手。
“五号房间。”小丫头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三人迅速挤出人群，转移向五号房间面前。
第一首乐曲是设定曲目，名为《青缘》，相对有些冷门，这是乐府司故意为之。一个优秀的琴师不但要有过硬的演奏技巧，还应该熟悉各类琴谱、广泛涉猎，这才能够配得上琴师称号。
当然，琴谱都会摆放在琴前，一些优秀的琴师尽管并不熟悉，也有可能凭借其天赋和超高的悟性与发挥取得好成绩。
焚香净手、翻开琴谱，朦胧的帷幕里无数琴师整齐划一的行动，唯有五号房间的琴师没有去翻动琴谱，反而用双手轻抚面前的凤琴以及四周的琴案，甚至就连坐下的枕席都没有放过。
不用说，这更加证明五号房间里就是晨风，因为他双目失明，根本就不会看那琴谱。
“《青缘》？好冷门的乐曲。”柳闻香微攒眉头，转身望向周翠儿，“你有听晨风弹过吗？”
“从来没有。”周翠儿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下麻烦了。”柳闻香脸色有些低沉。
想到晨风因为贫困加上供养晓艳求学，并没有购买专属自己的琴，恐怕这首曲子弹都未必弹过。
众人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晓艳开始为少爷着急。
“晓艳，不要担心，只要有琴谱，就凭你家少爷那天资，一定会演奏成功的。”蒋纯梅看到学生急得欲哭，连忙安慰。
“可是少爷看不见。”晓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流了下来。
“蒋大骗子，你纯属帮倒忙。”柳闻香也有点急了，这可是关切到闻香阁的声望，不由得咬牙切齿。
蒋纯梅尴尬万分，轻轻将晓艳搂在怀中，以示安慰。
“好了，不要太过担心了。毕竟不只是一首曲子，相信到了自选曲目，晨风琴师一定会拔得头筹，成功晋级前九。”柳闻香强自镇定，勉强让众人不再绝望。
倒计时完毕，无数琴师齐刷刷动了起来，悦耳的琴声传出房间，交织在这片天地，引发围观人群点点骚动。
看到晨风还没有开始演奏，柳闻香拍了拍额头，不由得内心低沉，晓艳几人亦是不抱希望。
然而就在下一刻，晨风动了，他的双手微抬少许又轻轻落下，紧接着手指灵动地拨动琴弦，悦耳的琴声后发先至，如坚韧的柳梢摇曳于乱风之中。
柳闻香双眸瞪得溜圆，檀口大张，拼命地支棱着耳朵聆听，最终确定晨风正在演奏《青缘》，而且非常的娴熟与动听。
转头望向晓艳与蒋纯梅，发现这两人亦回望着她，甚至周翠儿及几个伶人亦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失态、失态。”柳闻香尴尬地掩面，内心却是一片喜悦，“这个臭瞎子，简直不可思议。”
九个评委已经站了起来，拿着纸笔开始分散开来，隔着每个房间的帷幕仔细聆听，然后做好记录，依次转移。
吴里京已经打了六次分，紧接着来到了五号房间，脚步立即难以移开，直到有人不得不把他推开。
怒气冲冲的回瞪干扰他的人，吴里京这才发现是乐府司的官员，正提示他注意评审时间。
尴尬地行了一礼，吴里京恋恋不舍地望了望朦胧的身影，在纸上快速书写分数，这才走向后面一个个房间，但怎么看他都变得草率毛燥了不少，打分快得吓人。
乐府司的官员忍不住拍拍额头，同时对五号琴师产生了足够的好奇。九位评审，差不多都犯了吴里京同样的毛病，让他不得不继续做恶人，一个也不少。
柳闻香脸上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小丫头憋得满脸通红，要不是蒋纯梅一个劲的制止她，恐怕她早兴奋地尖叫出声。
“一定是少爷太出色了，对吧？”晓艳求证柳闻香。
柳闻香轻轻点头：“要不就是晨风琴师的琴技提升了，要不就是他以前藏拙。”
转头望向周翠儿，后者微皱眉头，沉思少许：“比起过去的演奏，似乎多了些生气。”
柳闻香恍然，蒋纯梅恍然，两人这才留意到晨风那羸弱的身躯似乎强壮了不少。
“小丫头，你家少爷服了固脉丹？”柳闻香悄然问道。
“嗯。”晓艳轻轻点头。
“胡闹~为什么不告诉我。”蒋纯梅脸色一沉，不由得敲了敲学生的头，“以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外力加持是很危险的。”
晓艳吓了一跳，这一点她可是不知道，眉头微微皱起。
“我看未必，听说这小子医术也不凡。”柳闻香双眸闪动，“这不，他不是好好的。”
蒋纯梅不由得沉默下来，同时回忆起前天与蒙面人战斗的一幕，似乎晨风对“落花掌”的招式也十分熟悉。不！不应该是熟悉，简直比她这个武师都精通。
人中龙凤，只可惜似乎经脉俱断，而且双目失明。
两个女人互望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然后各自长叹。
曲罢，四周帷幕缓缓落下，露出房间里已经站立起来的各个琴师，引起人群一片喧哗。
“少爷、少爷，我在这、我在这。”晓艳看到晨风后，激动地挥舞双手。
晨风的听力超群，在人群噪杂中立即捕捉到少女的声音，向她的方向展露笑容，如万般阴霾中的一缕炽热阳光。
“肃静！”乐府司的官员敲响了铜锣，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下面公布十八进九第一轮设定曲目的总评分”。
第十八名，苗云镇听雪阁满雪飞，总分五十一分；
第十七名，雨来镇望花楼普元，总分五十三分；
第三名，浣花城玉人楼萧梦秋，总分八十二分；
第二名，浣花城百媚阁花不语，总分八十三分；
第一名，七宴镇闻香阁晨风，总分九十分。
人群沸腾，无数目光投向晨风，就连第一第二的花不语、萧梦秋亦是震惊地转头张望。
“原来是他。”吴里京抚须为望，“早该想到的。”
“满分啊，满分。”晓艳兴奋地尖叫起来，“我家少爷最棒了。”
“安静点，还有第二场呢。”蒋纯梅拉住了晓艳。
“保持低调，别给你家少爷树敌。”柳闻香十分郑重地说道。
“对啊对啊，我太草率，有点忍不住，我小声点。”晓艳急忙捂住嘴巴，缩了缩身子东张西望，随即与蒋纯梅猛扭脖子，震惊地望向柳闻香。
柳闻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一件大红披风，两手交叉抱胸，高扬着头颅。在她的身后，周翠儿几个伶人高举起一面巨大旗帜，旗帜上书写着“闻香阁”三个斗大的金字。